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片开机当天。 水东村从没来过这么多城里人，围观的村民把刘家草莓园前面那几条小道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只是好奇，扎堆凑个热闹，村长过来给大家“祛魅”，没一会儿人群就散了，只有胆大的小孩子还在这边上蹿下跳。 剧组有喜欢小孩的，把那些滞留的小孩带到旁边去玩。 恰好工作来了，正在为怎么处理这些小孩犯难，遇上刚抵达现场没多久的栾春。 栾春把早上收的来自圈内朋友的花分给他们玩，让他们玩“给村子里的老人送花”的游戏，谁送得最多就可以找她拿“神秘大奖”。 那些小孩一个个拿了花就开始赛跑。栾春看着他们越跑越远的小影子，挑眉轻笑。 一回头，游予君也来了，说要带她去熟悉剧组的工作人员。 逛剧组的过程中，栾春心不在焉的。她时不时地朝草莓园门口的方向上张望。总觉得那里什么时候会出现内心期待的影子。 来拍摄现场之前，她刚抵达村里没多久的时候，被闵一衍缠着在他的化妆间里坐着休息。那时，她想着江承舟就在这附近加班，就给他发了张对镜自拍，想让他有空过来看看。 等游予君带她把剧组的人熟悉了大半，那条消息发出去半个小时之后，她才得到一句“好看”的敷衍回复。 期待的人没等到，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那人抱着捧花走过来，栾春扯一下游予君的手臂，“梁均怎么会来？咱们这剧组又藏着他的小女友？” 游予君也扭头看向捧花走来的人，低眉一笑，眼神上挑地瞥一眼栾春，“还能有哪位小女友能让他这么费神？” 栾春以为游予君在卖关子，还在左顾右盼寻找可能对象，梁均那束捧花就递到了她怀里。 她有些迟疑地接过来，下意识答了一句“谢谢”。 梁均一眼就注意到了栾春脸上并无笑意，眼尾一挑，“看你这表情，不欢迎我？”。 “哪能啊？”栾春唇角扬起来，眼神跟着这弧度瞟到梁均身上，“您现在可是君翼的金主爸爸，抱您大腿还来不及呢！” 栾春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游予君都忍不住掐一把她的腰。栾春掐回去，一边说着晚点找她算账。 “我可不觉得我得到了金主爸爸该有的待遇。”梁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寸寸挪到游予君身上。 游予君跟他对上视线，迅速避开他的目光，拿起手机随便划拉几下聊天界面，“商务组那边说有几个问题要沟通一下，我先去看看啊~”她捏着手机挥手要走。 栾春一眼看出游予君是要找借口脱身，她以为游予君是在给梁均创造机会，也不拆穿。她懂游予君的难处，要跟她算账也会找更合适的时候。 但是梁均跨出去两步，扶着游予君的手臂把她“端”回来。栾春眉心一跳，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不是跟我说这是个大制作、影视长片、收益可观。” “是啊！” “那他们怎么告诉我这里是在拍广告？” “Sheeve的广告欸！系列长片，总长度达到三十分钟。投放海外的。” …… 眼见着梁均对游予君咬牙切齿，而游予君表面认怂实则游刃有余对答如流。栾春忽然想起来，游予君之前说过，梁均签给她的投资协议要求栾春在君翼有影视作品。 看梁均这个跳脚的样子，肯定是游予君用这个广告片忽悠他，还从他那里拿到钱了。 “梁均，”栾春脸上看戏的笑容没持续太久，她开口打断梁均的纠缠，“别忘了这可是沈从心的女人。你要是欺负她，小心老沈找你算账。” 梁均的注意力成功被栾春吸引。 栾春瞥一眼游予君，接下去说，“签合同的时候要是眼力见不太好呢……建议你下次带上我二姐栾延夏。她手里过的商务合同，可比离婚协议要多多了。虽然她报价很高，但是比起你们那些合同的成交价，肯定是值得的。报我的名字去，她会给你打折的。” 游予君趁着这两句话的功夫，真的等来商务组的人把她拉走了。 梁均被栾春这么一提醒，开始怀疑签合同的律师有问题。一打电话去法务部问责，对方真的告诉他负责的律师已经离职了。他挂了电话，骂了几句。 栾春淡漠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平淡无波，心里却在叫绝。她在手机上把二姐的微信号推给梁均，完了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梁总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先去别地凉快了？” 梁均眼眸狭长盯着栾春看了一会儿，“你不会以为我只是过来给你送花的吧？” 栾春眨眨眼睛，看一眼怀里的花，缓缓把它递回到梁均手里。 但梁均只是礼貌推回去，然后理了理衣服，“听说你跟醒时记忆的老板有交情？” 栾春抱回花，“帮过他一个小忙而已。怎么？梁总现在又对餐饮业感兴趣了？” “你认识他女朋友吗？”梁均开始翻手机相册。 栾春狡黠敛眸，然后客套地一扯嘴角，“梁总还是对挖墙脚这么感兴趣。” 梁均刚想横过手机屏幕给栾春看，听到这话动作停住，也露出跟她类似的笑，“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挖的墙脚。” 他真的很懂反击。栾春被他恶心到不想接话。 “毕竟，没有谁能轻易拒绝十亿的诱惑。”梁均翻过手机屏幕，面向栾春，“醒时记忆老板的女友是梁可味。” “梁可味……”栾春一边去看屏幕上的照片，一边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噢，就你们梁家那个叛逆大小姐的女儿吗？” 栾春难得会记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刚刚游予君还在跟她讲梁家叛逆大小姐的八卦。说这位大小姐自己待在国外不回来，结果女儿也找了个大十岁的混血男人，估计也不会回国了。 等看清屏幕上那个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那张经常端着黑暗料理的、同样的脸出现在栾春眼前。这不是天天做黑暗料理、还要出来“祸害她”的隔壁女主人吗？ 看不出来，醒时记忆那位混血厨师居然会看上这种不会做菜的小萝莉。 而栾春更没有想到，平生还能住得离八卦这么近。她的八卦之魂燃起，她的目光也忍不住在照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栾春知道梁家大小姐早就无心梁家权力斗争，梁可味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肯定也不会跟梁氏关系太大。不然也不会整天闷在房子里做黑暗料理。 看了好一会儿，栾春摇摇头，“没见过。你不会认为人家能跟你抢梁氏继承人的位置吧？她看着才刚成年吧，你比她可多活十年。她的事情你与其问我一个外人，不如直接去问你们梁家人。” “她早就脱离我们梁家的控制了。大家都说她不对我构成威胁。但我也才刚刚回国，谁知道她会不会是第二个我。” 听完梁均这番话，栾春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这一刻，她才切实地体会到，梁均是有脑子的。 这个人情栾春还是乐意卖的，所以她爽快答应说，“行。我回头帮你问一嘴。” “不过呢，人家会不会告诉我，以及告诉我的是不是实话，就得你自己判断了。” 栾春说完，梁均却忽而敛眸审视她，“你真的没见过梁可味吗？” 栾春坦然对视，眉尾一扬，“不信我你就自己去问。” 梁均跟她对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狂响，他摁掉了几次，对方还是不依不挠，他只好接起来说“马上就回去。” 栾春看着他挂掉电话，眉目瞬间开朗，“梁总，慢走不送。” 梁均脸色却沉了下来，临走之前还不忘说，“我今天就是来确认一下，我捧的女主角演技怎么样。你没让我失望。” “对了，那花里的卡片记得看。走了。” 栾春转头就把手里的花随手递给一个工作人员，说等下拍照的时候花篮里可以多插几朵。工作人员把卡片抽出来递回给她，她随手插进外套口袋里。 直到下午开机试拍，栾春还是没见到江承舟。 整体的拍摄比导演预期的要顺利，大家都对明天的正式拍摄充满信心。不过，下午没拍多久就下起了小雨。 大家索性试了几场雨里的戏，效果都很不错。再后来雨越下越大，就提前收工了。 雨里的戏拍完，闵一衍因为担心栾春的身子，一直留在她的化妆间，监督她吹头发、喝热饮。 栾春端着那杯热可可，把抱怨的嘀咕声隐藏在吹风机呼响之中。长头发彻底吹干要好久，而她现在想着要去工厂看看江承舟。 从那天江承舟说要加班之后，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少了很多。因为之后的几天栾春在忙国有光能收购的事情，再加上她白天总犯困，也每天加班到很晚。 像今天这样难得的空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 “我感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你们早点下班回家吧，再晚不好打车了。”栾春开始劝走小助理。 小助理刚放下的吹风机被闵一衍拿起来，其他滞留的工作人员都扭头往这边看。谁看过闵一衍亲自给人吹头发啊！ 大家都听说闵一衍非这个女主角不可，未曾想能在这一刻得到印证。职业操守按捺住他们拍照的冲动，却抵挡不了他们互相讨论的热情。 栾春趁吹风机启动之前，握住闵一衍的手腕，“有个地方，你送我去一趟？” “是因为我吗？”闵一衍注意到那些人的关注，也能听到他们从窃窃私语到三人成虎。他当然以为栾春现在要走是为他好。 栾春也不管他的误解，让他开车把她送到工厂的工人宿舍里，说要在那里洗个热水澡。 - 森然方正的几丛灰色矮房子中间，耸立着几幢白色高楼。这些高楼的一层和二层架空，一楼留出了五米的层高，一楼两端是装着镂空雕花高窗的公共浴室。 公共浴室修得干净漂亮，最重要的是节能，直接使用光伏厂的光源烧水。宿管大爷跟栾春和闵一衍讲起他们的澡堂，一脸的得意。 栾春记得在水东厂相关的剪报里面看过这个公共浴室的介绍。亲眼见到还是感觉到新鲜。 跟那种繁华奢靡的商业洗浴中心完全不是一个调性，这里看上去干净又接地气，给人温馨舒适的感受。 现在是厂子的上班时间，几乎没有人使用浴室。洗澡是很方便的，但栾春本来没有打算真的洗澡，就是参观一下。 但就这么参观拍照的十几分钟，宿管从仓库拿来干净的工作服，说是可以给她换洗，闵一衍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木椅说要给她把门。 栾春：？ 闵一衍从小在水川这样的南方城市长大，没去过公共澡堂，对这样仅以一墙之隔保护隐私的地方不太放心，说是如果栾春要洗澡，他得保证没有其他人进去。 栾春看着闵一衍那个不等她洗完澡不打算走的样子，只能把外套脱下来交给闵一衍，然后抱起那套干净的工作服，赶鸭子上架地进浴室洗澡。 闵一衍这个架势倒是把宿管大爷给逗乐了，大爷也搬来一个藤椅，坐着跟他聊天。 刚聊几分钟，工厂下班了，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出来，不少人想洗澡的，被闵一衍拦住，安慰他们说等半小时再来。 直到一个把工装穿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出现。 他气质显然与那些工人不同，俊逸的五官本就出众，硬朗的线条仿佛刷新了工装的质感，这一身被他修长的身材衬得像时装。只是……插在裤兜里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微隆。 他目光凌厉地扫过闵一衍，回收一些锋芒落在宿管大爷身上。大爷热情地叫他“江总”。他垂眸颔首，然后扬起下颌斜睨浴室门口，“什么人在里面？” 开口就是清冽的嗓音，嘈杂瞬间被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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