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探班。” 不远处,谈聆抬腿跨过地上供摄像机移动的轨道,一字一句地说。 话是跟徐延说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郁听身上,明明勾着唇角,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察觉出这一点的郁听有点不可思议,她想,自己大概是眼瘸了。 “需要我带您去找导演吗?他们在A组那边。”徐延起身说,比了个邀请的手势。 谈聆这时才肯分给他一些视线,看似平淡的眸光底下好像还藏着更为复杂的东西。 “你们这是在……?”谈聆不答反问。 这次回答的是郁听,她甩了甩手里的剧本说:“在对戏,谈总。” 聊剧本和对戏也差不多,徐延看着郁听笑了笑,又转头给了谈聆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这动作快到只有一瞬,不过眨眼的功夫,谈聆眼前就只剩下了两张带着微笑的脸,只不过右边那张看上去有点假。 郁听甚至连这点假都不想维持:“谈总,要不我让我的助理带您去见导演吧,我们还要工作。” 她这话摆明了是在说:麻烦走远一点,别打扰我们。 嫌弃敷衍溢于言表。 徐延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无奈一笑。 该不该说,这画面看上去竟十分和谐。 女生躲在遮阳伞下,殷红的小嘴叭叭地说着话,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像是在琢磨着干什么坏事。而男生悠然地站在旁边,目光落在她身上,轻柔珍重,宠溺纵容。 “我找导演还有点事,”谈聆冷淡道,“麻烦徐先生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徐延送他。 对方到底是资方金主,他一个靠人家吃饭的小演员,没有拒绝的资格。 徐延爽快答应:“好的谈总,这边。” 谈聆跟在徐延身后走了,从郁听身边路过时,他脚步微顿:“姜老板也来了。” “?”郁听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愣着,谈聆便多停了停,低声说:“姜老板说今天要来探班,我们就——” “探谁的班?”郁听倏地打断他。 “……当然是你的。” “那你呢?” “?” “你说你也是来探班的。” 你又是来探谁的班? 她后半句没说出口,可谁都听得出来。 谈聆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没开口。 郁听等了几秒没等到答案,索性放弃。她站起身道:“晚晚姐在哪?我去——” “你的。”谈聆垂着眼,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也是你的。” 这一次,两人之间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徐延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发现人没跟上来,也赶紧停住喊人:“谈总?” 这一声不算大,但架不住周围过于安静,便清晰地落进了郁听耳中。 郁听也在这时回过了神。 之前因为谈聆一句话而流露出的错愕、惊讶、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也瞬间收敛。 “谈总,您不是还有事吗。”郁听嗤笑一声,“我也有事,失陪了。” 说完,她拿起丢在旁边小桌上的剧本,走得比谈聆还快。 横店这块地方,街巷四通八达,郁听顺着谈聆来时的方向找了过去,结果转了一圈,最后在A组拍摄的那边找到了人。 来的不止姜应晚,还有许礼商和陈观。 认出几人后她却没着急靠近,而是隔着很远就停住脚,遥遥望了过去。 她觉得有些恍惚。 若加上谈聆和梁缇,竟是刚好凑齐了她当年出道时的那波人。 那段回忆真是过了多少年都历历在目。 她在舞台上肆意唱跳,炫目灼热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台下粉丝的惊叫呐喊,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感官,仿佛浑身的血液都随之躁动、雀跃。 她受万众瞩目,是所有人眼中前途无限的新星。 她往前看,憧憬着自己遍布鲜花与掌声的未来。 她回过头,目光就撞进了谈聆的眼里。 头顶的舞台灯过曝,视线远处只是乌漆嘛黑的一片,可当时偏就那样巧合,一束灯光扫到了台下,让她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天晚上的演出一直进行到深夜。 落幕时,她拉起团员的手朝观众席鞠躬,直起腰时,她看见谈聆正朝她走来。 手捧玫瑰的青年眉眼带笑,比舞台上任何一束灯光都要耀眼,比台下任何一朵鲜花都要夺目。 郁听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团员们簇拥着捧着鲜花。 而他们在鲜花间接吻。 台上台下的欢声笑语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和谈聆含在嗓子里的笑声。 “小听。”他抵在她耳边低喃。 “小听。”他珍重地吻了吻她的眼。 …… “小听。”姜应晚在弯着眼朝她挥手。 回忆里温存的画面粉碎开来,露出了远处屋檐下,或坐或站的三道人影—— 哦,四道。 还有一个,正从街巷另一头走过来。 “小听。”姜应晚又喊了她一声,张开双臂作拥抱状。 郁听也笑,快步上前将人抱了个满怀。 姜应晚拍开旁边的许礼商,让他被位子让出来,随后转身亲亲热热地拉着郁听,坐到一边聊天去了。 被老婆嫌弃了,许礼商似笑非笑地劫走了从旁路过的谈聆:“谈聆,我还没逛过横店呢,走,带我去转转。” 谈聆偏过头去看他:“我也没来过。” 许礼商嘴快地说:“这些年你来得还少吗——??你推我干嘛?!” 这一声近乎惨叫,许礼商正要谴责,却在余光扫到郁听时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 他当即话锋一转:“不带我就不带我,至于动手吗……陈观,走,咱俩去。” 说完他就拉着陈观要走,奈何陈观不愿意,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许礼商……许礼商就很麻。 “你去不去?”许礼商面色和善,下一句换了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昨天你老婆在朋友圈发了她跟那个同事的照片。” 陈观:“!!!!” 陈观:“走我们现在就去。” 许礼商满意了,偏头笑眯眯地看向郁听和姜应晚:“我们先走一步。”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一前一后离开,屋檐下顿时空旷了不少。 郁听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可余光里总有一个人影在刷存在感。 沉默几秒,她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语气不善:“谈总以前也来过横店?” “……”谈聆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郁听也不惧,大大方方地瞪回去,等着他的回答。 半分钟以后,谈聆率先败下阵来,撇开目光说:“路过。” “哦,只是路过?”郁听故意追问。 谈聆闭了下眼,又不说话了。 郁听见状越发来劲了,轻嗤道:“谈总日理万机,坐飞机路过的吗?” 横店地处偏僻,距离京岳有十万八千里,坐飞机只能坐到省会,再换绿皮火车。 试问是什么样的工作和产业,能劳驾堂堂宸弘集团的掌权人亲自过来? 郁听不知道许礼商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还是实话实说,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谈聆的话,绝逼不能信。 见男人神色复杂,整个人紧绷成了一张弓,郁听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送客:“谈总不是想去转转吗?慢走不送。” 可谁知,男人依旧站着不动。 郁听等了半分钟便没了耐心,正准备赶人,却先听见谈聆在旁边笑出了声。 郁听:“?你笑什么。” 大概是仗着周围没有外人,她对谈聆的态度一冷再冷,此时更是一点敬意都没。 偏谈聆本人还不在意,纵着她朝自己发火撒泼,受尽了冷眼才悠悠地说:“大概是以前骗人骗得太多,现在轮到我吃亏了。” 郁听:“……?” 郁听静静地等着他的后话,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谈聆:“不是路过,我专程过来的。” 郁听:“…………????” 这一记直球直接把郁听干懵了。 她今天就不该逞口舌之快。 前有探班,后有专程过来,这人现在到底是想走什么路数??? “你是不是没吃药。”郁听真诚发问。 “我觉得我不需要吃药。”谈聆也认真地回答她。 “太阳下山把你脑子也带走了?”郁听凉凉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幽默?” 谈聆垂下眼,神色淡淡。 他们之间沉默得太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姜应晚原本不想他们的事,但也不能看着这俩在公众场合吵起来,正要开口劝架,却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我觉得我还可以。”谈聆莞尔,“所以郁小姐,有没有空带我转转横店?晚点我们可以共进晚餐。” 郁听现在觉得,太阳下山不仅带走了谈聆的脑子,还把他脸皮给扒走了。 她复杂地看了谈聆一眼,拉起姜应晚转头就走:“晚晚姐,我带你去那边坐……” 然而谈聆却上前两步,挡在了她面前。 郁听无语:“……让开。” 谈聆自始至终都端着温驯有礼的态度,此时也是这样对姜应晚说:“姜老板,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郁听说。” 姜应晚愣了愣,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最后在郁听威胁地目光里果断点头:“可以,人交给你了,出了事你得负责。” 谈聆沉默了一瞬,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这话可以说是在谈聆的雷点上蹦迪,不过姜应晚可不惯着他,没在开玩笑。 谈聆自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站直了身,微微颔首:“姜老板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再也不会。” 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承诺,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谈聆这话说得却极为沉重。 郁听心头猛地一跳,随后是满腔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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