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她带着转转,可谈聆却根本没有被“带”的觉悟,长腿一迈走在了她前面。 他们一路走去了澜记。 也是此时郁听才知道,原来这件店不止有二楼,再往上走,是一家中式高档餐厅,装修民国风,跟京岳那家析园有些相似。 谈聆在门口止步回头:“进来吧,外面热。” 临近傍晚,又是四月份,根本不算热。 郁听想起他说的那句“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很给面子地没有拒绝。 谈聆大概经常来这家店,熟稔地带她去了一处包厢,边走边给她介绍:“这家店的花茶不错,糕点也很好吃。” 郁听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是谁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来过横店呢,这不也知道得挺清楚的? 包厢门口摆了一扇屏风,上面绘着花鸟虫鱼的工笔画,角落里还提了一首小诗。 见她目光一直落在屏风上,谈聆随口道:“这是缂丝屏风,姜老板那儿的东西。” 这个郁听知道,她从琥珀浓那儿买的汉服可都是缂丝的呢。 绕过屏风便可见内室,一方矮木桌,东西两边摆着蒲团——这是茶座。 靠近窗户那边才有木桌藤椅,是吃饭用的。 谈聆为她拉开了座椅,等落座后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单。 “一壶茉莉,一盘鲜花饼——”他话音落下才看向郁听,“还有什么想吃的?” 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瓶铃兰,花朵洁白无暇得不像真的,郁听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闻言,她轻嗤了一声说:“谈总做主就行,问我干什么。” 谈聆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他们俩遇上就是矛盾不断,现在郁听这个态度他也可以理解,只是……有些无奈。 “我以为你口味没变。”他伸手拨了朵铃兰,娇嫩的花晃了晃,吧嗒一下落了地。 “……”谈聆顿了顿,当即蜷回手指。 郁听一直在旁边看着。 这时才伸手过去捻起了那朵花,放在掌心里握了握。 “你不也变了吗。”她语气冷淡。 沉默半晌,谈聆轻叹一声:“也是。” 两人一直沉默到服务员送来茶水糕点。 瓷白的茶盏里注入热茶,茉莉特有的香味随着水汽蔓延四散,郁听没忍住轻嗅着。 她骗谈聆的。 其实口味一点都没变。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率先打破沉寂:“谈总找我来,是想跟我说什么事?” 谈聆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等唇齿间的香味散尽才道:“最近,腿有没有疼?” 郁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免一愣。 不过很快,她回过神说:“疼了。” 她是故意的。 对面谈聆的脸色也挺好看。 郁听愉悦地眯了下眼,捏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香回味,唇齿留香。 谈聆眸光沉沉:“怎么不去看医生?” “我去不去,需要跟谈总报备吗?” 故意跟他唱反调,这似乎已经成了郁听的习惯,幼稚,但舒心。 看谈聆不舒坦,她就开心了,看谈聆吃瘪,她能当场笑出声来。 就比如现在。 谈聆一张俊脸憋屈得近乎扭曲,而郁听在桌对面该吃吃该喝喝,悠然自得。 不过这招用久了谁都会免疫,谈聆这种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更胜。 他没两秒就调整好了心态,继续说:“我有认识的医生,改天介绍给你。” 郁听不领情:“不必,医院多得是。” 谈聆耐心道:“专业的。” 郁听哦了一声:“那敢问是什么专业?精神科还是骨科?” 她原本是想说让谈聆赶紧去看看脑子,或者她直接给他一脚,送他去骨科。 可下一秒,这人竟认真地回答了她,话音很轻。 “……心理科。” 郁听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点。 “你怎么——是谁告诉你的?!” 郁听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身,撑在桌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又被她用力握紧。 她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是……姜应晚,还是梁缇?” 问是这么问,可她心里清楚,往外说的绝不会是这两人,多年的朋友不会出卖她。 可问题是,知道检查结果的只有她们两个,连方可都被瞒着—— “你问了医生。” “是。”谈聆沉默了一下,点头承认,他把名片推到了她面前,“就当是去聊个天,喝杯咖啡也行。” 又是聊天…… “你也觉得我有病?” 谈聆没说话。 他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可这片刻的沉默放在郁听眼里,却成了默认。 郁听一刻都不想呆,推开椅子就要走。 “小听。”谈聆倏地握住她了的手腕。 “放手!” “你是不是只会逃只会躲!” “……你说,什么?” 郁听僵硬地回头看向他,那颗小小的红痣将整个眼眶染得通红。 谈聆眼底压抑着波涛汹涌的心疼:“你看看你现在,”他手上的力道很大,说的话也很重,“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郁听吗?” “早就不是了!”郁听恼羞成怒地甩开他的手,往前踉跄了一步,落荒而逃。 不过她逃得并不顺利。 刚打开包厢门,她就听见有几间包厢的门几乎同时被关上,走廊尽头也似乎有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怎么看都不像这家店的服务员。 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立刻回头,锁上包厢门。可一想到身后还有某只洪水猛兽,她这个头就怎么也回不了了。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扣在了她抓着门把的手上。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外面交给连冬去处理,先坐一会吧。” 大概是她手温度太低,谈聆刚碰上去就皱了眉。 这人丝毫不见外地把她的手抓了回去,裹在自己干燥温热的手里暖着。 郁听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好像以前的谈聆也会这样给她捂手,会用羽绒服将她裹进怀里,嘴上说她是冰块,却从不会躲她的冰爪子。 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要挣扎,谈聆却先一步握紧了她。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说:“我们回去。” 谈聆牵着人回到桌边,把人按进座位,塞了杯热茶过去,温声说:“不用担心。” 估摸着郁听现在冷静了点,他斟酌道:“我们聊聊,行吗?” 郁听沉默着抬了下眼。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微微偏着头看她,面色温和,语气里带了几分诱哄和恳求。 谈聆难得放低一次姿态,郁听本该幸灾乐祸的,可现在的她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 她想走,离开这里。 她握紧了手里的茶盏,温度通过瓷片传到她的手上,指尖一片灼热。 她靠着这个勉强稳定住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说:“什么时候处理好,我要回家。” “放心,很快的,交给我。” 谈聆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圈在了中间。 他身上特有的香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郁听有些局促地往后躲了一下,无意识地捏起了自己的手指。 谈聆又问了一遍:“聊聊,行吗?” “聊……什么?” “以前。”谈聆说,“我们的以前。” 旧事重提,是败者最常用的手段。 然而此刻,她不觉得谈聆是那个败者。 郁听默了默:“以前有什么好聊的。” 谈聆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 很好,第一个问题就把天聊死了。 可偏偏,面前的谈聆看她看得认真,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各种话术在唇齿边滚了一圈,又全被咽回去,她挑了最敷衍的那个:“还行。” “我不太行。”谈聆很快地说。 郁听哦了一声,心说你行不行跟我有什么关系。 谈聆又问:“一走就是七年,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还会有交集?” “我跟你能有什么交集。” 谈聆摊了摊手,示意他们周围。 是了,他们现在人在横店,一个是演员,一个是资方。 郁听的表情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不甘心地怼:“不是你上赶着跟来的吗。” 谈聆看她一眼,忽然垂眸笑出了声。 他承认了:“对,我跟来的。” 他又问:“知道为什么吗?” “关我屁事——” “因为我想见你。” 郁听微微瞪大了眼。 谈聆放松了眼皮,声音很轻。 “那天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去了很多地方,找了你很久。” 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剖白就剖到了正主面前,谈聆觉得自己这也是头一份了。 郁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天,一时有些沉默。半晌,她冷淡地说:“都分手了还找我干什么。” “想跟你道歉。” “谈总的道歉我可受不起。” “别赌气小听,”谈聆跟她说着软话,“我的错,道歉是应该的。” “……”郁听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闭嘴,你好好说话。” 谈聆笑了笑:“好。” 沉默片刻,郁听缓缓开口:“我从不记‘以前’。”她喊了他的名字,“谈聆,你跟我说以前没用。” “那我说什么有用?” “……说现在。” 谈聆看着郁听,缓缓眨了下眼:“好,那我们就说现在——我们这样,算什么?” 郁听也看着他,心说这有什么好问的。 还能算什么? 不算老同学,也不算朋友。 只能算……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 本该。 郁听偏了偏眼:“演员和资方。” “只是这样?” “对,就这样。” 他目光里混杂的东西太多,郁听只看了一眼便险些陷了进去。 她正打算收回视线躲开,就听见谈聆轻笑着说:“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说法。” “……换成什么?” “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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