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 花婆婆家,屋里不比她那边明亮多少,因此那两团明黄色的小鸡仔就异常醒目。 它们换了新环境,一直在走来走去,唧唧叫着。 “唧唧……” 魔音贯耳,许抱月弱弱提醒道:“……婆婆,你不找个地方养一养吗?” 那个汉子倒是贴心,在红柳笼子里铺了几层叶子,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拉在桌上。 说起这个,花婆婆也是轻嗤,“他那人糊涂得紧,给我一个瞎眼老婆子买什么小鸡仔?” 听着是抱怨,实际是开心的吧。长辈总是这样,害怕别人花钱。 许抱月忍了笑,故作糊涂,装着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又是你家平安买的啊!” “嗤,促狭心思。” 花婆婆扶着坐稳后,又用棍子敲敲脚边的木桶,“唉,我便是如牛饮水,也吃不来一桶,偏他还笑呵呵的,说家里的奶多。多了也不晓得去市集卖一卖,总是有人要的。” 来了来了,丰州牛羊多,市集却没人卖奶,许抱月怎么想怎么怪异,合着是要引出这一号人物呢? 什么狗屁作者,有没有点逻辑了? “婆婆说的是,这样好的奶,旁人想买都买不着,比如说我,今日我们已经是第三回去城里了,市集还是空荡荡的。” “那成,你替我舀一碗出来,剩下就拿回去给你家平安吃罢。” “婆婆这便是厚此薄彼了。平安吃得,我吃不得?” “你个小妮子,讨打是么?” 许抱月有意逗趣,花婆婆板起脸也不过是一瞬,随即又笑开了,自个儿在心里面叹一句:好好的女儿家,若不是奸人所害,何至于流落到这荒芜的西北来? “咳咳……” 想着往事,她不由多咳嗽了几声。唉,何人不是从小女儿家长大的呢?自个儿当年也是二九年华。 这会儿,许抱月在灶房取碗,回来揭了盖子,那木桶足有膝盖高,里头的牛奶微微晃动,白花花的,像个小水潭似的。 “这是煮好的么?” “嗯。” 花婆婆又摸索着打开了桌面的布包,露出几块黄色的奶制品来,“醍醐,你在京里吃过么?” “醍醐?” 许抱月下意识反问,又极快想出了它在书外的名字,就着方才的话音说下去,“此物金贵,我只吃过一两回。将它切下,夹在馒头、馕中间,很能饱腹的。听说到了冬日,若是要围炉吃锅子,用它来做锅底,也是鲜美异常。” “嗯,你若吃得惯,也拿几块回去。” “啊……多谢婆婆。” 许抱月只差抱着她起来转圈圈,花婆婆不愧是前期第一女配角,物资不断加一加一。 * 等她哼哧哼哧提着一大桶牛乳回去时,便是清冷美人许蘅若也略略笑了笑:她这妹妹,到底是有福气的。 她喊了平安过去搭把手,自己朝房里去了。 如今,许平安是个熟练的生火工具人,看着满满一大桶牛乳,不无感慨说道:“我读书不理家事,也知牛乳价高,府里不常买,买也买不了这样一大桶。年幼时,嬷嬷还会哄我说牛乳不好久放,吃多了也要肚疼。” “牛乳确是不好久放,嬷嬷没骗你。有些人肚疼,是本来就吃不得牛乳的。想来你和长姐都吃得,我们便用砂锅盛一锅出来,剩余的,我把它做成别的,你可爱吃?” “爱吃的,二姐手艺好,做什么都是好吃的。” …… 许抱月要做的,是酸奶。 在古代,它被称之为酪。古人有成熟、完整的乳制品加工流程,从牛出乳,从乳出酪,从酪出生酥,从生酥出熟酥,从熟酥出醍醐,醍醐最上[1]。 醍醐是酥的精华所在,也就是花婆婆送她的那几块近似于黄油的东西。 她曾摒弃现代工艺复刻过,无时不刻感叹祖先的智慧。 首先,将生牛乳煮沸,用木勺慢慢搅动,不让牛乳溢出来。沸腾四五次后,倒入木盆中,静置稍许时间,等上面凝结出一层奶皮。 趁此空隙,她又去舀了一碗白米,预备煮些牛乳粥。 家里能用的食材不多,牛乳粥上桌时,许蘅若也微微一愣,妹妹给她的那碗,足有八分满。除去牛乳,也加了红枣,是去核切成小块的,白衣红颜,怎能不好看呢? 厨子也是这样觉着,忙活了大半天,平安去送粥,她便招呼女主坐。 “好在这边枣子不贵,我买了好些,才五文钱,不然这牛乳粥可真是只有牛乳和粥了。长姐你尝尝可合口?” 书里面,女主是爱吃这种软乎乎的食物的。大抵是做菜辛苦,自己下肚,简单饱腹就好。 许蘅若用调羹舀了半勺,轻轻吹气后,正要张口,顿觉对面目光灼灼。 一瞧,可不是她那位生龙活虎的妹妹?也真是不嫌累,此刻笑靥如花,眼儿巴巴等着。 等再一尝,奶香浓郁,白米软糯,枣子甜香,是合她心意的。 “妹妹辛苦了。” “长姐喜欢就好,妹妹不觉着辛苦。” 许抱月心道:瞧瞧,咱这情商。若换了女主,该回一句“自然是辛苦”。 等平安回来,一家子围坐着吃粥,许抱月没忘了做酪必备的东西——生绢。 家里的布料是由女主管的,也不知她去店里是否见着了。 “长姐,你前日去市集买布,店里有生绢吗?午后要把牛乳过滤,需要一块干净的布。” 许蘅若吃着牛乳粥的动作不停,低垂的眉眼里有细微的笑意,“正好有一块,大抵是看我买的多,掌柜送的。” 送的? 这样巧? 因着要守孝,家里用的多是麻布,送块生绢作甚?掌柜的会做生意嘛? 便是许抱月有再多的疑虑,也得压下。 午后,许平安去洗碗,许蘅若已经将那块生绢裁好,和他们一道在后院清洗干净。 不单预备了牛乳粥,许抱月也打算做一道点心,但是缺了一样重要的配料。 姜。 她竟然没有看到姜。 按理,在大棚技术没成熟前,这种干旱酷热的西北地区是种不了生姜的。 她在买香料时,甚至都没看到这一东西。 “二姐,你是不是累了?” 许平安收拾好,看二姐在墙根下站着,对着晴空叹气连连,“你去歇歇,几时起,我可以喊你。这回我同你学了,往后便不用这样辛苦了。” “我不辛苦。” 许抱月很是贴心笑笑。而且,辛苦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你也跟着我忙碌了大半日了,你且先去眯会儿,我和婆婆打听个事,等会儿还得喊你起来搭把手呢,届时可是要出力气的。” “好。” 哄着小鹅子走了,许抱月将将要翻越土墙时,哒哒马蹄声传来,不多时,温热的鼻息便在她脸上。 捎带着还有一道揶揄的笑。 “想来,许娘子是很得白鹤喜爱。” “……郎君说笑了。” 许抱月此刻就卡在土墙上,也不好跳下去了。 但也不急。 土著来了,岂不是送上门的免费咨询师? “五郎出入市集,又是热心的人,小女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能解?” 在马背上,顾五郎看她小小的身躯都被白鹤掩盖了大半,又勒住缰绳,教它后退几步。 “但说无妨。” “丰州,连鲜桃都有,不知可否有生姜?” 许抱月也不能白白给白鹤蹭了便宜,顺手撸着它细密的毛发,略略扎手,唇角微翘。 那个桃核,她还留着,打算用灵泉来泡一泡,若是有破壳发芽的可能,便种到墙根底下去。 届时,不止有蔬菜,连果子都有了。好日子,都是要创造的。 她眼神明亮,熠熠生辉,教顾五郎又低声一笑。他是想岔了,原以为去家里做菜的便是她。 “丰州种不了。论起来,白鹤吃的那桃,都不及它金贵。” “原是如此……” 许抱月有些遗憾,又追问道,“那桃,是在何处种的?” “荔河。” “荔河?” “荔枝的荔。” 也不知什么了,许抱月忽而想到什么,灵光一闪,略略抬首对上少年郎的眼,在那汪清泉里失语一瞬,又打趣道:“五郎莫不是要告诉我,从前这地方还能种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不说别处,这漫天风沙里飞奔的骏马,任谁也想不到是荔枝来。” 不想一个养在农户家的小娘子也懂诗词。 顾望津也随之笑了笑,微微耸肩,不置可否,“你……要用生姜?” “是,想做菜用。”许抱月点头。男主的弟弟,是时候发挥小腿的buff了。顾家镇守一方,区区生姜,总是有的罢。 怕这位顾家小腿过于“正直”,她又忙不迭补道:“今早我听婆婆咳了两声,想着用姜做道点心,既能改善一下生活,也总比吃那些苦药容易。” 顾五郎也望着后院的门板,解了马前的布包丢她怀里,略略僵硬道一句:“姜,我去找一找,这东西——不好来回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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