“合法途径得来的。” 她镇静地回答,微微电流音里夹带着淡云卷过的轻风,夜色星辰暗淡,留足的寂静孤独也为她停下,听她说。 耳机里女声做完深呼吸后浅浅叹息,再然后便将无声归还给了观众。 极速下播这一操作留给无数人遐想的空间,评论区有那么几十秒陷入沉默的漩涡,眼睁睁看着直播间转为黑布,几秒后自动播放她投稿的游戏视频,静止的评论区,又接着对骂,且愈演愈烈。他临时找了关系,将评论区暂时关闭。 对方二话不说答应帮忙,身为同龄人却占着辈分吹嘘,话里带着轻佻,“荆侄子,你也会有护着小妞的一天。啊,什么时候带来看看?” 荆雨疏肆意转动着扳指,领口扯下深蓝色的领带,露出大片白皙,晦涩光线投射出了淡深不一的身骨,如同嶙峋的沟壑,他懒散的睫毛轻抬,评论区一片干净,狠厉道:“滚你的。” “嘿,还翻脸”不认人。 荆雨疏挂掉了,换到和她的聊天界面,说出了自认安心的话,但等了有一会儿,他不确定这话是否安心了。 她迟迟不发,只能看见状态栏里的正在输入,按理这个间隙,她很快就会发出,但她打了很久,小小的金黄沙漏转了一个轮回,才有那个白色的框框。 那一行字有两个冰冷的问号,咽住了荆雨疏的话,脑海里汇在输入框的短字,被他打到一半后又急急删除,拨过去语音电话。 平淡又悲伤的英文歌响起,细长的十指穿插在一起抵在他的额间,完全不在意被挑起的刘海扭曲地变样。 ——If you''''re leavin baby let down slowly.(若是已经无法挽留,亲爱的,就让我自己坠落谷底慢一点) 再慢一点,通话接通,耳边循环的“让我坠落”停下了如同绝望深谷的吟唱,荆雨疏听见了女人苍白无力地出声,“喂。” 不似下播前那么有底气,她坐在冰凉的地板,趴进膝盖里的脑袋感受了无生命的恶意吹冰,她的腿发软发麻,扶着墙也没法站起,摔回了原来的凉地,顺手抓了沙发上的抱枕。 噗通声引起了荆雨疏的注意,他俊朗魅惑的眉间弯皱起来,“阿君,你怎么了?” “摔了一下,没受伤。”抱枕放在臀下,阻隔了恶意,她不想绕弯子跟他转,如实说道。 静静地和他聊天,不带任何口吻,不留任何情感,不去奉承玩弄,只以陌生人的视角看他,才是他见过的第一面的她。 也是这般,他那些计划梗在喉咙里,咽下的口水,五官都能感知到,眼前那具有“冷”、“装死”、“模棱两可”意味的策略,他无法再轻易开口。 她笑了,像海边潮浪拍打着无知的蟹虫,晚风那么温柔,而潮浪自知去路,却学着风的温柔,轻轻抚慰沙滩边的生命,而后依照命运巡驶。 “回答我三个问题,答完,未来24小时,我不发声。” 他是身在沙中的蟹虫,听到了浪潮来的消息,求之如意,堵住的嗓子眼漏出了一声深沉,“嗯。” 她给的方法,他终究是顺着台阶爬上承认,也默认了冷处理,这一说法。 她是浪潮,无情地嘲弄自己知道的一切,也是被他赶走的蟹虫,只有既定的一条路可走。 这个台阶,她细想了太久,而这个结论关联了许多细节。送木画给于家纨绔时,荆雨疏碰巧路过,打火机敲得极为大声,故意让她和于家纨绔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其实也没那么巧合,就跟她圆谎的那句一样,他在和时见在楼上交谈并且交底,尽力拉时总裁站在他这边阵营,而非他的堂哥荆世杰和于家那边。 时见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直在提醒宋落君。远到那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近到跨年烟花秀丢在人群里的“是荆雨疏让我约的你”,近在咫尺的,是已知她副业的安慰,“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得出了时见和荆雨疏站在同一阵营的结论,她无法放任自己的情绪外溢,那年她输了爱情,不想时见因为自己输了一盘大棋。那过往的冷,在此时,只是无理取闹。她可以闹,但不能选在这个坠落深谷的点。 无法挽留,就让我独自一人坠落,不需要其他人陪同。她喉咙干燥,像上了火,舌头乱撞,吸食着渴求已久的水,干涸得到了暂时的救赎,她启唇。 “时见说有擅长敲代码的熟人,是你。” “你查到是谁买热搜侵入数据的,但是放任不管。” “对方拿我当突破口,你猜到了。” 三个问题是三个句号,像三个巨大的石头,狠狠砸在他为她半敞开的心上,荆雨疏取下了扳指,默不作声。 替他回答的,是主卧挂着的钟表,突如其来的破碎,栓在小洞的螺丝钉不知所踪。新年后的碎碎平安,带有吉祥的寓意,也有肯定的意思。 而另一半,被她轻而易举地剖出,“荆雨疏,你看,每次一有事或者秘密,你都不告诉我,都靠我去猜,这样活,很累的。” 他听着她说大实话,瞳孔里满是主卧地板上损坏零件,他开了灯,灯却织了一张星空网给他,转眼,破碎成了繁星,他也听见他的星星在好言相劝,“一味地执着,没多大意义。” 他的执着,从来都是她。 丢下那七零八落,他坐在床上,甚至上半身倒在棉被里,透过星星,他能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电话已然挂断息屏,白光消失,只剩他一人。对荆雨疏而言,一味对她好,是他经年倾覆荆家的意义所在之一。 【按计划进行】 - 宋落君把手机丢到一旁,停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得到了恢复,卧室的灯刹那间变得明亮刺眼,她捂着眼睛,边适应着光,边摸到卫生间。 她盛了盆热水,毛巾丢进盆里,咕噜咕噜冒出气泡,接触空气时又怦得一下炸开,湿热的毛巾拧了拧,敷在皮肤干干的脸上,皮肤在松弛自在,她也在放松释放无用的难过。 他们感情这关,这个坎过不去。 洗漱后,她躺进被窝里,卷着棉絮翻来覆去,滚得被套和棉脱节叫嚣罢工,宋落君也没翻手机里那些是非,仿佛自己只是视若无睹的旁观者,不当那滑稽戏中的角色。她拉亮床头灯,翻着一本旧书,书页自带的催眠效果,在她这里相当于没有。宋落君拖出抽屉,拿出一瓶安眠药,倒进手心一颗,混着温水吃下。脑细胞还有些活跃,她捞起客厅的遥控器,随手选了一个纪录片播着,在朗朗的念白和森林的白噪中,她盖着被子,安然入梦。 安眠的药效不错,宋落君睡到了第二天晚上,潜意识听到了门外有铃。 她朦胧惺忪地透着猫眼,看清来人,便拧了门把手。门开了条缝,细长的指骨伸入缝隙,落在她的背后,隔着一层薄薄的棉绒,意识还不怎么清醒的宋落君陷入了一个久违的怀抱,既有南方冬末的冷,也有室内暖烘烘的热意。 他的力道很足,却也很温柔,抱着她的手从背抬到了后脑勺,捆着她的视线钻入他那长款羽绒服的内搭,眼前的毛衣如榕梧再也没有的下雪天,纯白皎洁。 感觉到他手轻了一点,她抬起头,却看不见荆雨疏的脸上表情,可那只有几度的室外冻得他的耳朵粉红如桃,嫩嫩的,她拿不出昨晚的狠话怼面前的大男人,唇角只好柔一些,再一些,“怎么了,荆雨疏?” “没事,”荆雨疏声如昨晚那般低,他的指尖梳理着女人睡乱的长发,欲盖弥彰的,似是受伤的小动物露怯,“就是突然想你了。” “想我,却不告诉我——”她的脚踝痒痒的,被宽大的手掌摁着的头,看不见身下的情况,小脚被什么有毛的小动物舔着,黏黏的唾液粘在皮肤上,不太好受。 宋落君推搡着,挣脱了荆雨疏的怀抱,探头往下,是隔壁家养的小猫,贪玩溜进来了。她蹲下,摸着它的毛发,小猫乖乖地坐在她的面前,回舔猫爪上的毛。 宋落君的小居是一梯两户式,同层的另一户是对退休在家的老夫老妻,一来二往,也就熟了,这只小猫对她也很亲切,她的眼尾挂上了弯月,连带话也温婉,“等下。” 家里有隔壁那户送的猫粮,倒进猫碗,喂给小猫,它贪心地吃着加餐,她不紧不慢地蹲在那里看猫猫,而他的目光久久在她的身上,偶然偏离,眸底多了闪烁。 小猫蜷缩在她的臂弯之间,像一个软团子,荆雨疏看着她敲了敲对面的门,老婆婆笑颜嘻嘻地接回偷跑的小猫,“谢谢你啊,小宋。这孩子就知道到处乱跑。” 宋落君摇了摇头。老婆婆眼觉小宋背后有人,掏出老花镜戴上,远见他,荆雨疏接受到了审视,颔首示意。 “小宋有男朋友了,不错啊。” “他不是。” 尽管她否认了,面色也如常,老婆婆也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诶,都懂都懂,年轻人都玩那套。” 小猫待不住老婆婆怀里,往屋内跑,老婆婆倒也不管它,端来了一盘饺子,“我刚包完下锅的,给你俩当晚饭。” 饺子盘塞进她手,白烟滚滚而升,她拿不稳,像极了热锅的滚落灼烫某片皮肤,适时一旁男人接过饺子,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脱离被窝的冰被男人体温包裹,“婆婆,好意我们领了。” 她被迫形势,不违逆这暂时的好意,直到自家大门关起,好意也没了好意的理由。 荆雨疏端着饺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因他紧紧抓着手不放,她也坐在了沙发上,松开的刹那,落声带着担忧,“有没有受伤?” 他摩挲着她的十指,除了年复一年的茧子,没有刚才的烫伤。她不说话,静静地任由他翻看,这时候她的话语也会被当作不做数,有些坚强不值得,所以她不开口。 自动循环的纪录片吹起了海浪,她听见了位于欧洲的树木被摧毁,漂进茫茫大海,随波逐流,不知归途。而他听见了一只落单的鲸鱼,在远方自发的呼喊。 英气的唇角不自觉上扬,他的笑意盎然,似这场未说完的未定赌局,他已胜券在握。 “落君,敢不敢和我赌一场?” “赌远行的鲸会不会找回失落的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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