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闭眼,翻身背对她:“怕坏了我的名声。” 元若妤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的名声?你现在的名声还能到更坏的地步吗?” “及时止损,不可以吗?” 元若妤觉得这个答案不符她的心意,可又说不出为什么,撇嘴问道:“我睡不睡地上跟你的名声有什么干系?” “大婚之夜让新娘睡地上,你觉得这新郎是什么好人吗?” 想到外界对裴衍的传言,元若妤顿时来了兴趣,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坐起身来:“裴衍,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你不想为自己辩白一下吗?” “是是非非,任由他人评说,又不会少我一块肉。” 裴衍说完忽然感觉背后响起一阵动静,女郎好奇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那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想知道。” 裴衍一瞬间愣神,不用回头,那张脸一定又凑得非常近。 元若妤见他半天不发话,手往更近处扒了扒,可面前的男人倏地挪到了最内侧——她扒拉不到的地方。 “不能,睡觉。” 这么冷漠! 元若妤狠狠瞪了他一眼,张牙舞爪后躺了回去。 房间里还亮着两盏灯,元若妤吐纳几口浊气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大郎君,我能不能……” 裴衍睁眼。 〝再熄一盏灯?” 裴衍闭眼:“只许一盏。” 呼—— 房中只余一处微弱的烛火。两人相安无事,元若妤再次撑着眼皮到了半夜才睡着。 那只顶着裴衍的脸的狐狸精又来了,只不过这次没有缠着她,而是带了一束鲜红的花来,用那九分之一的毛茸茸的尾巴妩媚地递到她面前来,挑着眉问: “有兴趣做上京商界的女主人吗?” 元若妤接过花,嗅到一片芬芳,然后面无表情地扔到了一边:“没有。” 裴衍露出一副如我所料的神情,另外几条尾巴各自捧了一箱金灿灿的黄金出来,自信歪嘴:“现在呢?” 元若妤登时两眼放光,一下飞身扑到了他的尾巴堆里,笑得合不拢嘴:“有!有!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幽的山洞里,不过笑到最后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扭头问道:“我来做上京商界的女主人,那男主人是谁?” “当然……”裴衍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几条尾巴又缓缓缠上她的身子。 “——是我啊。” 梦境到这,元若妤眼前一黑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睡到了床上。燕儿正跪坐在床边,手里捧着叠好的衣裳。 这么小个姑娘跪在自己床边,元若妤油然而生的罪恶感顿时代替了梦里的诡异感觉,连忙将她扶起来:“燕儿,以后都不许跪着,知道了吗?” 燕儿被她拉得一踉跄,茫然的盯着她点了点头。 左右不见擒风的身影,元若妤直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你阿姊呢?” 燕儿将衣物卡在了臂间,两只小手又飞快地打起手语来,不过于元若妤而言,就像是在对牛弹琴,她是那只牛。 失策了。燕儿虽然不会说谎,但也不会说话。 元若妤无奈地下床,“燕儿,你把衣服给我吧,我自己穿。” 一件一件繁复的华裳套上身,元若妤忽然怀念起以前将圆领袍胡乱一穿便出门的时候,系好了最后一个结,门外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谁啊?” “我。” 裴衍冷冷的声音入耳,与梦里那只狐狸精的诱惑重合在一起。元若妤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猝然加快跳动起来,他的语调明明是向下的,可他的尾巴怎么是向上的…… 尾巴?! 元若妤抬手轻轻拍了自己脸一掌。她是不是疯了?怎么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 急需将这种羞耻感消灭掉,元若妤两手捏着自己的两只滚烫的耳垂,朝门外喧道:“干嘛?” “今天要做什么,你不会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元若妤整理好心绪,用力打开门,仰面鼓嘴:“怎么可能!” 裴衍在距她几尺远的地方,元若妤走出门原地转了两圈,得意洋洋道:“我都准备好了。” 通常新婚夫妇随女方回门得带上些礼品,裴衍见她两手空空,问道:“你就打算这样空着手回去?” “没有啊。” 元若妤微笑:“我还带了一肚子的粗鄙之语准备赠予我的至亲们。” 裴衍唇微抿:“待会儿看我眼神行事,不要冲动,知道了吗?” 元若妤悄咪咪望了一眼燕儿,她还呆在屋内。裴衍声音不大,她应该没有听见吧。 裴衍不知道她这虎头虎脑又在自作什么聪明,提醒道:“走吧,车马已经备好了。” 元若妤乖乖跟上,路过在回廊等候的重鸣身边的时候,朝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重鸣以为她在跟自己打招呼,也回以一个恭敬的笑。 车夫驱马而来,元若妤注意到车后满满垒了大大小小的礼盒用细绢包裹着。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边的男人:“这是你准备的?” 裴衍点点头,一个跨步上了车。元若妤踩着小板凳踏上车轼,跟着他钻进了车厢。 换了只手,同一根手指,又戳了戳裴衍:“我能不能问问,这算在谁的账上?” “我的。” 元若妤舒了口气,心里石头落地,安心靠在了厢板上。 “对了,解药已经拿到了。” 元若妤抬眼,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端正立在裴衍掌心,和他手的宽度形成鲜明对照。 喜从天降,元若妤眉飞色舞地接过小瓷瓶,紧握住贴在心口,目露感激: “谢谢你,裴衍。” 裴衍头身不动看了她一眼,又回正眼珠,淡淡道:“不必,记得昨日所商就好。” 元若妤看他这幅形色,轻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不会忘的。” 裴元两家隔得不远,只差了三条巷子,不知是马快还是她因为解药在手太过开心了,感觉不过几个弹指车便停了下来。 可下车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元若妤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那是她放解药的地方。 一大早便失踪的擒风竟然比她还先一步到了元府,此刻还越过元家众人,上前来扶住她。 元若妤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假装拍了拍领口的灰尘后将手放了下来,朝擒风警惕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擒风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浅浅笑意,低声答道:“这不是大娘子您吩咐的吗?让婢子先来元家送点东西。” “呵呵。”元若妤冷笑。 大娘子吩咐的,你倒是也不装。 裴衍后一步下车,脚刚一落地元凛夫妇便拢了上来。 “贤婿,这一路辛苦了,快进家中坐下吧。” 元若妤斜了一眼直直越过她的元凛,目光落到了大门前静静伫立的元若芙身上。 又穿她的衣服! 元若妤从元若芙的脚往上扫视,这一身和她的衣服一模一样,最后是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元若妤心中怒火在与元若芙眼神对上的一刹那由火星子烧成了燎原大火,柳眉倒竖,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敌意。 元凛迎着裴衍越过元若妤上了大门石阶,走过她身边两步后裴衍顿足回头,“芙儿,怎么不走?你昨日不是还念叨着想家吗?” 他语气异常温柔,元凛、林氏皆是一惊,诧异地目光从裴衍身上驻足后又落到了元若妤身上徘徊。 元若妤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想到临行前他交代的“看他眼神行事”,元若妤嫣然一笑上前来揽住他的小臂,羞怯抱怨道:“大郎怎的把这等羞人的话也说出来了。” 她这话有些过于扭捏,元若妤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用力过猛了,眯着笑眼偷瞄在场之人的反应。 看到众人的表情,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于是她又立即减少了笑容的弧度,想显得更温婉些:“阿爷,阿娘,快带大郎进屋吧。” 元凛与林氏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后纷纷答是,尴尬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 元若妤心道终于过了一关,微微靠在裴衍肩上松了口气。 跨过门槛,元若妤脑中回闪出元若芙方才那个表情。那是什么意思?像惊讶又像是不解,是觉得她模仿得太过粗劣了吗…… 元凛领着“小两口〞到了正厅,事事皆以最高待客之礼准备,元若妤比初到之际更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元凛落座居上,朝裴衍慈笑开口:“芙儿顽劣,没有在侯府惹出什么事非吧?” 元若妤闻言怔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顽劣?这是在说元若芙吗? 裴衍主动拿过砂壶为元凛斟了杯茶:“岳父说的是哪里话?芙儿真是小婿见过最乖巧懂事的娘子。幸有岳父悉心教导,才让小婿得了这样一位秀外慧中的夫人。” “诶——贤婿真是过誉了。”元凛拿起茶盏,抬额望了元若妤一眼,“不过老夫没有料到贤婿竟对芙儿这般钟意……” 元若妤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两人的一来一回,觉得嫁过去的是不是真乃元若芙,而之前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 元若妤下意识朝原本的主角看去,却发现元若芙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还在与元凛不断拉扯的裴衍。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有人在注视自己,元若芙的视线对上了元若妤。可这次,她眼中的情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化开,而是维持着方才那奇怪的眼神。 元若妤看不懂,只觉得她莫名其妙,反正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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