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抱住的时候,满满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还没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脸咧! 但,不知为什么,满满对这位陌生人的拥抱毫不反感,甚至有种亲切的感觉。她用小手轻轻拍拍“陌生人”的后背,直到那人逐渐松开自己,才轻轻地问:“你好……你认识俺?” 孟沅正站在不远处,院长姥姥和青青老师也站在一旁,三个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陌生人”似乎非常激动。她双手握着满满的肩膀,终于和她四目相对。 满满盯着那双含泪的眼睛,还有眼尾那颗略有些褪色的泪痣,小小的身体突然像过了电一样。 虽然眼前的人头发都白了,眼角也有了皱纹,但是,她在梦里见过的。 这,就是满满的大姐姐哇!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小脑瓜一团乱麻,想要伸手去抱抱大姐姐,却莫名地怯了起来。 大姐姐很久没有见过俺了吧,她能认出俺吗?会害怕吗?像小松鼠的妈妈害怕自己沾了陌生气味的崽崽一样? 而苏玫则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就是苏小葵本人,不是什么后代。 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热热的、小小的女孩,就是她的妹妹呀! 但是,满满呆愣在原地的样子,让苏玫如遭晴天霹雳:小葵还记得我吗? 我已经是做姥姥的年纪了……突然说她是我的妹妹,她会相信吗? 苏玫和满满互相对视着,因为各自的原因而踌躇起来。 小人儿的体温,踏踏实实地熨在苏玫的手心,让她一点点平静下来。她试探着开口说道:“满满你好,我是苏玫。” 满满轻轻地点点头。 苏玫,她在心里默念。缺失的记忆拼图,“啪”地合上了一块。 苏玫想了想,问道:“满满,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大姐姐问这些……是在确认满满的身份吗? 满满咬咬嘴唇,诚实地回答:“俺……俺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个大姐姐。” 说完这句话,她的大眼睛里不知不觉地蓄上了泪水。 苏玫也红了眼眶。从满满的眼睛里,她看到了犹疑、害怕、委屈和藏不住的依恋。 她还认得自己! 定定心神,苏玫笑了一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那,你认识苏小葵吗?”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满满脑海中氤氲的迷雾。 “苏小葵!” 六十年代的那个昏黄午后,被叫到全名的小崽崽浑身一震,随即偷偷地一吐舌头。 被抓包咧…… 大姐姐没喊“小丫”,而是直呼全名,说明大姐姐要发脾气了! 果然,小苏玫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原来刚刚是在装睡!” 她把苏小葵从凳子上抱下来,放到炕沿上坐好:“淘气包……踩着凳子够高处的东西很危险呀!” 苏小葵的小细腿一荡一荡,小手一指高处的麦乳精:“可是,俺,俺没吃饱!” 小苏玫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皮:“唉,家里粮食不够了。” 看了看那罐麦乳精,她咬咬牙,利落地把它取下来:“下次饿肚子和姐姐说噢,自己登高爬低的可不行。” 一碗麦乳精下肚,苏小葵肚子里暖暖的,也有了困意。她乖乖在炕上躺好,小苏玫侧躺在她身边,大蒲扇一扇一扇,扇得她舒服极了。 她费劲地撑开眼皮:“大姐姐,你不睡呀?” “俺一会儿得去割麦,赚了工分,下次进城就能给小丫买新的麦乳精。”小苏玫打了个哈欠,突然来了精神:“你乖乖睡噢,不许再爬起来了。狗蛋哥早上找到一个水塘,里面有鱼!俺和他约好了,割完麦一起去捉鱼。要是捉着鱼,咱们今个就有肉吃了!” 苏小葵眼睛瞬间亮了:“鱼!” 小苏玫用蒲扇轻轻拍了一下她:“快睡!” 苏小葵美滋滋地闭上眼睛,却没想到,那就是她和大姐姐在那个世界里的最后一次见面。 满满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大姐姐。 因为岁月,她的脸有些陌生了,也不再有熟悉的乡音。 但是,她殷切的眼神,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记忆中的大姐姐没有丝毫变化。 那双湿润的眼睛里,没有怀疑和恐惧,只有热烈的期待。 一颗豆大的眼泪,顺着满满的小脸滚落下来。 满满小声地说:“俺就是苏小葵呀!” 孟沅跟着苏玫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 她抱着那个小崽崽又哭又笑,时而看着崽崽的小脸确认一下,似乎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全世界最难得又最易碎的珍宝一样。 青青老师连忙带走了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崽崽们。孟沅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却也莫名地湿了眼睛。再看旁边的院长姥姥,也一样红了眼眶。 苏玫再次确认:“小丫?” 满满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再听到“小丫”这个小名,突然觉得……好羞羞哇! 毕竟,在这个世界,满满可是以长辈自居的!很长的长辈! 苏玫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虽然上了些年纪,却并不是一个头脑僵化的人。相反,见识得越多,她越相信世界的广袤。她一直认为,人类的知识尚且十分浅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谜题等待人类探索。 相比起常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心。于是。她毫不费力地接受了满满就是苏小葵这件事。 捏着满满的小手,苏玫感慨地笑着说:“真神奇呀,小丫还这么小,姐姐却已经这么老啦,头发都白了。” 满满摇摇头:“大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zun滴很!” 满满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常年保持着年轻的心态和良好的作息习惯,苏玫看起来远比实际的年纪要年轻,像是保养得当的中年人,却又比真正的中年人更多了一份优雅沉静之美。 在满满的心里,姐姐永远是最漂亮的! 苏玫笑着捏捏满满的小脸,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向院长姥姥走去。 “谷老师,我今天来,正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苏玫说:“满满是我的亲人,我想带她回家。” 院长姥姥擦擦眼睛,笑着说:“我刚刚大致也猜到了。好,等下我去办公室打印一份收养程序说明。不过,收养程序完成之前,满满还是要继续待在福利院,这一点还需要苏老师理解。” 苏玫微笑着说:“我明白的。谢谢谷老师,你对孩子们很负责。不过……”她看了看满满,又看向院长姥姥:“请问,程序办完之前,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寻亲成功的家长,因为天长日久的思念和失而复得的惊喜,总是一秒钟也不愿意和孩子分开的。 只是,认识苏家这么多年,并没听说过苏家丢失过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呀? 院长姥姥虽然疑惑,却仍然笑着答道:“当然可以。如果不介意的话,员工休息室还有一个空床位。” 这时,青青老师探头出来:“请问……到下午茶时间了,满满还参加么?” “下午茶!”满满的眼睛瞬间亮了。会有好吃的酸奶、水果,或者鸡蛋饼干! 想着想着,满满的小肚皮便配合地“咕噜”一声。苏玫被她小馋猫的样子逗笑了,依依不舍地把她放开:“快去吧,别饿着。” 满满挥挥手,便一溜小跑地去找青青老师了。 孟沅跟着苏玫往员工休息室走去。路过休息室时,两人驻足向室内望去,只见满满正拉着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向食堂跑去。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部绘本版的《绿山墙的安妮》,正是之前孟沅帮忙挑的。 来到员工休息室,关上门后,只剩孟沅和苏玫两人。孟沅终于忍不住问道:“玫姐,满满真的是您的亲人吗?” 苏玫微笑道:“小沅,听完我的话,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孟沅点点头,表示自己心理素质很OK。苏玫才慢慢说道:“满满啊,她本名叫苏小葵。” “苏小葵,那不是……” “没错,就是我的亲妹妹。”苏玫肯定地说:“在我小时候就走失的那个亲妹妹。” 孟沅瞠目结舌:“您的妹妹,现在应该比我年纪还大了,怎么会……” “小沅,我也无法解释,但我确定,她就是我的妹妹。” 深吸一口气,苏玫说:“小沅,这个世界,远比我们认识的要大得多。在航海时代之前,人们还坚信地球是方的。在月球登陆之前,很多人还坚信月亮上会有生命。‘常识’有时反而会蒙蔽我们的眼睛,小沅,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着苏玫坚定的神情和清明的眼睛,孟沅艰难地思考了许久,终于一咬牙:“玫姐,我信。” 苏玫微微一笑:“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证据。小沅,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孟沅点头后,苏玫继续说道:“请帮我尽快安排基因检测。检测结果,或许更有说服力。” “好,我这就安排。”孟沅说。 孟沅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三天后,她拿着权威机构出具的检测结果,终于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总同胞手足指数大于10000,可能性高达99.98%,远超过平均可能指数。”孟沅感叹着:“板上钉钉的亲姐妹。” 苏玫笑着问她:“相信了吧?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神奇。”孟沅点点头,两眼发直:“就算您现在告诉我,您明天要乘坐UFO去和火星人打高尔夫球,我都深信不疑。” 虽然检测结果说明了一切,不过,苏玫和孟沅都认为,面对这么超越常识的情况,还是应当谨慎处理。 “有了确凿无疑的血缘鉴定结果,收养程序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孟沅说道:“虽然这个匹配指数对于‘旁系亲属’来说实在高得离谱,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所以应该不会引人怀疑。” 苏玫点点头:“嗯,对外,小葵就是远房亲戚家遗失的孩子。” “嗯,我这两天就去办。”孟沅点点头,就起身要走。苏玫按住她的手,笑着说:“小沅,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先歇歇再说。” “玫姐,我就是个急性子,您知道的。”孟沅回握住苏玫的手:“玫姐,我真替您高兴,恨不能马上让您把妹妹接回家。” 孟沅如今也年过四十,虽然保养得当,却早就不再年少青春。业内人人喊她“沅姐”或者“孟姐”,只有苏玫一直喊她“小沅”。 孟沅父母去世得早,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外出打拼,也没有结婚生子。在她心里,苏玫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看着苏玫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孟沅由衷地为她高兴。 “嗯,我知道。”苏玫上前拥抱她:“谢谢你,小沅。” 拍拍孟沅的后背,苏玫说道:“收养的事,先按部就班走程序,不必急在这两天。小葵也有自己的工作,还记得吗?” 孟沅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下一期节目的录制时间就快到了! “节目录制结束之前,先低调行事,不要引发过多关注。”苏玫笑着说:“否则,节目组也很难办,老贺那个家伙该头疼了。” “贺导已经很久都没有参与节目的主控了,现在节目是罗斌在管。”孟沅用鼻子哼了一声:“据说罗斌一直想自立门户,恐怕心思早不在这个节目上了。” “嗯,节目的剪辑确实有所偏重。”苏玫沉吟道。 身为影后,她对镜头有天然的敏感,当然能看出剪辑的偏重。 “对了。”想到这里,苏玫笑吟吟地说:“小沅,你说,是不是该让平平和小溪来认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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