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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明琢笑容明丽，落在杨杰的眼中，却无端令人悚然。

杨杰脸颊一抽，往后靠了靠：“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意思，小姑娘，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找婷婷？我为了找婷婷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了，也不是没有人骗过我、给我假线索！前两天我会答应参加直播，都是因为听人家说你是个大主播，是有真本事的人！现在看来，你也像个骗子，那个词怎么说？哦，你根本就是为了蹭我找婷婷这件事的热度！年轻人，我也到你父母的年纪了，我奉劝你一句，有些歪路子的钱是不该挣的！”

杨杰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甚至捂住了胸口，脸色发白，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急起来：

【杨爸爸你别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来！】

【玉明琢你有病啊？？？你他妈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我看出来了，主播跟那白眼狼根本一丘之貉吧！】

但直播间更多的，还是玉明琢的老观众，早已熟悉玉明琢的直播风格：

【我是主播的老观众了，我相信主播不会乱说话，她这么说绝对事出有因！】

【说实话，这老头儿说的那些话，我真是不相信，这世界上压榨儿女的人还少吗？】

【我刚才去查了，杨杰有很多事都没有说出来，当初他去京市大学要杨婷的资料，不止杨婷的辅导员不配合，连杨婷的几个舍友、还有当初的班长都一直拒绝帮他。要只是一个两个就算了，连舍友都这个态度，还不能说明这老头是有问题的？】

【妈呀，终于有明眼人了，我是杨婷的本科同学，虽然不了解杨婷跟她爸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杨婷在学校的时候不仅品学兼优，而且打了好几份工，省吃俭用，拿奖学金交学费。我们这些同学以为她家庭很贫困，但是这爹还说自己怎么辛苦地供杨婷读书，我只能说这很难评。】

【后排给大家提个醒，我也看了好几期寻亲节目，这老头口口声声说三年给杨婷打了六十多万当学费，节目组想拍他的转账凭证来抨击杨婷，但是老头一张凭证都拿不出来哦。】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巨大的火箭从直播间屏幕上划过，华丽的特效非常引人注目。

玉明琢说：“感谢观众‘理想国’的火箭打赏，这位观众的付费留言内容是：‘我是当初受节目组委托，帮忙在L.A寻找杨婷的华人志愿者带头人之一，我没有权利透露他人隐私，但我想说，公道自在人心’。”

付费留言会在直播间滚动播放两次，所有观众都能看到，顿时哗然。

杨杰面色一僵，不等玉明琢说话，他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伸手就想挂掉直播。但不等碰到手机，杨杰放在桌上的玉葫芦骤然亮起，杨杰和他身后的人霎时间动弹不得，纷纷面露惊恐。

玉明琢“咦”了一声，语气温和，说的话却尖锐：“女儿还没找到，就着急结束直播，杨先生，你究竟是思女心切，还是做贼心虚呢？”

“也无怪乎你们紧张，毕竟整件事千头万绪，就连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不过既然有人出来了，不妨和大家打个招呼如何？”

玉明琢话音刚落，杨杰身后的人就肢体僵硬地挪到了镜头前，露出正脸。

只见这是一个方头大耳、戴着眼镜、理着平头的男人，大概三十上下。

观众们正不明所以，玉明琢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男士，是杨婷的本科校友张先生，正是他在所有人都拒绝向杨杰提供帮助时，主动联系上杨杰，帮助杨杰登上各大寻亲节目，让‘杨爸爸’的故事一炮而红，感动无数不明真相的观众。也是他教杨杰如何利用节目组向学校施压，逼迫杨婷的辅导员交出杨婷的申请资料，并筹集了一百万的款项用以‘寻找杨婷’。综合来说，两年来他协助杨杰从‘寻找杨婷’这件事一共获利超过三百万，但实际用于寻找杨婷的款项，不到五万。”

“可以说，杨婷至今没有被找到，他的‘付出’功不可没。”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放开我！”视频那头，张雄挣扎着想要躲开镜头，四肢却完全不听使唤，只有一张嘴能用，“你这是诽谤！我一直协助杨爸爸不假，但是我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中饱私囊，我做人做事全凭一颗良心，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定起诉你！”

一旁的杨杰惊慌失措，只能跟着张雄讷讷地学舌：“你这是诽谤，你污蔑人！”

早在张雄刚露脸时，正在看直播的赵雅就认出了她，她瞪大眼睛，气得丢开手机便开始狂敲键盘：“这个人叫张雄！当年在京大是出了名的神经病，我们全班女生都被他骚扰过，尤其是婷婷！”

赵雅连发好几条指责张雄的评论，简直恨不能直接连线和他对骂。

但连她都没想到，她的评论刚一发出，就迅速被观众们点赞成为热评，甚至还有几个人同样自称是校友，赞同她的评论。

但绝大部分观众都感到难以置信，尤其是一直相信杨爸爸，追踪着他的动态，甚至捐过款的人：

【你说杨爸爸找人签公司营销我信，但是我不信他会找一个骚扰自己女儿的人帮忙！你们有证据吗？】

【你们根本就是杨婷请的水军吧！这几个账号从来没追过玉明琢的直播，杨爸爸一连线，你们闻着味儿就来了！我真想不通，打击一个一心寻女的老人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看着这些评论，赵雅简直要鼻子都气歪了，她正想和网友们对骂，评论区一刷新，突然出现一条新的热评：“张雄，我是李优，你敢和我对峙，说你当年没有骚扰我，没有骚扰婷婷？你敢说你帮杨杰找婷婷不是居心不良？我对我所说的话、所发的图片负法律责任，你敢吗？”

评论附了几张图片，观众们点进去一看，竟然是一个男人被几个保安抓住的照片，那方头大脸的模样，和此刻连线的男人一模一样。

还有一张京大的处分通知，内容是关于张雄屡次在校内袭击女生行为的通报处罚，上面写的名字正是张雄！

赵雅愣愣地拿起电话：“优、优优，这是你发的？你、你不怕被网暴吗？你忘了当初王老师是怎么——”

“不只是我，还有她们。”优优果断地说，“我不怕被网暴，我就是不想看到这些畜生继续公然颠倒是非。”

果然，赵雅一刷新评论，看到了自己另外三位室友的发言：

【我是杨婷的本科舍友，附上学生证实名发言。张雄和杨杰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几年来一直在污蔑杨婷！】

【我是杨婷的舍友，同样附上学生证，杨婷绝对不是他们口中那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具体情况不便明说，但是张雄杨杰，你们记住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附上我们五人为她联系节目组的邮件，我们一直希望节目组可以停止听信杨杰单方面的说辞，继续中伤杨婷，帮助杨杰这个**狩猎杨婷，但是节目组从来不予回应。】

从张雄被迫出镜，到杨婷的舍友们下场发言，不过短短两分钟，越来越多的京市学生发声，表达对杨婷的支持，和对张雄、杨杰的唾弃。

大串大串的评论，措辞激烈，内容详实，仿佛所有发言的人都憋着一股经年恶气，如今终于找到宣泄的决口。

直播间里，支持杨杰的观众见张雄果然是个有骚扰前科的东西，立刻转变口风：

【杨爸爸说不定是不知道呢？他当初求助无门，只有这个人愿意帮他，他怎么想得到这个人骚扰过自己女儿？】

【你们骂这个男的就骂，为什么要带上杨爸爸！】

【杨爸爸又没做错事，他只是急着找到女儿而已，就算信错了人，那也怪不着他，你们都疯了吗！】

【什么叫杨爸爸狩猎杨婷，学了个词就到处乱用是吗？要我说对杨婷这个白眼狼确实得狩猎，抓回来浸猪笼最好！】

【呵呵，你们没发现，这些人根本就说不出杨爸爸的错处吗？只能遮遮掩掩地说个“不方便说明”，无非是好不容易抓到张雄这个小错漏，就想连着杨爸爸一起打死，水军营销的老手段了！杨婷这水军请的值啊！】

早在杨婷的舍友们开始爆料时，玉明琢的团队就将直播界面切换成了评论区，让所有观众，和杨杰、张雄看个清楚明白。

这时杨杰看到了支持他的评论，立刻对着屏幕悲愤交加地大声说：“你们就是这么针对一个只想找女儿的老人！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么批判我，辱骂我！婷婷啊，你真的这么狠心吗？爸爸这二十多年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爸爸真的想不通、想不通！”

听着杨杰的悲情发言，赵雅感觉自己要厥过去了：“他怎么这么会演！我要气死了！”

电话那头的优优同样生气：“他就是拿准了我们不会把婷婷的事当众说出来！”

“真的想不通吗？”就在杨杰声情并茂地哭诉时，玉明琢打断了他的话。

“那，我就帮你全部想起来吧。”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杨杰面前的玉葫芦突然光芒大盛，几乎将杨杰和张雄都笼罩其中。

突然间，杨杰发现自己正缩在一张木床上。

他感觉浑身疼痛难忍，四肢无力，无法形容的痛苦从他的双臀一直辐射到腹部，仿佛被人拦腰斩断。

但和接下来的事情相比，疼痛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他看到面前玫红色的床帘被掀开，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瘦削，佝偻，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仿佛是关怀，又仿佛是野兽在垂涎着猎物，却还要扯一张人皮来遮掩一二。

这张人皮，就是他自己。

这一瞬间，杨杰感觉自己胃猛地向下坠去，仿佛连他狂跳的心都一并扯烂。他瞬间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用上生平最快的反应速度向床下跃去，但那双粗粝的手却仿佛抓猫似的，轻易就将他提回了床上。

宽大的手掌死死按住他的后脑勺，他的脸深深陷进床单里，拉扯的动作让床帘掀起一角，他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妻子，或者是——她的妈妈......？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悄无声息地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双目紧闭，脸上的血迹仿佛烙铁一般，划过杨杰的眼球。

“滚开！滚开！给老子滚！”

不过短短数秒，杨杰已然崩溃，他奋力挣扎，全然忘了这样的反抗，在过去的他自己眼中实在是更加美味的调料。

挣扎、哭泣、祈求、辱骂......反抗全无效果，屈辱、恐惧、无助、麻木......完全陌生的情绪，伴随着剧痛，源源不断涌入他的大脑，冲击着他的神经。

当漫长的折磨结束，杨杰本以为自己终于解脱，却没想到光芒一闪，他突然又躺在了记忆中老旧的客厅里。

卧室的门响了一声，他转过头，看到的依然是瘦削佝偻的自己，披着人皮的自己。

杨杰浑身战栗，涕泪横飞，终于在漫长而无尽头的折磨中，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他开始哀嚎哭求玉明琢放自己离开，但却没有等到半分回应。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全数奉还的惩罚，一分钟，都不会漏下。

家里、学校、公园......不断变换的回忆，漫长无尽的折磨。

又一场折磨结束，杨杰身心崩溃，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他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宿舍里，他躺在床上，床下是五个正在笑闹的女生。

“婷婷！你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啊，快点快点。”

“这是卤猪蹄哦婷婷，你上次不是说很想吃嘛。”

杨杰躺在松软的床上，塞满四肢百骸的痛苦稍有缓减。食物的香味飘进鼻腔，他这才感觉自己慢慢活了过来。

他张开嘴，听到自己的嘴里传出杨婷的声音：“我太累了，不想动，你们吃吧。”

“哎，你这是打工累到了，干嘛这么拼命——”

说话的女生被其他人杵了一下，连忙改口：“唔，我就是很佩服你。”

“我们把猪蹄放在这里哦，你等下记得下来吃，还有很多呢。”

有一瞬间，女生们的温柔让杨杰紧绷的心松弛了片刻，但就是这一刹那的放松，他没有注意到舍友们离开了宿舍。

这时，一只粗糙干枯的手，推开了宿舍门：“婷婷，爸爸来看你了。”

没有人知道杨杰在这一秒钟内经历了什么。

观众们只看到光芒一闪而过，原本好端端的杨杰猛地呕吐起来，瘦削的脸上瞬间青筋爆出，双眼充血，目眦欲裂。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身体早已不受控制地便溺一地。但即使如此痛苦，一个冷如冰霜的声音还是穿透了满耳轰鸣声，让他不得不听清：

“杨先生，现在你想起来，杨婷究竟为什么一去不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