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自然没什么异议,叶卿云伤势还未好全,申明舒除了脸上那道狰狞的血痕之外倒没有别的伤,只是有些脱力,经过调息已经好了很多。于是他搀扶着叶卿云与沈清河等人告了别,两个少年顶着夜色走上了与大部队相反的道路。 邪祟一死,它所控制的伥鬼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一路上倒也安全,加之两人走得慢,走着走着就开始了闲聊。 往日里都是叶卿云百般逗引着申明舒说话,这回这个闷葫芦倒是出乎意料地先开口了。 “方才我见你的红尘百相图里似乎即将生出一幅新的副图,隐约看到是个拿剑的人影,你这画的神韵又是哪里来的?” 叶卿云脚步顿了一下,险些左脚踩右脚,她万万没想到申明舒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她眼瞳一颤,有些遮遮掩掩地道:“哦...那个啊...那个是我...哦对,那是我有一次见沈师兄练剑时意外有了一些领悟,就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丝神韵。” 叶卿云说完有些心虚地看了申明舒一眼,心中暗道,打死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天天偷跑去看他练剑,还看到直接领悟意境即将生出一幅副图,实在是太丢人了!! 申明舒似乎没有怀疑她的话,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却紧了紧,掌心也渗出了一丝细汗。“哦,原来如此。” 他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叶卿云的腕内,细弱的潮湿和痒意搅得叶卿云愈发心虚。她轻咳了一声,视线开始到处飘散,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儿看看地上的野草,就是不肯看申明舒。 “咳,你先别问我的事,我们这都快回书院了,你答应给我梳一个月头发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兑现?” 叶卿云侧过脸,申明舒低头只能看到她有点泛红的耳尖。刚还在心里琢磨到底还要修炼多久才能打败沈清河的申明舒在注意到那通红的耳廓时,忽然就消了几分心思,非常诚恳地回答道:“那...明天开始?” “嗯?”听了他这话,叶卿云狐疑地回过了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答应的这么快,到底行不行啊?你看你这头发天天草草一扎...”叶卿云忽然伸手在申明舒额前的碎发处撩了一下。 申明舒看着那骤然朝他伸过来的玉白指尖,瞳孔无措地放大,连呼吸都微弱了下去。直到那手指离开他的眼前,他才放开仓促屏住的呼吸,长舒了一口气。 “你瞧,”叶卿云突然又朝他吹了口气,他前额的碎发在温热的气旋里摇晃着,发尖搔过皮肤,痒得他心口发麻。“你这头发梳的,散了多少下来。你也就仗着自己长得还成,要不你这潦草的发型,不知道还以为是个要饭的。” 叶卿云没察觉到申明舒神情的变化,还在嫌弃地数落着他的编发手法。 “我,会练。”申明舒的声音有些发紧。 “会练?”叶卿云朝他翻了个白眼,只是因为受伤没什么力气,那双桃花眼一眨,媚眼倒是多过白眼。“你该不会这一个月就打算拿我练吧?哎呀,练好了以后哦,又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女修喽!” 叶卿云阴阳怪气地拉着长音,视线一瞥却见申明舒脸突然有点红,白玉似的面庞像是染了层胭脂,鼻梁上那一点小痣都好像被熏红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怎么着?你小子还真有这种想法? 她磨着后槽牙,冷哼道:“你想得到美,我叶卿云从来不干这种便宜别人的事情,这世上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儿!” “你!”叶卿云纤长的食指戳在了申明舒的脸颊上,他那半边完好的脸被叶卿云戳得陷下一个小坑,一双清澈的凤眼望过来,竟然有些可爱的委屈。叶卿云冷不丁被这眼神杀到了,心脏狂跳,生硬的语气也不自觉柔了几分。“哼,你....你别想着敷衍我,我告诉你,你要是练不明白,别指望碰到我一根头发!而且——” 叶卿云话锋一转,“你要是一天没练明白,这个期限就要再续上十日,哼,你若是笨手笨脚地练上几个月,往后几年你都要给我梳头发!” 叶卿云本意是想威胁他一下,但是话一出口倒像是自己变着法的找理由想要将这件事延长一样。 她心底里啐了自己一声,但是话已出口,收回去更显得自己心虚。 所幸,被威胁的人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只是有些雀跃地‘嗯’了一声。 “哼,算你识相。”叶卿云嘴硬地回了一句,心里却乐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就你那天天练剑的手,没个几个月我看你能练出什么花样! 自觉自己以后都要占了大便宜的叶卿云走路都快了几分,申明舒见她这么乱跑,有些担忧她的伤势,便提出找一处休息一下。 叶卿云心情好,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两个少年就在一处湖边起了丛火,火光照亮了湖边的垂柳,摇晃出了如珠帘般的影子。 叶卿云看着那些摇晃的影子,看着看着就泛起了倦意,渐渐沉入了梦中。 火光跳跃,少年望着少女熟睡的面庞,按住了狂颤不止的太乙诛邪剑。 虚空中的叶卿云望着眼前的一切,反应慢了好多拍的思绪这时才回想起他们方才的对话。她隐约记得,申明舒真的学编发学了很久,久到叶卿云觉得他可能压根儿没练,每次都要梳好多次才能编出一个勉强过关的头发,于是这个期限一延再延,一直到...... 一直到什么? 叶卿云觉得头痛欲裂,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却了。她现在脑子反应不过来,想着想着,天就渐渐亮了。 凌晨的天空是澄澈又静谧的蓝,边缘沾了一些金,那是还未升起的日光。干净的颜色倒映进不远处的湖面上,那一点点金色映得湖面波光嶙峋。 翠绿的柳枝迎着清晨的微风摇摆着,发出轻柔又细碎的声响。 沉溺在自己思绪中的叶卿云忽然见守在火堆旁的少年站了起来,他挺拔修长的身影落进这片景色里,像是一幅画中的点睛之笔,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柳树旁,白皙纤长的手指挑起几根柳枝,灵活地将它们来回穿插。 叶卿云飘到他旁边看他,看着他专注的目光落在逐渐变得像是一根整洁的辫子一样的柳枝上,神情严谨地如同在练习一篇绝世剑法。 “原来,你真的练了啊...” 叶卿云看着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困扰她的沉重思绪忽然就散了,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却化开在一片虚无之中。 申明舒的手很灵活,是叶卿云意料之外的灵活。他对这种精细的活儿拿捏的也恰到好处,不过片刻那一缕缕柳枝就变换了好几种花样。 “骗子,明明就很会嘛...” 叶卿云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指尖,少年动作却忽然一顿。 他手成剑指将编好的柳枝一下斩断,装作刚刚走到这里的模样,信手折了一枝柳。编织精美的柳枝落进草里,也许某天路过的人见到,会奇怪为什么会有人闲得去编它们,不过如今它们的缔造者是迫不及待地要和它们撇清关系。 申明舒握着那枝柳走到了即将苏醒的叶卿云身边,用柳枝轻轻拨弄着她的脸颊。 叶卿云其实刚才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没看到申明舒斩柳枝的动作,只看到他好像在玩儿柳叶。她心道这人还挺有童心,正笑吟吟地朝他那儿看,就见少年折了枝柳枝回来。 为了防止偷看被发现,这才做贼心虚地假装自己刚睡醒。 早春时节的柳树上还没飘飞柳絮,嫩柳上夹着一颗一颗种子,浅黄色的像小麦穗一样,柔软的散发着春日的气息,落在脸上惹得她耳朵痒,心也痒。 “起床了。” 少年凉凉的嗓音夹杂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叶卿云就在这暖融融的春风里朝着少年笑弯了眼睛。 人人皆道好梦易醒,那仅仅是见到彼此都会心生雀跃的青葱年少,终究如往日云烟般一去不返。 在虚空中的叶卿云被春风一吹,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脚下一空,强烈的失重感宛若自高天坠落,转瞬就落进了一片冰冷的寒渊。 痛,彻骨的痛。 这种痛将她飘忽的灵魂扔回了伤痕累累的身体中,眼前云雾飘散,天是澄净的蓝,却只让人觉得冰冷。参天巨木繁茂的叶片洒下大片阴影,将她遮盖了进去。 刺鼻的血腥味儿与泥土的味道直冲大脑。 恍惚间她好像想起来了,她被申明舒在燕山之巅斩了一剑,就快死了。 体内的生机流逝让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眼前模糊的一片,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雍熙的脸。 “呜呜呜,叶卿云,你千万别死啊!你撑住!你千万别死啊!” 她是出现幻觉了么?她怎么好像听到雍熙在哭。 “别哭……” 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在你那群徒弟面前丢人。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她太累了。 “申明舒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他竟然敢对你动手!你等着!我一定为你查清楚,给你讨回公道!” 不用了,娇娇。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叶卿云恍惚地想,她确实不能死。雍熙就快渡劫了,她答应他要给他护法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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