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伤痕累累,轻尘伤得算轻的,只中了一刀,但血迹也染红了他的白袍,此刻脸色苍白,气血亏损,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呢。 戚明轩痛得直叫痛喊,徐子澜细致的给他包扎伤口。 只等暗离回来后,人居然是神清气爽的,并无半分被捅了一剑的痛苦不适,居然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哼唱音律。 戚明轩诧染惊舌:“你……” 就算是魔族,也得有个疗愈的过程吧?不过看暗离那气色,已经痊愈了,指定是有人给暗离渡气了。 宋弋清没回来。 蓦然间,戚明轩顿悟了。 “宋弋清,她该不会真是……魔教吧?” 一想到方才被宋弋清挫骨扬灰的杀琊,戚明轩周身绒毛都竖起来了,一整个胆颤心惊。 魔教排名第七的高手,却在宋弋清手下被杀得灰飞烟灭,而宋弋清还面不改色,着实无情冷漠,活像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暗离拍打了下戚明轩的头颅:“魔教又如何?你这点修为,难不成还想杀了她?” 戚明轩本就有伤在身,在暗离又重锤了一下,更是疼痛难忍,揉着自己的头虽不满,但也不敢有怨言。 毕竟人才舍身相救,帮他挡了一剑。 那一剑要是落他身上,指定得多两个血窟窿,定然不会用暗离这样生龙活虎。 不过说到杀宋弋清,那他自然是没想过的。 “怎么可能!”极力否认。 “所以她也是魔族?为何啊?她不是道士吗?” 暗离讪讪撅嘴,大喇喇的坐在戚明轩身旁:“她向来诡秘惯了,我又怎会知道她的事儿?” 背靠枯树的晏无邪心神难宁,他心中多藏了一个人,戚沢,戚沢是魔,宋弋清也是魔,所以宋弋清能把常人变成魔头? 阴险女子! 轻尘跟宋弋清一条心,从他口中自然是抖不出宋弋清一丝一毫的事儿的。 戚明轩凝了一眼徐子澜,只见人寂然颓气,跟丢了魂儿一样。 任谁心悦之人是个魔族,都会有点……隔阂的。 他想劝徐子澜别太介怀,毕竟宋弋清长得跟天仙儿一样,但又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指定要变味儿。 相伴一路,戚明轩真觉得宋弋清挺好的,仗义相助、菩萨心肠,他此前还别扭暗离的身份呢。 如今都是挡刀的交情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徐子澜心思凝重。 “暗离姑娘,你为何会成为魔族?” 本抓着树枝戳土的暗离没料到徐子澜会先好奇她的事儿, 戚明轩:“对哟,你看着挺像个人的。” 暗离:“???”怎么感觉在骂她。 一番优柔寡断之后,拍了拍手,作势坦白:“好奇心还挺重?” 原下垂的眼眸朝上,似回首往事:“也没什么特别离奇古怪的经历,我爹那个老不死的,拜官之后宠妾灭妻,妾室产子之后又妒嫡庶之别,恨不得将我和我娘除之后快,于是勾结魔族对我和我娘痛下杀手,我一不小心……” 暗离做了一个啃咬的动作,众人瞬间领悟。 戚明轩可谓是哑口无言,想想那场面,还真是恶心:“我……” 捂着胸口,半晌还缓不过神儿来。 “你吃啊?那东西不是很……”臭,臭气熏天。 回想起杀琊流血的模样,戚明轩难以置信,匪夷所思,朗姿清容上都写了作呕两字。 暗离伪装若无其事,只是明艳动人的容颜上,还是可见心酸:“等你娘被魔族啃噬得尸骨无存时,你就会觉得,只是啖之肉、食之血,也难消你心头之恨。” 戚明轩察觉脊背阴风阵阵,感慨宋弋清和暗离,这两女子,还真是狠人。 “那宋弋清也是因为吃了魔族?嘶——”戚明轩想想都觉得浑身不适,还不如喂他吃臭虫呢。 暗离:“不知道,我只知道……” “她应当比我凄惨。” “若她是三百年前堕入的魔道,依她那一身法力,本应达大道之境,现在却不人不鬼的,属实是遗憾呢。” 戚明轩猜测:“难不成是走火入魔了?我看那些话本里,都有些什么,正道之人为一己私念,修炼邪术,然后走火入魔的。” 作为宋弋清忠实拥护者的暗离:“人长得仙气袅绕的,修得也是正道,哪儿来的邪念,别抹黑人。” 又一次被批判的戚明轩,怅惘低语:“那她那一身魔性又从何而来?” 不为反驳,只觉得匪夷所思奇幻难解。 “对了,你爹、那个老不死的,叫什么名字?朝中好像没有姓暗的官员。” 戚明轩虽只是镇北候家的闲散浪荡公子,对朝中事物知之甚少,但也略有耳闻一些事儿。 暗离扭头与戚明轩对上,笑意恣然轻佻:“怎么?我无所不能的戚小侯爷,是要为民女做主。” 戚明轩因吸气太猛,不经意间扯到了胸膛的伤,疼着抽气,但也坚决不让面子掉在地上,咬牙强撑:“你只管说是谁就行。” “勾结魔族,本就是大罪,判你家一个满门抄斩都是绰绰有余,更何况他欺负的可是我戚明轩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会给你撑腰的。” 暗离紧盯着人,从未有一刻,比她此时安心,本冷寂的身体,像是烤了炭火一样,滚烫无比,让她感悟到了万物复苏的暖意。 心中的热切都快要溢出来了,眼中更是有了别样的情愫。 “姓柳,叫柳庆松。” 从始至终,坐在一侧的男子都双唇紧抿,面容冷镌。 宋弋清那般芳泽无加的人,堕了魔,属实是遗憾。 从受人尊崇的仙人,但喊打喊杀的魔教,如此劫难,对一身傲骨的宋弋清来说,又何其残忍。 难怪,他就说,宋弋清身上总是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黯然神伤,就好像曾经百孔千疮过。 会有人将她的伤口抚平的,他期盼那人是自己。 星河昭昭,明月映千里,月光泛着白色,皎洁无暇的月色洒在树枝上的女子身上。 宋弋清织纱缕衣高贵典雅,双腿悬空摇晃,看着倒是有几分惬意自在。 身下出现了一人。 徐子澜瞻仰着宋弋清:“宋弋清,该回去歇息了。” 男子不惧不恼,如故的温润君子,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 他们这些小辈,一个两个都是直呼其名的,尊卑礼数是一点也不讲究,但也让宋弋清感觉亲切。 “好。” 宋弋清随手一抻,徐子澜立刻冲冲忙忙的摊开双手。 如他所愿,宋弋清落在了他怀里,踏实无比。 宋弋清嘴角沾着轻笑:“就这么怕我摔了?” 徐子澜窘迫一笑,还有几分害臊在里面:“走吧。” 竟没问她是不是魔头这事儿,她都想好坦言了。 他不问,宋弋清主动提及,以免压在她心里,反倒让她不痛快,反倒让两个人心生猜忌。 “徐子澜,我是魔族。” 将她托在怀里的男子近日像是长高了不少,跟雨后冒笋头一样,体魄也强健了些,想来今日一定没少勤加苦练。 “嗯。” 他倒是很从容,就干脆利索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但宋弋清估摸着他那表情,或许,徐子澜是不介意的。 “魔族动辄杀生、残暴不仁,人人得而诛之,你身为修道之人,难道不想杀——” “宋弋清,别说那个字!” 徐子澜严声呵斥着人,这还是他头一次发脾气,还是冲宋弋清。 “不想,也不会。” 温和纯粹的嗓音犹如天籁:“你不是那样的。” “暗离姑娘也不是。” 徐子澜搂紧了人,感受着宋弋清薄凉的肌肤。 难怪她身子总是这么凉,他还以为是体虚身弱,魔族就是冷血的,不过她也确实孱弱。 “宋弋清,岑煊与洛清翎,周槐心与汩麟,你又怎敢断定,我对你不是。” 宋弋清眉眼含情而笑,略显少女的娇羞。 是就是吧。 遇了袭,众人自然是睡不着的。 一行人心思各异,戚明轩一睁眼,发现除轻尘阖眼之外,另外二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徐子澜这情路坎坷得呀~ 本以为差的是三百年的仙道,没曾想却是魔族。 翌日,因轻尘他们受了伤,骑马的就变成了宋弋清和徐子澜。 别看人一个姑娘家,戚明轩愣是不敢再小瞧宋弋清了。 宋弋清,一个神秘且极其强大的女子。 马背上的那抹身影英姿挺拔,却肩脊清瘦,捏着缰绳纵马时,飒爽气涌现。 一群人要入青阳,就得过雍城。 因地处青阳和墨澹交界处,戒备很是森严,守军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 “站住?打哪儿来的?来青阳所为何事?” 一块玉牌晏无邪手中扔了过去,副将也是习武之人,稳准接住。 在看清那块玉佩上的‘晏’字时,副将立刻惶然吃惊,冲着马车内的人恭礼。 虽不知具体是何人,但一定是皇家人。 戚明轩四顾环望,许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过去几日,一直穿行在林子里,都快成野人了,他还是喜热闹。 雍城城内伫立了一位侍卫,在看到马上的女子时,便笃定是自己要接的人。 照他家王爷的话来说,人群中,最惊艳那位,便是了。 果不其然。 “姑娘。”十七上前牵住宋弋清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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