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病了...” 安云还是说了出来,虽然也有预感,但她还是想看看小贾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小贾氏的反应,却是让她心凉透的那种。 “病了?什么病?伤风感冒?我的天,可不会影响你明日上工吧?安云,我知道你辛苦,但你可不能休息啊,我们一家人,如今都指着你呢...” 她话音未落,里面房间却陡然传来一声陶器破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的是许浩然的大骂。 “闭嘴,许安云,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要不是你,我岂会被人嘲笑,从而影响了我的前途!你给我滚,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病?我巴不得你病死了才干净!” 许浩然的大骂一句句传来,许安云扭头,怔怔的看着小贾氏,“母亲,你...你不管管弟弟?” “你又不是不知道浩然,他不过是心里难受,加上喝醉了,发泄一二也正常,你做姐姐的体谅他一下,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小贾氏敷衍了哄了一句,又问:“钱呢?” 安云目光苍凉,她看了小贾氏一眼,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至于钱,那自然是一文都没给,小贾氏气的在外骂了起来,但她权当没听见。 当晚,许安云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衣着光鲜的站在一座大宅主屋的台阶上,冷冷的看着台下的女人,那女人容色惨白釵横发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奴仆压得动弹不得。 “我纵然千错万错,也养活了你们一场,浩然,安云,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姐姐啊,你们怎么能这样狼心狗肺,这般狠心? 那女人颤抖着声音,眼眶更是一片通红。 许安绘? 她为何会这样?还有,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得了脏病就该死在外面,跑回来做什么?嫌弃连累我们还连累的不彻底?腌臜下贱不要脸,生生脏了我们家的门楣!也就是你才有这样厚的脸皮,我要是你,早找个地方一头撞死了干净!” 这是她的声音? 安云一惊,紧接着就听到了旁边传来许浩然的话。 “一个二个傻呆呆的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关起来!丢脸死了!记住千万锁好了,不能让她跑出来!” 是许浩然,但和她印象里的许浩然不一样,这个许浩然大概二十多岁年纪,没有癫狂酒醉,衣着光鲜,脸上全是高傲嫌弃。 然后,她就见许安绘被拖了下去,在一眨眼,仿佛已经是几天后,她得到了许安绘被饿死的消息。 哈哈哈,她死了?死的好? 安云还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得知安绘死掉的一刻,她却极为愉悦。 就算只是梦又怎样,只要能看到许安绘没有好下场,她就开心。 然而,眼前一晃,所有的场景都变了。 站在台阶上的人变成了小贾氏和许浩然,而自己,则衣衫单薄一身狼狈的被下人压着跪在雪地里。 “得了脏病就该死在外面,跑回来做什么?嫌弃连累我们还连累的不彻底?腌臜下贱不要脸,生生脏了我们家的门楣!也就是你才有这样厚的脸皮,我要是你,早找个地方一头撞死了干净!” 小贾氏的声音。 “一个二个傻呆呆的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关起来!丢脸死了!记住千万锁好了,不能让她跑出来!” 许浩然的声音。 两人说完,下人们就开始拖她走了,而这一次,换她被关进了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足足煎熬了几日,她才痛苦的死去。 那边咽气的一瞬,这边的许安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梦? 可为什么会梦到这些?还有,梦里的细节,是不是也太真实了一些? 许安云颤抖着手,此刻她仿佛都还能闻到柴房里那泥土的土腥味,还有那饿到收心寡肠的饥饿感,是那样深刻。 或者,不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和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许安云脑中,蓦然出现这样一个念头,原来,一切都是报应,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第二天早上,小贾氏发现安云不见了。 一开始,只以为安云是去了细腰社,然而,对方却一整夜没有回来,第二天她去找,才知道安云昨天根本没来,等到家一翻,发现屋子里虽齐齐整整,但她平时穿的几件衣服和首饰细软全都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一张字条:“别找我,我恨你们,永别。” 小贾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没有安云这个经济来源,小贾氏再怕苦怕累,也只能出门工作,然女工的薪酬本来就低,加上小贾氏又不是个能干的,通常挣到的钱都不够生活,很快,她和许浩然就被迫从原本的小二楼搬了出来,住到了更乱更龙蛇混杂的地方去。 龙蛇混杂的地方,偷偷摸摸的人总是要多一些,没过多久,许浩然就被勾着去了赌坊,染上了赌瘾。 小贾氏日夜操劳换来的银钱,还不够给他还债,然而饶是如此,许浩然还对经常对她拳打脚踢,有一次甚至把她的右腿打断了,足足养了几个月才勉强站起来,就在小贾氏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时,却传来一个噩耗,许浩然死了。 他自以为聪明,居然在赌场出老千,被赌场的人抓了个正着,然后又在言语里冲撞了赌场的老大,最后,他被人塞进麻袋,扔到了城外的护城河里。 接到儿子死亡的噩耗后,小贾氏差点疯了。 儿子死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还能指望谁? 没了希望,小贾氏完全失去了精气神,她也不再去打工,而是拿着一个空碗,有一天没一天的在城里靠乞讨为生。 她不想死。 虽然难过,虽然痛苦,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她就不想死。 她儿子是死了,但或者有一天,她的女儿能良心发现,回来接她呢? 她的安云那样乖巧伶俐,或许有一天能想起她,回来找她供养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梦想过很多次,某个早上或者晚上,一身光鲜的安云会找到她,温柔的带她离开,让她住大宅子,让她穿好衣服,让她吃好吃的。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就在数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心心念念的安云,绝望的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一棵树上,而让她寻死的原因,是折磨她到绝望的花柳病。 总而言之,小贾氏等待的一切都不会到来了,她等了很久很久,最终等到的却是安绘的消息。 安绘?为什么不是安云? 不过,安绘也好,总比无人回来的好! 小贾氏挣扎着想起身,这许多年,她多次咒骂过安绘,咒骂她凉薄寡情,没有人性,然而,在得知安绘回来的一瞬,她却将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她要赶过去,她要赶过去在所有人面前和安绘相认。 她可是安绘的继母,安绘如今的身份,一定会看重自己的名誉,一定会认自己,那以后,自己就又能养尊处优,过上好日子了! 小贾氏激动到差点不能自已,然而,她却不知道,东梁城里,一直有人派人盯着她。 这边她耗尽九牛二虎之力刚一站起来,就被五六个乞丐围住了,全是这几条街上的,为首一人看着小贾氏,“你打算去哪里?” 小贾氏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你们...你们管我做什么,不管你们的事。” 说的硬气,但话里全是颤抖,实在是被这些人打得狠了,从骨子里害怕。 “知道别人显赫了就想贴上去,真够不要脸的。”为首的一声怪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但实话告诉你,这辈子你就只有留在这里乞讨的命,别的地方,你那也不能去?” 什么? 小贾氏愣了,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她乞讨永远要被人欺负,为什么总有人在周围守着她,原来... “别乱想,贵人没心思理会你的事,今日你这样,不过是道路不平旁人铲而已,总而言之,你乖乖带着,也就吃点皮肉苦,若真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乞丐头笑了笑:“这年头护城河溺水的人多,也不差你一个。” 小贾氏打了个寒颤,彻底绝望了。 许是这些乞丐的照顾,小贾氏足足又活了七八年,才终于在一个冬日的早晨,孤单的死去。 半月后,小贾氏的死讯被写在一张纸条上,一只信鸽带着这张纸条,飞到了某座名山下的一座府邸里。 男人展开纸条,扫了两眼后,若无其事的将纸条撕碎,扔到了一旁的废纸筐里,而就在此时,书房门被扣响,小厮在门口通报。 “主人,主母说是编好了一只新曲,请你过去一观。” 自从退隐幕后,安绘的兴趣就更广泛了,最近还爱上了谱曲,尤爱谱完曲后让他过去赏听,提一二意见。 也算是他们夫妻相处的小乐趣。 男人轻轻一笑,“去说一声,我这就过去。” 伤害了他夫人的罪人们如今总算都死了,以后,日子一片大好,天清海晏,四野清明。 谢子游打开门,大步走到门外那灿烂的阳光里,而不远处把玩竹笛的,是他那独一无二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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