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湘载着秦厌在街道里骑行，最后在一家很偏僻的小卖店门口停下，两个人坐在外面的凳子上，解决着迟到很久的午餐。 “秦……嗯……” 尹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秦厌喝了一口汤，虽然没摘墨镜，但还是能看出她的神色柔和了一点。 “秦厌姐姐，接你的人为什么还没过来啊？” 尹湘刚刚有看到秦厌打电话给助理，让她来接自己的。 “堵车。” 其实是在甩开狗仔。 “好。” 尹湘一口一个馄饨，最后捧着碗的时候看见秦厌不紧不慢的咀嚼着，大明星的气质跟这个小卖店格格不入。 她放下纸碗，说：“要是还要等很久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的。” 秦厌想起刚刚在后座又冷又不稳当的感觉，开口拒绝：“没事，你也不用在这里等我。” 尹湘怕狗仔又追上来：“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之后两个人默默等着，小卖部老板是个老爷爷，说外面冷让她们进去坐，尹湘没有客气，拉着秦厌缩在小凳子上，围着炉子取暖。 秦厌穿得很少，大衣下的手已经发僵了，虽然她起初有些嫌弃这个环境，但在靠近炭炉全身都暖下来的时候，也没那么不适应了。 期间她的助理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附近了。 秦厌起了身，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我得走了。” 尹湘仰视着她，这个角度的秦厌又给尹湘带来了美颜暴击。 “好，拜拜啦。” 秦厌看见尹湘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朝自己挥手的样子，说了句“谢谢”。 高冷如她，没再过多停留，径直离开了空间局促的店面，只留下淡淡的玫瑰味道，和空气中暖烘烘的炭火味混在一起。 秦厌走了没多久，尹湘便对老爷爷道了谢，骑着自己的电瓶车一边开一边问路回羊汤馆。 记不清是第几个路口了，尹湘又忘记了朝左还是朝后。 她看见前方有辆面包车停下来，便跟着停下，就在她准备下车问路时，后座钻出一个大高个，头发剃得很短，长相很凶。 尹湘及时收回自己的话，准备转移目标，结果却看见驾驶室也下来一个皮肤坑坑洼洼、戴黄色墨镜的中年人，和寸头一前一后走进巷子。 就几秒的时间，她听见了小狗的叫声，觉得很不对劲，于是贴着墙凑出半张脸往巷子里看，发现地上是一只雪白的西高地。 两个人的说话声很大，小狗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躲着去抓它的手，一直低声地哼哼唧唧。 它的毛发打理得很干净，没有泪沟，还带着狗牌，而他们两个嘴里一直难听地说着些方言，外形很粗糙邋遢，看着不大像是主人。 更像是偷狗贼。 “等一下，”尹湘慢慢挪出去，朝巷子里走了几步，她有点害怕，她没有靠近，离他们两个人大概五米远，看见墨镜男用手勾住狗牌暴力拖拽小狗的举动，说：“你们……要干什么。” 寸头看见尹湘是个没成年的学生，没搭理她。 墨镜男手下的小狗还想挣扎，却在恶趣味的拖拽中撞到了墙壁，腿好像被蹭出了血。 墨镜男不准备再拽小狗，把它拎起来扔给了旁边的寸头，骂着又要给这家伙出医药费了，然后挠了把油腻腻的头发，准备离开小巷子。 尹湘看着对方又高又壮的身板，裹紧了厚外套拦住他们。 “它不是你们的狗。” 说完尾音都在发抖。 墨镜男声音很大：“是你的？啊！？” 尹湘被他一把推到身后的墙壁上，对方身上的烟味很刺鼻，戳自己肩膀的力气很大，手指粗糙、有密密麻麻的小口子，甲盖还塞着脏灰。 墨镜男身高的压迫感让尹湘害怕地闭上眼睛，缓了很久才睁开。 然后她看见了对方带着挑衅意味的表情。 “少管这些事，”墨镜男瞄见了尹湘耳朵上的助听器，骂着，“死聋子。” 这些话钻进尹湘的耳朵里，让她眼眶泛着红，不服气地说：“我听得见。” 然后还补了句：“难听。” 墨镜男打心里嘲笑这种同情心泛滥又没什么用的小姑娘，眼睛就没正眼看过她。 “不跟你一般见识，走。” 他朝后面的人说，转身之前说了句脏话，尹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格外难受。 她明白那种被贬低的感受，混着方言、难听的语气说出来，自己变成了一个从不被尊重、任由骂脏的对象。 尹湘忍住哭，发现他们手里拎着的小狗已经没有发出声音了，血滴在还没化掉的雪上，格外刺眼。 她把手放在背后拉开拉链翻找手机，又放弃了报警的念头。 这个时候打电话根本没用，警察来了他们都跑掉了。 得想办法拖住他们。 尹湘固执地想，然后跟上去，看见他们打开了面包车车门，里面摆着很多笼子。 “过分。” 她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个词，在寸头把狗扔进车里的笼子前，跑过去抱着小狗，在寸头没有松手的情况下，用尽全力撞过去。 地面很滑，寸头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下去，下意识松开拉扯小狗脖子的手去撑地，嘴里爆了好几句粗口。 尹湘也跟着倒地，手肘磕在粗糙的柏油马路上，但还是紧紧抱着小狗。 “给脸不要脸是吧？” 就在墨镜男准备围上来抢狗的时候，尹湘看着远处店面外站着的几个阿姨，闭着眼睛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抽泣声。 被动静吸引的阿姨看见一群粗糙中年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扯着嗓门喊了句“干嘛呢”，然后把手里正磕着的瓜子揣进兜，瓜子壳随意扔掉，朝他们走过来。 陆陆续续有路人围上来，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尹湘才慢悠悠地拉住一个阿姨的手站起来。 她看见怀里的小狗还在流血，于是哭得更凶了，握住阿姨指尖的手微微颤抖，台湾口音显得她更加狼狈可怜：“他们要拽我上车，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谁拽你了？” 正扔笼子里呢你就自己扑上来了。 倒下的人站起来一脸莫名其妙。 两个人凶神恶煞地吼着一个女孩子，说什么话都没人敢相信，人群里有几个大叔上去就拽着他们，抽了皮带捆着他们的手，骂道：“呸！刚过完年就出来拐人，社会败类。” “谁t人，放开！” 墨镜男和寸头骂骂咧咧，但无济于事。 尹湘旁边的阿姨已经掏出了手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报警：“畜牲！人渣！把自己卖了算了。” 尹湘点着头，摸着小狗，说：“谢谢阿姨，要不是遇到你们，我可能……” 她没有再说，继续抹着眼睛掉眼泪，让周围的人更加愤慨。 要真上车了，这女孩子一生就被毁了。 “呸！等警察来抓你们这些坏种。” 阿姨看着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岁数的尹湘，从心底里共情、心疼，忍不住搂着尹湘的肩膀，嘴里不解气的骂着那两个偷狗贼。 之后在路人和阿姨们的帮助下，终于等来了警察，尹湘全程都被一个姐姐安抚着，然后跟她一起上了警车。 这是尹湘第一次进警察局，小狗的伤口不深，血止住了，就是有点焉焉的，被抱在怀里还忍不住发颤。 等他们到了询问时，警察问情况时尹湘才坦白了实情。 她看着对面眼神恶狠狠的两个人，说：“但是他们偷狗。” 说完把自己怀里的小狗抱得更紧了一点。 “哥，我们可没偷狗，全是误……” 寸头朝警察解释，但被打断了：“别，我年纪没你大。” 警察抬眼看了两个人的脸，又说：“谎话连篇，车上这么多笼子，还关着几只，不是偷狗是什么？” 让两个人瞬间哑口无言。 之后两个人被拉走拘留，初步来看那两个人应该是狗贩子，因为他们车上关着的都是挂牌的宠物狗，警察也根据狗牌联系了狗主人，后续就是调查那两个人干这些事所牵扯到的其他人，还有涉案金额。 尹湘把怀里的小狗递给身边的姐姐，最后摸了一把小狗的头顶，凑近轻声说：“等会儿上药包扎了，就会好起来的。” 她知道小狗听不懂，但……与其说给讨厌的人听，不如说给它。 尹湘想起那两个狗贩子骂自己的话，觉得小狗更可爱了。 最后尹湘没有在警局等小狗的主人，她离开前被小小地教育了一下，一个年长的警察先夸了她几句，然后说了很多可能发生的危险，让她下次别冲动。 尹湘点着头：“知道了，会注意的。” 打完招呼出门后她又折返，有点尴尬地问：“我租的电动车还在刚才的地方……我不太认识路，想问问要搭哪一班车啊？” 之前一路陪着自己的短头发姐姐拿起了车钥匙：“小问题，我直接送你过去好了。” 就在尹湘不好意思地准备同意时，那个姐姐指着大门说：“是那辆吗？看着挺眼熟。” 尹湘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警察局门口的阶梯下停着一辆米白色电动车，旁边站着一个戴棒球帽的少年，帽檐下的眼睛干净、清透，视线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直直落在尹湘身上。 “苏北！” 尹湘对他招手，然后对旁边的姐姐说了句拜拜，便朝着大门跑去，下楼梯后一蹦一蹦地来到苏北旁边，超级惊喜：“你居然帮我开到这里来了欸，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知道这是我的车？” 苏北在林小烨口中得知尹湘离开后，询问了片场的工作人员，最后联系到了秦厌，在休息背稿的时间里去了那家小卖店，沿路找了尹湘好久，最后被一辆警车吸引了注意。 他当时看见经常从车里拿出好几只宠物狗时离远了距离，本来并不在意，但是却看见了秦厌口中描述的那辆电动车，还有阿姨谈论时透露的话，确定了尹湘去了警察局。 他说：“下次别按到关机键了。” 尹湘被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拿出手机发现果然关机了，应该是去找秦厌的路上被背包里的东西压住了。 上车后，尹湘抱着苏北，在冷风往帽子里面灌的时候开口：“抱歉，我一直都没来得及看手机，让你们这么担心。” “我没有。” 苏北有点嘴硬。 “你有。” 尹湘毫不玻璃心，并且肯定道。 苏北微扬起唇角，音调和周围的汽笛声混在一起。 “嗯。” 这突然开口的肯定让尹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觉得心口暖暖的，看着苏北的肩膀，默默肯定了林小烨的说法，觉得今日运势真的很神奇，但没有全部相信。 因为……她现在好像蛮幸运的。 于是尹湘在苏北后背说：“这算不算是‘化险为夷’？” “算吧.” 苏北不敢细想周围的人没有帮忙、那两个人对尹湘动手的事情，然后让她抓紧了自己。 “你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苏北说。 尹湘想起上次苏北打了娱记之后对警察卖惨的事情，默默讲：“我还不是学你啦。” 她想，自己好像还有点演员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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