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渊回来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但他不觉得屋里的姑娘会等他,是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没睡,坐在对着门口摆放的圆桌旁,撑着脑袋摇摇晃晃的也不肯睡。 她在等他。 得到这个答案,索渊心理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自从父母离世,整整十八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替他留一盏灯,为了等他回来彻夜不眠。 她明明很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开门的动静就算再小,也不可能毫无声音,可她却毫无所觉。 这一瞬间,他心里好像悄然有一簇火被重新点亮了,不是新的火苗,而是十八年前那一簇被母亲脖颈间喷洒而出的鲜红血液浇灭的火光。 索渊眉目一片柔软,放轻脚步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低声提醒:“别熬了,去床上睡。” 听见熟悉的声音,程非晚睁开眼睛看见是索渊,忍不住抱怨:“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困死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等我,你且安心睡。”他的语气是难得的柔和,可惜程非晚现在困意上头没有察觉。 “那不行。”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囔,“谢无期那个小人,万一把你丢去喂鹰怎么办?” 索渊轻笑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指尖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是对太子殿下有偏见,他哪有你说的这么坏?” 听见这话,程非晚瞬间清醒了,困意全消,不可置信的说:“你就见了他一面,你怎么知道他不坏?” 男人转身在她对面落在,有理有据的反驳:“你就认识了他两天,如何确定他就是坏人?难不成他对你做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程非晚呵笑两声,面上无言,心里咬牙切齿的道:【恭喜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这叫什么?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见她一脸犹如吃了苍蝇的憋屈样,索渊神情一滞,动作间肉眼可见的紧张:“他欺负你了?” “没有!”程非晚强颜欢笑,虚假的否认,“我跟他之间只是做戏,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麻烦三当家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那么龌龊。”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听到这句话,索渊似乎松了口气。 程非晚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强行掰回话题,纳闷的追问:“谢无期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邀请我去东宫。”索渊没有隐瞒,面上故作遗憾,“可惜我已经答应了你,上了条来历不明的贼船。” 听见这话,程非晚轻嗤一声,“怎么?后悔了?” “嗯。”索渊十分有兴致,一脸认真的望着她点了点头,夸张的道,“后悔,特别后悔。” 他掰着手指头,余光瞧着她,细细数落东宫的好处:“我要是跟了太子殿下,荣华富贵、美酒美人、权柄势力样样不少,同你比可不是高见立下吗?” 程非晚愣是给气笑了,冷笑一声,口不择言的道:“你不会真以为跟了谢无期他就会真心待你吧?” 系统看出端倪,默默补充:【反派不会真心待人,但索渊说的那些也没错,原剧情中他跟着谢无期时人家确实没有少给一样,反派对手下很大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听见系统帮索渊说话,程非晚怒火更盛,二话不说就用心声吼了回去:【1982,你站哪边?】 系统无奈哄道:【淡定一点,别生气。这人本来就是你从反派手里抢来的,他见了原本的主人,夸一夸也实属正常。你应该庆幸,昨天晚上跟索渊谈拢了,要不然他现在就是反派的人。】 程非晚闭了闭眼,虽然不想承认,但系统说的话很有道理,她无法反驳,气鼓鼓地瞪了索渊一眼,索性不再理会他,站起身准备去睡觉。 男人却在她背后笑了一声,“你这脾气,真是大的没边儿。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不得遭殃?” 程非晚本就是强忍着怒气,闻言假笑回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字一句的道:“反正不会让你娶。” 索渊单手支额,歪头静静地看着她,唇角挂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对上这份笑,程非晚思起前因后果,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在故意逗我?” 索渊没有否认,悠悠道:“中午还自诩聪明,晚上反应就这么慢,可不像是聪明人会干出来的事。” 程非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与他一般见识,重新坐下来与他谈起正事。 “还有心情捉弄我,想来谈判顺利,谢无期何时出兵?” 闻言,索渊神色正经起来,侧首望向屋外,眉眼染上狠戾。 “三日后,我们要想办法毁了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 程非晚点了点头,“比我想象的要快。” 她对上索渊转即瞬变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询问:“你为何这般恨老寨主?” 索渊一愣,随即挑了挑眉,“看来你的消息也没那么全面。” “不想说算了。”程非晚翻了个白眼,起身打算离开。 “你能不能有点耐心?”索渊急忙制止,见她重新坐下方无奈的道,“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程非晚也不计较,双手撑着下巴瞧他,一副听戏的姿态:“说吧。” 索渊叹了口气,眼神含有几分悲伤,故作平静的道:“从哪开始跟你讲起呢。” 父亲自缢之前,曾与他告过别,只是那时的他年纪太小,看不懂大人眼底隐藏的情绪。 *** 彼时叶醒春刚逢丧母,离开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悲又吓,一蹶不振。 叶观屏退左右,将他叫进房间里,给他拿了许多小玩意儿,又讲了许多笑话逗他开心。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叶醒春在父亲的怀里短暂的忘记悲痛,兴致勃勃的玩起玩具时,叶观突然蹲在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含泪望着他,吐字清晰缓慢,说的却全是他听不懂的话。 “为父早知,我儿非池鱼,不会困于浅潭。 “醒春醒春,记住你的名字是代表生机,这是你母亲的期望,也是替为父赎罪。 “若有朝一日,天下得安,再无流民。你一定要亲手毁了龙吟寨,还这片土地一片安宁,无论取用何种方式。 “切记,永远不要对一个恶人手软。” 叶醒春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乖巧的答应父亲,深深这些话记在了脑海里。 他举着玩具扬起一抹笑,“父亲,孩儿记住了。” 叶观突然崩溃一般把他抱进怀里,紧紧搂着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叶醒春手足无措,玩具掉在了地上,他第一次见父亲哭成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也跟着哭了起来。 父子俩抱作一团,不晓得哭了多久,直到叶醒春将自己哭累昏睡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他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那天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围满了人。 叶观躺在草席上,身上铺着一块白布,屋梁上悬挂着一根断开的白绫。 虽然屋里没有鲜血,但经历过母亲的死,叶醒春明白盖上白布的人睡着之后,再不会苏醒了。 他的眼睛早就已经哭肿,哪怕看着叶观的尸体也哭不出来了。 叶醒春掀开白布,躺在了父亲身边,然后把自己也盖了起来。 众人惊骇,立马把他拉了出来,有寨子里的女人心疼的抱住他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安慰。 叶醒春没有挣扎,因为只有他知道,死在白绫下的不止一个叶观,还有他的儿子——叶醒春。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首领。 从那一日开始,首领多了一个唤作“索渊”的养孙,而叶观带来的丑闻,随着他的死亡深埋地底。 索渊根骨奇佳,也是少数拥有护法灵兽的人之一,修练五行变异术法——冰系。 因此首领十分看中他,为了防止他走叶观的老路,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性格因成长环境而致,无法转瞬改变,小时候的索渊孤苦无依,喜爱收养一些动物陪伴自己,首领一开始并未阻止,他心中十分欣喜。 可没想到,在那些小动物长大之后,首领逼着他一个一个杀掉它们。 如果不从,匪寇们就会当着他的面杀了那些被绑进寨子里的普通百姓。 索渊没有选择,他在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训练下,从一开始的杀掉自己的动物伙伴,到最后的麻木的杀人,手起刀落,不再有任何犹豫。 首领以为他成功了,可事实上,索渊已经逐渐明白了父亲话中的意思。 他看似顺从首领的命令,一步一步爬到三当家的位置,成为副首领,实则只为摸清楚龙吟寨盘根错节的势力,待有朝一日可以一击毙命。 *** 听完完整的故事,程非晚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感慨,她望着索渊,一字一句的说:“你做到了。” “还差一步,”索渊摇头反驳,目光坚定,“但我绝不会失手。” 程非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不高兴的说:“不是你,是我们。” 索渊一愣,眉眼柔软下来,附和道:“嗯,我们。” 他凝眸望着她,试探的问:“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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