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拉德芳斯区。 下午四点的阳光透过高耸的玻璃建筑，窗外又是一次雨过天晴的明媚。 希尔顿酒店的行政酒廊里衣香鬓影，空气里都是红酒和香槟的芬芳，室内乐队正在演凑颇具法国特色的香颂。 合作的事宜已经谈得差不多，合同条款双方律师都审过，基本算是定下了。 今天这场颇为隆重的仪式，就是最后需要岑霁出席的签字典礼。 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岑霁忙里偷闲地靠在落地窗一侧，摁亮了手机。 没记错的话，扬城时间比巴黎快六个小时。 现在那边是晚上十点，Mach的首秀应该刚刚谢幕，还没有相关的内场信息放出来。 岑霁点开微博，首页就是姜漂亮两个小时前发布的一张自拍。 照片里的她穿着宽松的白T，蓬松的卷发在头顶绾成一个丸子头。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她带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粉黛未施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连夜赶论文的大学生。 真是一点边幅都不修，好歹也是个粉丝百万的时尚博主。 岑霁腹诽，嘴角却不自觉漾出一线弧度。 “Zach？” 身后传来一道并不熟悉的女声。 岑霁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女人——西式的轮廓，东方的气质。长长的卷发斜搭在一侧肩膀，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精致的风韵。 “Zach！真的是你！”女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意外之中充满欣喜。 岑霁蹙了蹙眉，因为他完全不记得她是谁。 “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女人笑起来，热情地张开双臂，倾身过去的时候，却被前面的人后退一步躲开了。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这位小姐……”岑霁带着礼貌而绅士的笑，温声问，“我们……认识么？” 女人被问得怔住，精致的脸上泛起一丝失落和诧异。 好在常在这种场合社交的人，总是格外善于应变，她很快恢复表情，落落大方又略带自嘲地道：“我还以为在会议室里吃的‘相亲见面餐’，多少会给岑先生留下点不一样的印象，看来还是我高估自己了。” 相亲，见面餐，会议室…… 岑霁怔忡，总算是有了点细枝末节的印象。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才到扬城的时候，苏青帮她物色的相亲对象，叫…… “温宜珊，”女人伸出手，笑道：“岑先生你好。” 岑霁终于想起来，为自己刚才的失礼道歉，“听家母说温小姐在东京发展，怎么会来法国？” 温宜珊皱了皱鼻子，露出一点娇憨的神态，抱怨到，“我们这行哪有固定的城市，不都是哪里有品牌合作就飞哪里，所以家里才会这么愁我的婚事。” 岑霁笑了笑，没有接话。 “所以……”温宜珊迟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上次相亲之后，岑先生有见过别的人么？” “什么？”岑霁挑眉。 “就是……岑先生有没有跟别人再……” 岑霁懂了温宜珊的意思。 他和姜燃的事现在除了苏青以外，大约只有她在墨尔本的那些“姐妹”知道。因为他专门嘱咐过，以先瞒着祖父为由，让苏青不要向外界透露他的感情状态。 苏青当时还赞他心细，知道保护女朋友。 所以现在看来，当时苏青应该是编了个借口婉拒温宜珊。 思及此，岑霁只得先把谎话给圆回去。他思忖片刻，温声回，“又见过几个，但对方都不是很满意。” “怎么可能？！”温宜珊笑起来，脸上酒窝浅浅，甜美又狡黠，“是你不满意吧？” 岑霁没说什么，只礼节性地牵了牵唇角。 温宜珊于是眉眼弯弯地继续道：“我觉得你就是太Picky，如果不那么挑，哪里还轮得到苏阿姨替你操心？她应该操心的是怎么帮你应付女朋友一二三号才对！” “温小姐说笑了。” 没等岑霁再说什么，温宜珊继续道：“我下一个合作品牌就在扬城，到时候可能会去那边呆几天。所以……” 她顿了顿，语气里隐隐带着撒娇的哀求，“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么？” “你不是有林助理……” “我说的是你的联系方式。”温宜珊强调，又半开玩笑地补充，“放心吧！这么宝贝的东西我一定藏好，不会卖给别人的。” 岑霁叹气，最后只能妥协道：“那稍后我让林助理联系你。” “好！”温宜珊笑起来，还要再缠着岑霁，却被拿着Pad的林旭打断了。 “岑先生，”林旭把Pad递给岑霁，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温宜珊。 “失陪。”趁得这个间隙，岑霁才终于脱身。 两人借了个僻静的角落，林旭打开总部的最新讯息递给岑霁。 “Mach的首秀已经结束了，几大媒体和总部的反响都很不错。” 岑霁应了一声，目光不咸不淡。 其实对于这样的品牌发布，除开每年必至的两次时装周，还有大大小小各种新品、首秀——礼花、掌声、主创和全体参与人员欢声笑语的大合照，他早已习以为常。 但这次他却反常地盯着那些图片看了很久。 久到林旭都开始忐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面前人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大合照上一顿，继而唇角微扬地收了回来。 “走吧，签字仪式快开始了。” 林旭回过神，接住Pad跟上。 屏幕上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后台抓拍。 灯光和混乱中，谭烟越过镜头正在喊话，情绪饱满。 场景里的模特和助理很多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除了一个绑着丸子头，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 她的眼神紧锁谭烟，头上还插着一支笔，因为听得过于专注，表情有点滑稽，看起来真像只发呆的小仓鼠。 林旭皱着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刚才，岑先生是在找姜小姐么？ “签字仪式后，晚上还有一场晚宴，你需要陪同我出席。另外Mach的后续计划需要全面启动，罗德斯的收购跟紧一点，还有新加坡那边……” “……”等林旭拿着新多出来的20多项待处理事件离开的时候，他觉得刚刚，自己可能确实是想多了。 而目送他走远的岑老板打开微博，把姜漂亮的每一条发布都点了个赞。 “啵！” 手机响起消息的提示音，姜燃裹着睡袍从浴室出来，拿起床上的手机。 Mach的首秀十点结束，她快接近凌晨才到家。 之后，她的微博就迎来了一波小小的关注和互动高峰。很多粉丝都为她能参与这样的盛会感到高兴，送赞刷羡慕。 然而在一众粉丝的彩虹屁中，一个叫“Handso C”的人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因为他不仅一句话都不留，还接连送了姜燃将近上百个赞——从最近的这一个开始往前数，差点就考古到底…… 有那么一瞬间，姜燃都要怀疑这人会不会是那个“跟踪狂”的新马甲。 可当她心情忐忑地点进Handso C的主页，空无一物的界面上，那个大大的IP地址显示的却是——法国。 姜燃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于是扔掉手机倒头就睡了过去。 早上九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搅乱清梦。 姜燃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睡袍。来不及吹干的头发已经风干，在被单上留下淡淡的味道。 手机一直响，催命似的。 姜燃拿起来一看，是白歆的电话。 她隐约觉得奇怪。 昨晚首秀结束之后，白歆就已经跟她通过了电话。该说的不该说的讲了一箩筐，没道理一大早又要跟她继续唠叨。 姜燃思忖着坐起来，一边摁下了接听。 “在干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问把姜燃弄懵了。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打着哈欠回到，“我在睡觉呀，最近有多缺眠你又不是不……” “你没看微博？” 姜燃愣了一秒，追问，“微博怎么了？” 那边传来白歆焦急的声音，她吱唔了片刻，最后先放缓了语气道：“你先看看把，但看完不要激动啊。我看看我这边能不能想想办法先帮你把热搜压下去，然后你最好问问Mach的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或是证人……” “哈？” 姜燃才睡醒，脑子都还处于蒙圈的状态。听白歆这么噼里啪啦一顿交代，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白歆，“那你能不能先言简意赅地跟我说说，好歹我心里也有个底。” 对面默了片刻，姜燃听到白歆略有些颤抖的声音。 “苏若芸昨晚公布了你在Mach后台对她动手的视频，现在整个微博都在讨论这件事……” 姜燃愣住，后面的话也没听太清楚。 她顾不上跟白歆道别，索性挂断电话打开微博。 果然，她的微博已经被“芸朵”和各路看客攻陷。 【贱人去死！！！！】 【贱人滚出娱乐圈！！！！】 【说娱乐圈的也太抬举她了吧，不入流的小网红而已，莫不是为了火才想的这一出？我家芸芸真可怜。】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一边靠炒恋情博热度，一边给自己立什么苏绣大师人设，趁早带着你的垃圾绣品去shi（微笑jp.】 【……】 姜燃只粗略地扫了一眼，目之所及都是恶毒的评论。还有更多因为言辞过激，被微博直接屏蔽。 不仅如此，评论和私信数量还在以秒为单位飞增，每下拉一次就有几十条新评论弹出。 无一例外都是骂姜燃的。 说委屈当然委屈，可是事已至此，姜燃更明白委屈和愤怒都无济于事。 她关掉微博，打开联系人记录，先给谭烟去了一个电话。 对方没有接。 现在是早上九点，以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量，姜燃猜谭烟现在应该还没有醒。 于是她先发了一段信息，说明事情原委，也提出请求，希望谭烟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消息刚发送出去，屏幕又亮起来。 这次是工作室的电话。 “喂！燃燃！”对面传来黎叔的声音。 他着急到，“你方便来一趟秀水区派出所吗？刚工作室外面聚集了一些人拉横幅，不许客人进店。我们有几个绣娘跟他们发生冲突，报了警，得麻烦你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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