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宋辞沉默不语，他这段时间总是沉默居多。 鸿文本来还想质问宋辞，看他兄弟这个态度，显然受了情伤。 “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只是看出了我妹妹她让你看到的东西，实际上是个不好读书的性子，我是觉得你们两个不般配的。” 见他不说话，鸿文也不好戳人伤疤。 拿出一瓶酒，拍在桌子上，“你不想说就算了，来今个咱们不醉不归。” 鸿文生怕宋辞心有芥蒂，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丁点感情上的事情都不提，与宋辞谈论学堂雅事。 一杯接着一杯酒下去，什么都忘到脑后。 摇摇晃晃的靠近宋辞，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宋兄，我家中姐妹各个类似，虽然被拒绝了不一定没有机会。” 喝了同样多的酒，宋辞人还十分清醒，反倒是来陪喝的鸿文彻底醉了。 宋辞被近在咫尺的酒气熏得不行，当下就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闻言稍稍忍耐。 “鸿文兄何出此言？” 鸿文又灌了一口酒，吟唱到：“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胡话说了一堆，宋辞最想听的始终不见踪影。 耐着性子周旋下去，鸿文转而说起他与雨容的事情，他是彻底醉了。 天色已晚，命仆人扶着鸿文下去歇息，宋辞一人对月独酌。 想起只写了半阙的诗，不怪旁人都以为他好颜色，不论旁人如何做想，便由他来做护花使者罢。 将最后一滴酒一饮而尽，也回了房。 灵韵一早刚醒，就看见槐序满脸欲言又止，看那不断上扬的嘴角，一定是一件好事。 “说吧，碰上什么了？都乐开花了。” 槐序得了准许，当下满脸喜意的对灵韵说到：“小姐小姐好消息，有媒人上门了。” 灵韵：？ 脑海里无数念头，第一反应竟然是赵瑜亮又使手段了，然后才想起来，经过她那日宣扬，英国公世子与叶碧柔有私情的消息，圈子内已经传遍了。 赵瑜亮可别想再凭借一张脸蛋，哄骗众家贵女，至于叶碧柔能不能嫁给赵瑜亮，就看她的本事了。 那还能是谁家差媒婆上门？总不能是刚刚被拒绝的宋辞。 敢让媒婆上门想来家世是不差的。 要知道灵韵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身子虚，在府内养病，很少出门，一向不是家世相当的人家心中理想的妻子人选。 便赶去堂屋，从侧门进去，躲在屏风后偷听。 媒婆刚来不久，献上薄礼，与房夫人客套完，说了今日来意：“今日来到贵府，乃是听闻府中贵女温良贤淑，乖巧懂事，老身此次受了左侍郎家夫人的托，前来说项。” 左侍郎是工部侍郎，从前与江父官职相当，但其父致仕之前乃是宰相，与现在顾相公地位相当，受封开府仪同三司并上柱国，比史相公自污请辞体面的多。 “我家孩子哪向您说的那么好。”嘴上这么说，房夫人心里却很得意。 “这孩子我生的艰难，我是想着将她多留一留的，而且这孩子们的事情，还要多了解为好，改日我带着灵韵去左府拜访。” 房夫人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灵韵听出房夫人打着让她与那左公子进一步接触的意思，前面被媒婆夸赞耳朵好心情都散了一些。 媒婆走后，灵韵还未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丫鬟又引进来一人，也是媒婆，又是同样的说辞，不过这回换了一个人，乃是尚书令张相公家公子。 不得不说，听媒婆夸人是神清气爽，灵韵悄悄跑出去，怎么她变得这么受欢迎。 槐序就跟着报喜鸟似的，拿着个话本子又来了：“小姐，你出名了。” 灵韵拿过话本子一看，正是以灵韵为原型，写的她在慈安堂做的善事。 说她人美心善，菩萨心肠，乃是天上下来渡劫的仙女。 里面之说以一位小姐为原型，未曾提到江家，是以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说的是灵韵。 书中夸奖直白通俗，只一句就比屋内媒婆的夸奖顺耳的多。 管她什么嫁人不嫁人，还不若多去慈安堂看看。 也是赶巧，灵韵出门，才发现慈安堂那一带，被官兵净街。 四方官兵开路禁行，喝道声不断，从北城门经宣化街，一路到皇宫，都不允许通行，百姓连旁观都不被允许。 灵韵领着一众丫鬟健仆，在茶楼躲闲，她还特意要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就是为了看看是哪位官员，如此大的威风。 只见一众皇家侍卫护送紫袍官员前行，官员骑在马上，灵韵瞧不清脸，但这种排场下，其高高扬起的头颅，显示了他的春风得意。 经过中渭桥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突然从桥下跑出，紫袍官员□□马受惊，前蹄高高抬起，侍卫很快将跑出来的人擒拿住，马上官员仍被马匹甩下，摔落在仆人身上。 只见官员爬起，怒气冲冲走向犯禁之人，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将人杀了，旁边侍卫反应不及，被鲜血溅了一身。 紫袍官员发了火，将长刀扔到一边，这回不再骑马，反而步行离去。 灵韵居坐楼上，将下面发生的一切尽收在眼，呼吸莫名一滞。 那人灵韵认识，家中困难，上有年迈父母，底下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是活不下去，也没想过将孩子丢了卖了，为了养活一家子，从乡下来京城卖些青菜。 看他贫寒，人又老实，慈安堂一向从他那里买菜。 而依照大梁朝的律法，一人犯禁，当课罚金，未曾又听说有官员当街杀人的。 官员离去，也不必执行净街令，灵韵茫茫然来到桥上，看着桥上那一抹刺眼的红，久久无言。 身边百姓依次从上面走过，浑然不在意。 “小姐怎么了？这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快些回去吧。” 身边仆人皆对此事不以为意。 灵韵抿了抿嘴，深呼一口气，若无其事道：“派人打听打听，今日进京的那位大人是何人？真是好大的排场。” 之后灵韵一看见红色，便想起渭水桥上的那一抹红，想起菜农的年迈父母与五个孩子。 回到江府，还未曾与房夫人倾诉，房夫人便道：“这些日子陪我吃素祈福，莫要出门了，让菩萨震一震。”显然已经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情。 认为灵韵一出门就碰上事情，十分不吉利，显然不宜出门。 灵韵便更无法将话说出口，她也不放心慈安堂，更何况见识过外面广阔的天地，灵韵是不愿意同以前一样，一辈子宅在府内。 窝在房夫人怀里。 “娘，我还与婉婷约好了要见面呢，就算没有菩萨保佑，女儿也会一直健健康康的。”没有菩萨保佑，但是有系统保佑啊。 灵韵拼命表示自己没受到刺激。 “贫嘴。”房夫人将信将疑，还是命人熬了一碗安神汤药，为灵韵压压惊，也不再提让闭门不出的事情，只背地里，又将几个仆人好好敲打了一番。 她不过是怕灵韵被吓到，对紫袍官员当街杀人一事同样不放在心上。 不过灵韵在出门时，房夫人却央灵韵一定坐马车，正是当日救了灵韵与谢婉婷的车夫。 伤已经养好，在灵韵面前也颇说得上话，不会同旁人一样，灵韵说什么便是什么。 马车停在谢府大门口，谢婉婷亲自来迎，姐妹两个手拉着手。 “婉婷怎么亲自过来，几日不见，倒还生疏了。” “我的好妹妹，你来可是救了我一命呢。” 灵韵了然，必然是被宫中规矩折腾了。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你若觉得难挨，我便多来几趟，只要你嫌弃就成。” “这福气给你要不？”谢婉婷顺嘴接了下一句，说了前世流行的梗。 见灵韵疑惑的看着她，心堵之余还要解释：“读书读傻了，真是脑袋混沌了。” 灵韵默然，以为婉婷还没接受要嫁进皇家一事。 “你若来，我必扫塌相迎。” 两人一同走进婉婷的小院，挥退仆人。 “灵韵你瞧着怏怏不乐，可是有心事？” 在灵韵心中，婉婷也就比系统差一筹，那真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当下便将街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将心中的烦闷不解也一并说了。 那卖菜的前个刚见过，憨傻得很，今天就没了，世事无常，偏偏灵韵心里还晓得，那位紫袍定然不会为了一届庶民偿命。 婉婷当下便将灵韵揽在怀里，“吓坏了吧。” “从前我们在象牙塔中，如今不过走出来罢了，世有不平，便荡尽天下不平事，世上总不乏坚韧忠贞之人，这太平盛世正是由这些人流血换来的。” 谢婉婷接着安慰道：“你且看着，虽然紫袍不能偿命，却也讨不了好。” 被婉婷这样安慰，灵韵心里好受许多。 纵然心里还挂念着这件事，但也有了说笑的心情。 “象牙塔……”是啊，她走出宅门，正是走出象牙塔，见识到了世间的险恶。 “婉婷你可真是妙语连珠，‘象牙塔’真真是巧妙。” 夸得婉婷脸色一红，连连摆手：“拾人牙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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