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幸福，你是希望（1 / 1）

瞥见薇琪尔与艾泽维尔的神色，希缇亚猜测他们大概是以为自己恢复了力量。但她自己清楚，这只是她同时使用了多张生命神术与风系神术卡牌的效果。

目前的她仍然受到卡池的限制，无法自如释放神力。

此时，章鱼已经死亡。渔人们被神明的力量震慑，而门外的人鱼们似乎也意识到了门内的异状，打开了门。

墨伊斯也在这时，站了起来。

“你们这群狂徒——”琳看到门内狼藉，死去的章鱼，以及完全不见踪影的亡灵，气得浑身发抖。人鱼们默契地开始高声吟唱。

希缇亚头脑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不断向外扩散的神力也被打断。她隐约听到琳高声说道：“生命的胆小鬼，理应给吾神陪葬——”

她又听到库鲁鲁疯狂的声音：“外来者，献祭给伟大的神明，让我们获得永生——”

他们冲了过来，他们面露仇恨或是疯狂，他们看上去像是要将希缇亚撕碎。

“嗡——”

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希缇亚，磅礴的黑色神力奔涌而出，保护在希缇亚的周围。

被神力冲撞的人鱼与渔人纷纷愣住，猛然抬头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那个人。

整座死亡神殿从地底传来了轰鸣，周围海水因震荡而升腾气泡，丝丝缕缕纯正的黑色神力从四面八方向怀抱着【生命】的那个人涌去，被他融合成身体的一部分。

尘封神格的最后一层封印被彻底撕开，属于新生神明的威压首次毫无保留地在海中的神殿迸发。

此刻，整座法斯纳大陆上的侍者和魔法师脑海中同时出现了清晰的意识——死亡的权柄再度被神明接管。

世界上诞生了新的【死亡之神】。

人鱼们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琳呆呆地看着那个与她的神明截然不同的男人，喃喃道：“吾……神？”

而渔人们的反应则大不相同。一感受到那股被世界所承认的神力，他们脸上的疯狂跋扈突然被惊恐取代，那些人一下子疯了一样地要向神殿外逃窜。

“拦住他们。”墨伊斯说。

人鱼们仿佛条件反射一样，立刻听从了墨伊斯的命令，如同他们对海洋与死亡之神那样虔诚。

希缇亚在墨伊斯的怀中望着这一切，并不十分惊讶，她十分平静，沉默着注视着大殿中的围剿到达尾声，她轻声道：“墨伊斯。”

在希缇亚袖子里，离得最近的多拉紧接着便见到，刚才还一脸冷酷、威风八面的墨伊斯一下子矮了气势。

多拉经过短暂的思考，反思之前的宝贵经验，确认周围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之后，主动从希缇亚的袖子里钻了出来，飞到了薇琪尔那里。

在这种时候不要靠近情侣，会变得不幸。

墨伊斯望着希缇亚的神色，手臂略微紧了紧，做好了她会发脾气的准备。

毕竟作为生命的贤者和扈从，突然变成了死亡的神明……听上去就像是背叛一样。

然而希缇亚咬着下唇，只是抬起头，捧住了墨伊斯的脸。

“墨伊斯，你真是个，大笨蛋。”

继承神格和权柄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法斯纳大陆的九神都是天生的神明，从诞生起，祂们就被赋予神格、权柄和神力，深刻明白着权柄的真谛，又或者说，祂们是权柄本身。除非死亡，这三者将永远属于祂们。

然而世界的法则中，并没有拒绝神明的传承，只是这太过艰难，加上过去的神明们死去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进行这件事。

但显然，海洋与死亡之神做到了。

“你是生命的信徒，要成为死亡的神明，要经受多大的煎熬……”希缇亚的手向后伸了伸，扣住墨伊斯的脖子，全身几乎都在颤抖，“为什么啊……”

墨伊斯的神色变得柔软，他轻轻将希缇亚放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浅浅泪花：“在那之前，先见见海洋之神的灵魂吧。”

薇琪尔和艾泽维尔走到他们身边，薇琪尔试探着说：“希缇亚，你还好吗？”

希缇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问：“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吗？”

薇琪尔手指挠了挠脸颊：“你清楚的，我当然是后来听艾泽维尔说的。我的前生大概是和你一起死去的，他们干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希缇亚心中一痛。

“知道。”艾泽维尔点头，看了一眼墨伊斯，“我刚刚说让他自己告诉您的，就是这件事。是我和兰塔亲自协助海洋之神大人……做到的。”

薇琪尔说：“总之，听墨……呃，死亡之神？”

墨伊斯说：“墨伊斯。”

薇琪尔点头：“喔，听墨伊斯的，你先见见那位海洋之神吧，你记得祂的名字吗？”

“名字……”希缇亚沉吟，然而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惊叫，其中的惊恐把几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是渔人们，人鱼已经将他们押到了几米之外，刚刚薇琪尔的话清晰地落入他们的耳中。之间他们满脸恐惧，大叫道：“不要叫那个名字，不要……”

人鱼捂住了他们的嘴。

希缇亚愣了愣，墨伊斯冷笑，解释道：“只要呼唤神明的名字，神明就有可能降临。在教廷也能听到这句话。”

希缇亚想起来了，这是法斯纳大陆上一个古老的说法，正因这个，教廷抹除了神明的名字，这九个姓名从此被人们遗忘。

曾经她疑惑过为什么生命女神的名字也被隐藏，现在想来，是教廷清楚神明已经逝去，同时也在害怕吧。

那么这群渔人，应该也是同样的心理。

“他们很清楚自己背叛了神明。”希缇亚低声道，“‘未经世界允许的权柄，都是异神’。他们信仰的是死亡的异神？”

薇琪尔眨眨眼：“雷电之神说的？”

“嗯。”希缇亚想了想，“这么说起来的话，无论是教廷，还是异端，信仰的好像都是异神啊。真是……令人不爽。”

她摇摇头，招呼多拉过来，朝几人点点头，举起权杖。

多拉唱起妖精的歌，希缇亚闭上眼，轻轻扔出卡牌。

【逝水归流】——

……

“唔，这就是你造出来的小家伙？”

深蓝色的海底之下，神殿各处被神力和魔法照亮，除了偶尔在神殿中溜达的亡灵，这里完全看不出是【死亡】的领地。

还是少女样貌的爱情与和平之神莉珀芙蕾弯下腰，和歪坐在巨大珍珠贝中的幼小婴儿对视。那婴儿有一头金色的卷卷毛，以及一双紫琉璃一般的眼睛。

“一看就是个小美人呢。你说对吧，瑟瑟？”

在她旁边，全身裹在斗篷里、和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的雷瑟拉尔紧紧捂着帽子，用尽一切力量往后缩。

“哎呀，瑟瑟，你在害怕什么啊？”莉珀芙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婴儿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她，突然高兴地抓住了她垂下的一缕头发，“哎呀哎呀，好可爱的小家伙！”

雷瑟拉尔继续试图逃跑：“婴儿……是婴儿，时间在他们身上太残酷了，呜呜呜呜我不看……”

旁边传来几声温和的笑，是个温和的男声：“我很高兴能够看到她的诞生，有了她，我的权柄也终于被赋予了意义，不是吗？”

婴儿听到熟悉的声音，高高兴兴地伸出短短的双臂。声音的主人于是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怀里轻轻地哄。

那是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黑色长发，黑色眼睛，在他脸上，温和与威严同时存在，只是他还是习惯温柔。

旁边，始终没说话的其他神明终于开口了。少年的丹德，青年的恩弗莱斯，成年的修，以及另一个矮矮胖胖的、始终挂着笑意的神明。

丹德一脸臭屁：“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矮胖的神明笑道：“生命，多好的词语啊，当然十分值得高兴。”

“有女儿的感觉你们真的不懂，”男人愉快地说，“非常美妙。可惜你们都享受不到。”

“闭嘴，欧斯兰默尔。”

……

漆黑的死亡神殿，人鱼们举着武器，紧张地守卫在周围，他们能够感受到神明的虚弱，这让他们随时随地忍不住流下痛苦的泪水。

神殿中已经失去往日的繁荣，惊恐的亡灵们随处乱窜，但没有神力继续指引他们去往亡灵海。

墨伊斯站在大殿中，神色中有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愤怒。

在他身旁，虚弱的黑衣神明勉强维持着站立，依旧温和的脸上有淡淡的悲伤。

“原来是这样啊。”神明说，“没想到，她会在我之前逝去。”

墨伊斯声音艰涩低沉：“爱情之神大人将力量给了我们，让我用来保护她的灵魂。”

他伸出手，举着的竟然是希缇亚十分熟悉的繁星灯。现在那里面只有环绕着浅红屏障的白光闪烁。

黑衣神明望着繁星灯中的灵魂，叹了口气，慢慢转开脸。

“我没想到，那些原来是她的代价。”他突然咳嗽几声，墨伊斯担心地望向他。

他摆摆手表示没事，再次叹了口气：“我曾猜测，那些东西和生命或许有着紧密的关联，于是尝试过用死亡的力量将之消除……只可惜，繁星灯发现得太晚。”

墨伊斯紧紧咬牙，声音中充满不甘：“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她也死了，就算是始作俑者也……一切都晚了……”

“不。”神明冷静的声音突然响起，“【生命】是不一样的。”

墨伊斯霍的抬头。

黑衣神明转身，轻轻摩挲着繁星灯的灯罩：“她象征着生命，象征着起始，也象征着……【希望】。”

话语变得模糊，直到黑衣神明问道：“墨伊斯，你真的愿意，并且能够承受吗？”

墨伊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为了‘希望’，我做什么都愿意。请相信我。”

“好。”神明说，随着黑色的神圣力量出现在他的手中，神明的气息顷刻萎靡到无可挽回。

“我将【死亡】的权柄赠予你，墨伊斯，用它去【守护】吧。”

……

记忆到这里终止，希缇亚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她仍然双手举着权杖，纯白的生命神力如藤蔓般环绕着她，以及黑色的“圣遗物”，亮着的繁星灯。

“欧斯兰默尔——”

在名字被轻声念出的瞬间，神明的灵魂从黑色石头上升起，正是【海洋与死亡之神】欧斯兰默尔。

他脸上带着如同他生前的温和，望着围绕在周围的生命的信徒们，朝墨伊斯与雷瑟拉尔点了点头，最后看向希缇亚。

眼泪不停地从她睁大的双眼中流下，她死死盯着那张记忆中渐渐清晰的脸，哽咽到说不出话。

欧斯兰默尔淡淡地笑了，他的灵魂张开双臂，将希缇亚笼罩，权作一个没有触感的温暖拥抱。

“要幸福，我的女儿。”化作光点的最后一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