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曼看都没多看这两人一眼,就摁下上行的电梯。但明镜一般的电梯门上倒映着两个偷尝禁果的青春期小孩。她不想看也不行。 两个人跟突然才发现车库是个公共场合似的,错开对视的视线,齐齐别过头去,牵在一起的手又挣扎又分离不开。 这一幕把江依曼逗笑了,她边笑边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们偷跑出来吵架,担心死了,赶紧过来叫你们吃饭。你们俩倒好,在这腻歪到饭都凉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救了这两人。他们突然醒悟过来,没什么好紧张的,视线自然地再次交汇在一起。 江承舟松开牵栾春的手,换了个姿势把她揽进怀里,开口问江依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昂……”江依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拉几下把手机屏幕怼到两人面前,“这时候。” 屏幕上赫然出现两人接吻的照片,只是被她刻意放大到高糊的程度,让本来唯美的一幕显得色气了许多。 “没必要放这么大,”栾春说着直接上手,在手机屏幕中间捏合,两个人影在一次次向中间聚拢之后,变回唯美的剪影,“这样好看多了吧。” 缩到最小之后,手指勾带着往后划了一张,竟然还是他们。栾春难以置信地往后划拉好几次都是她和江承舟。 江承舟抬眸斜一眼江依曼,“变态。” “我只是想让你们体会一下我这条单身狗受到的暴击。”江依曼一脸无辜,趁栾春删照片之前把手机抢了回来,她把手机护在怀里,嘴边划过神秘一笑,“这可得留着。小春,你别看江承舟这个反应,我跟你讲,他等下就会来问我要照片。” “我可以直接亲,要照片干嘛。”江承舟冷冷答道。 江依曼对着栾春挤眉弄眼一阵,意思是,咱们等着看。 栾春也含笑勾看一眼江承舟,忽然觉得他跟江依曼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像个弟弟。而他搂紧她的力道,好像在较什么劲。 栾春表示对江依曼和江承舟相处的事情很感兴趣,一行三人回到江家别墅的路上,又聊了一些这对姐弟小时候的事情。栾春被他们的故事逗得很开心,完全把六岁回国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一直延续到晚饭之后。 晚饭后,林菁继续教栾春煎茶,江依曼也被迫加入其中。而江承舟被江司庭叫到书房谈话。 - 继一个月前两人因为江承舟提离婚的事情吵架之后,他们还没有讲过话。 江司庭走进书房,就打开灯,此时的书房比那天的客厅要亮堂许多。一下就照亮了书房中间的碎纸机,和碎纸屑填底的垃圾桶。 江承舟停住了脚步。 因为那台碎纸机原本放在书桌上,垃圾桶放在书桌的左边。碎纸屑被他丢到了江家房子外面的垃圾箱里。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人,只有栾春和江依曼。 江承舟还在思考,江司庭反过身来斥他,“发什么愣?不关门等着全家都知道这事吗?” 现在去想到底是谁发现的,其实并没有意义。这台机器和纸屑只是为了告诉他,他做得还不够好。 江承舟把门关好,目光紧跟着江司庭的脚步。眼见着他走几步到碎纸机旁边,负手对着门口,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你想留住她的心。” 轻蔑的语调一字一字敲在江承舟心上,如夜里扪心自问的心声。江承舟没答话,只是跟上江司庭的步子,走到碎纸机的另一边。 他把机器抱起来,放回桌上,捡起垃圾桶里的碎纸屑,放进机器里又碎了一次。用手机连了桌上的打印机,打了几张新的文件出来,放进碎纸机里碎掉,和原先的碎纸混在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江司庭从书桌上取了一瓶墨水,打开盖子,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抽了桌上的纸巾擦拭沾到墨汁的拇指,“记得我小时候怎么教你的吗?你做任何事情,被别人看出意图,都不算成功。” 江承舟看着垃圾桶里渐渐被墨汁浸染的碎纸,像江司庭告诉他“来这里之前,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不是愿意”那天的天气。 “她没有心。”好像一句控诉渣女的话。 “是吗?”江司庭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到江承舟面前。 江承舟双手接过来,看到文件上“《国有光能关于光岸工厂的收购计划》”一行字,他把文件撂下,“她找你帮忙,你就帮她?” 江司庭哂笑一声,“我是在帮她吗?她说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是还有顾虑。这顾虑跟我有关。” 江承舟的目光落到那份收购计划书上,脑海里忽然闪过水东村王姐嚼舌根的话,“那小丫头挺有意思的。跟我在那聊水东厂国有化的事情。我跟她说了人家市长爸爸都办不到,她笑得可得意了。看她笑得那意思,就跟她能做到似的……” 她确实能做到。她知道什么样的决策是最好的,但她仍然关心每个人是怎么想的,她聪明地利用了所有人最想要的,来达到最终的结果。这里的每个人,也包括他。 “承舟,我是市长,但我也是你父亲。在你那里,我应该首先是你父亲,才是其他的什么。你明白吗?”江司庭捡起桌上的文件,递到江承舟手里,附在他的手上握紧,“你可以不依赖我,但也不需要忌惮我。” 江承舟看向江司庭,轻轻点头,“我明白。” “嗯。好孩子。”江司庭拍拍江承舟的手背,扫了一眼文件书,“这计划书跟我真的没太大关系。我只答应她跟你聊两句。小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这一点,你我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体会了。” 江司庭的目光又挪向漆黑的垃圾桶底,“如果你想问我的意见,你是对的,太聪明的女人没有心。不动情才是明智的选择,你留住她的人就够了。” 江承舟瞥了一眼垃圾桶,翻开手里的文件,匆匆扫了几眼,只答两个字,“不够。” 江司庭有些可惜地干笑两声,“那可有你受的了。” “值得。”江承舟合上文件,对着江司庭轻挥一下表示告别,然后一手别着文件,一手揣进裤兜里走掉了。 就像当年江司庭劝他“创业很苦,而且你不适合做生意”的时候,他潇洒带走自己的创业企划书,也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令父母担忧却也骄傲的背影。 江承舟走出书房,掏出在口袋里震动很久的手机,接了起来。冷静听着电话那头激动的话,眉头也渐渐拧紧。 - 栾春在楼梯下面玩手机,等着江承舟下来。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他就揣着那份收购计划书下楼来了。 那份文件被他别在左手里,他抽出插兜的右手来揽她的腰。那只手掌触及她腰侧的时候,森冷的感觉传递到脊骨,她不禁一颤。 栾春能感觉到,这时候江承舟整个人又冷了几度。这种冰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车里。 江承舟把收购计划丢在车窗平台上,跟那只档案袋叠在一起。 他是不是在气她先斩后奏的事情?栾春捡起那份收购计划,装模做样地翻几页,“这么快就拿到了,我还没看过呢。”她边说边注意他的表情。 江承舟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身过来,提醒她系安全带。 栾春没动作,手里依旧捏着那本摊开的计划书。她目光聚在江承舟的脸上,试图从那张冷峻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江承舟似乎有点着急,上手牵过她肩头的安全带,绕过她的手拉向她腰侧。 栾春捉住那只扯着安全带头部的手掌,“你在生气吗?” 江承舟自顾自把安全带卡进卡口里,“我要去工厂那边加班。先送你回家。”说完他看向栾春。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眸很暗,像熄火以后的火山口,令人害怕它随时再次喷发。 栾春可以肯定江承舟的心情不太好,但是不太能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书房的对话,也许是突然出现的收购计划,也许是她? “这么晚加什么班?”栾春凑近江承舟。脸从暗处进入白炽灯光之中。 江承舟垂眼看那张冷光之下白皙的脸,目及盈润的红唇,他咽动喉头,挪开眼去掏手机,划拉几下屏幕,调出一个聊天界面,“厂长连夜加班做流水线的优化,他的脾气很难劝,我得去陪他。” 栾春扫一眼屏幕,聊天界面上,就是工厂里的其他工人在讨论厂长加班的事情。什么“连续熬了两个晚上”、“把他劝回去,就在家里偷偷干”、“把村里狗都熬蔫了”…… “我陪你去?”她试探性地问,长发从倾斜的肩头滑到胸前,风从车窗灌进来,带过去栀子清香。 江承舟眼睫微动,把外套抽出来盖住栾春的身子。然后打开手机导航,发动车子,“那边一个晚上解决不了。你还要准备后面的拍摄。早点回家休息。” 栾春被外套上的暖意裹挟。应该不是在生她的气了,她松懈下来,赖回椅背上。公司这边也需要人做决策。她相信江承舟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没有再坚持。 车很快开到观澜庭墅,栾春拿着车上的文件下车,她对着江承舟轻轻挥手告别,轻松关上车门,转身走掉。 江承舟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看着那枚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才把车开走。 车上已经锁屏的手机,被他再摁亮的时候,露出一对接吻的朦胧影子。 江依曼发来这张照片的时候,附了一句话,“你总有想亲但亲不到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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