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头顶的剑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弹开,扎入了晏无邪身旁。 赶来救人的女子真的宛若救世主,面目清冷到苍白,自带袅袅仙气。 杀琊眼神晦暗的一刻不离宋弋清,一身邪骨,只一抬手,那柄剑又落入了他手中。 “三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说他是恨着那女人,也不尽然。 携着丝丝缕缕的似笑非笑,配上他那狰狞的面目,坏心思没跑了。 估摸着两人是老对手,轻尘他们也在徐子澜的搀扶下接连起身。 几人身受重伤,特别是暗离,脚步虚软,腹部那股钻心剜骨的疼,让她一身的虚汗。 虽说是半魔半人,但也并非是铜墙铁壁,此刻,自顾不暇的戚明轩倒还把她拖着去了一旁树下歇息。 两人对视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戚明轩见人疼得厉害:“怎么样?” 暗离虚弱一句,像是不承恩情:“死不了。” 宋弋清盯着那把已经见血的剑,神色淡漠,似是怜悯的吐露四个字:“别来无恙。” 杀琊对宋弋冰冷如霜雪一样的态度不太满意:“这般无情?故人见面,不多说点什么叙叙旧?” 她似高高在上的君王,薄情且寡淡,倨傲的挑着吊梢眼尾:“你多说两句无妨,怕你等下再没机会开口了。” 杀琊笑得倒是真情实意,背着那把如剑又似刀的兵器抗在后肩,自在踱步,真跟老友叙旧那般松弛。 或许是早知自己的死期。 嘴碎的戚明轩帮着暗离堵着鲜血都嘴碎:“这人谁呀?” 杀琊耳朵灵,此刻逢见宋弋清,竟也多了几分耐心:“方才倒是忘了报上名号了,魔教,杀琊。” “杀琊?”戚明轩并未回头,而是在给人处置伤口,全然不顾自己胳膊和腰腿上的刀伤。 “听着像是奋勇杀敌的号角。” 稍片刻又豁然彻悟:“杀琊?他是杀琊,那不就是……温恪瑜的手下,魔教排名第七的高手?” 戚明轩身僵体硬的转头,人冲着他鬼魅狞笑,活脱脱一个恶鬼。 “看来三百年没现身,还是有人能记得我的。” 戚明轩瘪瘪嘴,又把头扭了回去。 方才他只是一时没想起,当年温恪瑜为祸三界的时候,可没少带着他那些手下做尽坏事,史书上自然对这些万恶不赦的魔族留有骂名。 宋弋清:“今日之后,就不会再有魔教杀琊这个人物了。” 杀琊审视的目光淡晃了一眼徐子澜,戏谑道:“换男人了?” 几乎是一眼,他就能察觉宋弋清与这小道士之间的关系:“长得倒是有几分粉面含春的小白脸样儿。” “跟书析伝当年也差不了多少。” 徐子澜被这轻佻的语气弄得脸色白又红。 “不过你竟没跟你那个忠犬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会跟着戚沢去镇守蛮荒呢?” 戚明轩对这个名不熟,就是姓跟他相同,因此多了一句嘴:“戚沢又是谁?” 怎么全是些大人物,还去镇守蛮荒? 一旁深知其中缘故的晏无邪,只是淡淡的瞥了人一眼,沉吟不语。 至始至终,屹立不动的女子稳若磐石,飘荡的长裙迎风而动,显出几分大家闺秀的婉约感。 “说完了?”就是有些不近人情。 杀琊咂咂嘴,一个人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也实属无趣:“还是当年的你更讨人喜欢些。” “如今的你,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灵气,许是堕了魔的原因。” 此话一出,原本想要哗然的戚明轩都震惊到翕动颤抖双唇,眼珠子都快要鼓出来了。 什么什么?堕了魔?是再说宋弋清堕了魔吧?怎么可能呢?宋弋清明明是道士。 一旁的徐子澜和晏无邪,看神情也差不了多少,呆若木鸡。 徐子澜见宋弋清并不想解释,缄口不言,权当默认。 “都说若非族人,其心必异,你跟戚沢俩倒是有意思,两个魔族,偏要往人堆儿里挤,有何必要?” “倒不如同我们一起,以我们几人的实力,三界不过是囊中之物,哪儿还有人妖两族的立足之地,岂怕那时,三界之主都能让你来当当。” 震撼二连。 戚明轩只知道宋弋清强,但三界之主?些许夸张了吧? 再一瞟徐子澜的神色,垂头沉眸。 难辨。 杀琊:“哎呀,看这群人的反应,他们不会不知道你是魔族吧?” “对不住,一时嘴快,暴露了你苦心经营的正道侠女形象。” 说是道歉,却毫无悔心,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要不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吧?”嘻嘻。 宋弋清镇定自若,无任何被撕开真面目的惊慌焦急:“谁派你来的?温恪瑜?” 提起这个名字,杀琊都有些怀念惘然了。 “难为你还记得他,想来魔尊这些年应当也很想你,不过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你们也能叙叙旧了。” 话音一落,场面瞬间清净了下来,树荫之间,只有簌簌的风沙声。 倏然疾风大作,两人同时发功,刹那间便已动手。 月下无影,只因两人换形急遽到难以凭肉眼捕捉,但那凶猛的一招一式,全身功法之气的泄露,强到令人发指,震得人心口直发颤,五脏六腑都有破裂的征兆。 此前的魔族言论戚明轩已经弃之脑后了,只因宋弋清周身,那切切实实迸发出来的道气,醇厚又至净。 说宋弋清是魔教,他不信,坚决不信。 杀琊被宋弋清击倒,从半空之下摔入树林,下一瞬,又蹦出了黑影在光洁的月下。 “哇。” 再一次为宋弋清所折服的戚明轩,不免膛目结舌。 “若这水平还不能得道成仙,那那些上仙得多厉害?” 晏无邪揣摩,宋弋清虽一直用是是道法,但魔族的身份应当也是坐实了。 魔道双修?当真是奇特。 杀琊早知不是对手,三百年前魔尊后来都打不过宋弋清,自己又怎可能在宋弋清手下有活口。 不过,就算是死,他也是死得其所的。 宋弋清藏了三百年现世,那他们与柳青芜的密谋,也是有极大机会的,到时魔尊出世,重振魔界,他也算是名垂千古的功臣。 猝然,从杀琊身后变出无数的魔影,皆是无脸魔头,像是怨鬼一般。 宋弋清本以为杀琊是要用这些小魔物牵制她,给他拖延时间,现在看来,他自己才是用来牵制她的那个。 虽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戚明轩:“这什么?怎么倏忽之间,多了这么多魔族?” 宋弋清冲着底下的人下指令:“杀了他们。” 除暗离之外,受伤的几人勉强还是有一战之力,立刻执剑上前。 魔族虽实力还不如此前遇见的那群狐妖,但数量着实是数不胜数,难应付。 杀琊撑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低估了宋弋清身边的这几人,尤其是那位与书析伝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小半刻,硬是一只魔头都没逃出去。 不用通风报信也行,自己来之前姒樱他们也知道,失踪之后,柳青芜也应当能猜测出来是宋弋清。 普天之下,能杀他的,也没几个。 又是一束道气划破他的胸膛,露出见骨的黑红色浓稠腥液血液。 已经是魔族了,生死尤为看淡,杀琊也没过多的悲痛,倒是一直勾唇笑:“三百年未见,一见面就杀我,有些说不过去吧?” “想我和魔尊,当年也放过了你们数次,虽说后面是杀了你师父和你。” 并非求饶,而是在追忆往事,死已经不可避免了。还有惋惜,一见面就要杀了他,多少有些无趣了。 可想来,自己成魔的一生,大多时光也是无趣的,只有在追随魔尊、遇上宋弋清他们的时候,才算有意思。 确实是有意思,打打杀杀,玩玩乐乐,那段日子,虽剑拔弩张,也不算虚度光阴。 不过,回不去了。 他看出来了,宋弋清要将他挫骨扬灰,以泄当年杀了她师父之仇。 “既然提到了我师父,那你今日就能给他殉葬了。”震慑魂魄的一记冷冽杀气。 “宋弋清。” 杀琊笑得释然,吼了一声:“虽多年未同谋,但好心提醒一句,若有机会,还是当你逍遥快活的散人好。” 向他杀来的那一招,已经没了躲避的必要,命数已定,他躲不过,也没能力再躲了。 死在宋弋清手下,也算是因果循环,为报师仇,手刃仇敌,佳话一段。 只是可惜,未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魔尊。 戚明轩杀敌之时,还有心思看热闹:“这招也厉害,改日让宋弋清教我。” 杀琊瞬间灰飞烟灭,从他身上泄身出来的魔气也荡然无存,但他留下的那群小喽啰依旧向四面八方逃窜。 这些魔族徐子澜杀了大半,收拾起来也是有些费劲儿的。 最后一个黑影已经飞远了,眼见就要往一处逃走,再追上也不切实际,但一道白光从徐子澜身后飞过,黑影瞬间湮灭。 徐子澜扭身,悬立在半空的女子真如那九天苍穹之上的皎皎清月,月白衣袍,姌袅飒飒,高不可攀。 她是遗留在凡尘的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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