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太最近爱上了簪花,但今天却特意一点首饰没戴,因为她要去看地。 要是戴得花枝招展,那些中人免不得要坐地起价了,还是打扮得朴素些好,不至于让人当冤大头宰了去。 只是一连几天,施老太都没有看中的土地,好的地早被那些大地主圈走,不好的地施老太又看不上,一时愁得不行。 “阿婆,现在咱家这么有钱了,不然再等等,或许过一两年有人抛售土地也说不准呢?”施原劝解道。 “过一两年!”施老太眼睛瞪得溜圆,“你倒是会想,只是你还年轻力壮,你阿婆却是山河日下,运气不好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阿婆你又浑说些什么,成天死呀活的,谁听了痛快?” 施老太哼哼几声,还是没继续跟施原发火。 “这地真是不好买啊,太零散了不行,太贫瘠了也不行,大把的银子攥在手里,还买不到地,怪事。” 施原凑过去悄声说:“我听说,北边又造反了,那些老爷们把手里的地和粮食攥得紧得很呢,就指望卖粮大发一笔。” 施老太看她一眼:“你这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酒楼里听那些夫人们议论的,她们都不避人,没谁不知道。” 施老太愁得叹了口气:“这些当官经商的,真是个个都该杀!” “二姐儿也该杀了?” “我打你这张嘴!” “阿婆,阿婆我错了……” 施老太从腰带里抽出烟杆,想起施黎不让她多抽说对身体不好,便拿来挠头发:“不行也只能一边等一边看了,买田不能急,一急就坏事。” “就是嘛……” 施老太看她这个大孙女一眼:“老大,你最近学得怎么样了,你那师傅肯教不?” 施原点点头:“礼金奉足,二姐现在又是体面人物,师傅倒不对我藏私,只是里面学问多,一时半会的倒成不了气。” “这是正常的,”施老太道,“谁家当徒弟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伺候师傅才能出头,何况学厨味道要好肯定得下苦功夫。拜师的钱你妹子不计较,我可是给你记着的,等你日后出师了,该还得还。别看是姐妹,亲姐妹才应该明算账,这样一家人才过得长久。” “哎呀,我知道了,阿婆别一天到晚的念,听得耳朵疼。” 施老太白她一眼:“要我不念,等我死了吧。” “阿婆!” “行了,上次跟你说那个小郎君,你怎么想的?人家可是头婚,人又长得白白净净的,要不是咱们家发起来了,人老李家还舍不得把儿子嫁过来呢。” 施原支支吾吾道:“咋又说这事,不是说了嘛,我又没啥钱,又没房子,急着娶夫郎干啥。” 一提这事,施老太火又上了头:“你还好意思说,等你出息了,那不得等个十几二十年,到时候你五六十岁了,还上哪儿娶夫郎?你们姐妹两个都不省心,老二成婚这么久,屁都崩不出来一个。你更是没用,老大不小了夫郎都没一个,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咋没有……” “你有,你啥时候有?那王保儿是你夫郎吗,你是赘过去的,人家都没把你当一家人,算什么夫郎?” 施原不说话了。 气得施老太又抽了她两下:“李家的儿子你看不上,嫌人家长得不周正,那秦家的呢,人家可长得不错。” “那也得人家看得上我啊……” 施老太叹气,随即又安慰道:“好女子还怕没男人,你师傅不是说了,在他那里学两年就给你发钱,到时候还准你自己出去接席,这么着,找老二借点,你先把家成了,等后面你再把钱还上。” “好了阿婆,才说了亲姐妹明算账,借那么多我还得上吗?过了这一两年再说吧。” “过一两年,过一两年……”施老太拿手在施原背上使劲扇了几下,“啥事都过一两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施原说不过她,闷头一阵跑,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愁得施老太又拿起了烟点上。 “两个不成器的,倒是给我施家生个一女半儿啊……” 半夜,施原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墙边,爬上假山,再一撑,干净利落的就翻了出去。 现在离宵禁还有一会,她紧赶慢赶的跑到老相识那里,给了钱,租上车就出了城,一路颠簸总算看到了村头。施原不敢把车驾进村里,只赶到旁边的树林里藏着,然后再绕路从小路进了村。 夜黑风高,施原却浑然不觉,一颗心火热,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便蹲在窗户底下开始学猫叫。 叫了一会,窗户忽然开了,从里面猛地泼出来一杯茶水。 “哎哟……”施黎正好被泼了满头满脸,她用袖子擦了,又开始小声敲窗户。 好半天窗户才终于打开,王保儿脸色不虞的探出头来:“你还要不要脸?” “保儿,我不要脸,你就让我进去吧。” “进来干什么,你又想像上回一样占我便宜?呸,你当我王保儿是什么人?” 施原的脸皮相当厚,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撅着屁股就往窗户里面钻:“保儿,我给你带了点心,是我自己做的,我最近手艺可好了不少,保证比上次的好吃。” “姓施的,你敢进来,我可叫我妈了!” “你叫吧,我不怕她。” “你……姓施的,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施原身手敏捷地爬了进去,然后便去哄王保儿。 “真的,你瞧,我专给你做的。” 王保儿撇了一眼,施原做了个老虎馒头,样子看起来倒好看,红彤彤的脸,几根蠢笨的须子,溜圆的黑眼睛。 “这丑东西,我要来干什么?” “丑是丑了些,总是我一点心意。” 王保儿冷哼一声:“你也就这点不值钱的心意。” 施原有些难受,挨着王保儿坐下,道:“保儿,我也知道我没用,可我在努力学了,过两年师傅就放我出去,到时候我就去乡里接席,接一回也几两银子呢,我们楼里贵人也多,我跟着师傅多干几年一定能出头的。” “几年?”王保儿忍不住提高声音,“谁有那空闲等你好几年,我妈说了,过几天就去给我物色赘妇,没你姓施的,我王保儿还不活了?” “保儿,你别瞎说……” “谁瞎说了?” 施原低着头:“我阿婆也说给我娶个夫郎,都看好了李家的小儿子……” 王保儿猛地站起身,把施原往外面推:“快些滚,既然要迎新夫郎了,还半夜跑来找我干什么!” “别别别,保儿,你听我说啊,我没同意。阿婆还要给我说秦家的儿子,我都拒绝了!” 王保儿这才软和下来,却依旧没给施原好脸色,自顾自的和衣躺在床上,冷冷的说:“你滚吧,明天再来,我就烧热水泼了。” 施原却厚着脸皮不走,王保儿看着她烦,便闭上眼睛。施原就走过去在他脸边亲一口,王保儿睁眼瞪她,她又凑过去亲别人眼睛一下。 “无耻!” “我只对保儿无耻。” 拉扯之间,施原不知道怎么滚到了床上,还和王保儿越滚越近,最后“打起架来”。 三月末时,天气已经舒适多了,繁花争相开放,过几天就是张灵筠和施黎约定的日子,施黎却颇有些愁眉不展。原因在于她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谈恋爱这事告诉云齐,好几次要开口,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和云齐成婚本就是权宜之计,要是放在现代倒好解决了,有空去民政局领个离婚证就完了。可这个世道离婚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古代被休弃或和离的女子过得有多艰难,这个世界的男子便也差不多。云齐还那么小,就要背负这样的事,总让施黎很是愧疚。可这事迟早也得说清楚,拖着对谁都不好。 施黎几次长叹,要是云齐是原身的弟弟就好了,这样省下多少麻烦呢。 多番思量,施黎总算下定了决心,便约上云齐出门钓鱼。钓鱼是假,借此说明情况是真。 云齐好像也有所察觉,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施黎打发了跟着的人,和云齐两人单独在河边支好的凳子上坐下。 “阿姐,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施黎点了点头:“云齐,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齐早有准备,可还是黯然的低下了头:“其实我猜到了,阿姐最近笑容多了不少呢。” 施黎愧疚不已:“云齐,对不起,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始终是家人,和离之后,我会将墨痕书斋给我的股份分你一半……” “阿姐,我不要!” “云齐,你就收下吧,这个世界对男子和女子的要求很不公平,即使我们并非真的夫妻,可一旦和离你的名声必然受损。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只有一些身外之物,云齐,我将你当成亲弟弟,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 云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垂在水面的鱼竿,慢慢滴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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