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的来历现在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郑植赶走了大呼小叫的儿子,才向杜烨细细解释了一番。 郑植怀里的小童生得软软糯糯,更像个女孩子。被郑植粗手粗脚抱得难受,竟也乖巧地一声不吭。 杜烨接过来,轻轻用手指戳了下他肉乎乎的小手,他也不怕生,反手就抓住了杜烨的食指,还咧开嘴甜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米牙,很是讨人喜欢。 想王宁当年风姿卓绝,被称作神仙中人,却落得满门不得善终,实在唏嘘。 只是这孩子,却是个烫手山芋。 太尉倒不会害了这孩子,为王宁平反也指日可待,可这都需要时间。 “这事肯定要让太尉知晓,但在此之前,还要多劳卿卿费心了。” 郑植眼睛却盯着比花娇嫩的杜烨,心都化成了一汪春水。 本以为太尉掌权后,郑植就不用早出晚归了,谁知忙碌更胜往昔,一连数天都没有回来。 郑咸也不怕□□练了,赖在杜烨院子里不肯离开,铁了心围着王昙转悠。 他坚定认为上一个是大弟,这一个是二弟,后面自己还会有很多弟弟妹妹,想想一长串小家伙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阿兄,就觉得美滋滋。 傍晚,杜烨用小木勺一口一口喂王昙喝粥,郑咸见了心热,嚷嚷着自己也要喂小弟弟。 范氏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饭食还没吃几口呢。” 郑咸不高兴了,耷拉着脸埋头吃饭。 范氏没理他,转头见王昙喝得乖巧,又对杜烨说:“都怪阿植惹来的这些事,让你整日里跟着受累。” 她这么说,也是怕杜烨对郑植不满。原本好好一个世家贵女,下嫁给自己儿子当续弦就已经很委屈了,还要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任谁都不会乐意。 杜烨笑道:“君姑,这哪里是麻烦,稚子无辜,咱们这也是积攒功德。” 范氏平日里礼佛很是恭敬,见她为人大气不计较,心就放下了一半,且转念一想觉得这个说法对极。 只是这整日里担惊受怕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看王昙喝完了整一小碗粥,杜烨伸手摸摸了他的小肚子。 嗯,圆鼓鼓的,看来是吃饱了。 她放下木勺,让侍女伺候王昙用清水漱口,又用帕子替他擦干嘴。 范氏笑眯眯看着,见杜烨照顾孩子细心熟练,不由得期待起来。 她掰着手指算算,两人成婚已经小半年了,可郑植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抱上孙子孙女。 等捉到那不孝子,定要好好耳提面命,一天到晚都往回带别人的孩子,倒是赶紧和新妇生一堆孩子,让家里好好热闹热闹。 范氏暗自打定了主意。 正想着,几日未归的郑植终于回来了。 “你还知道有个家啊。”范氏气不打一处来,可见他疲惫地捏着眉头,又心软了,吩咐侍女们给他热些饭菜。 郑植连忙告罪,又在案几下悄悄握住杜烨的手,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母亲,阿烨,我被任命为温县县令,不日即将上任。” “温县?”范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杜烨脑子转得快,意识到太尉就出自温县,这个任命足可见太尉对郑植的信任和看重。 范氏听懂后也喜不自禁。 郑植少年聪慧,却因得罪权贵数十年不得升迁,以至于为了保全家人,要冒险投笔从戎,今日总算是拨云见日,是大喜事啊。 不过转眼她就意识到,郑植要外出任职,那岂不是要夫妻分隔两地?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她的一群孙子孙女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你带阿烨一起去。” 郑植还正犹豫,没想到母亲却先开了口。 “君姑,还是我留下来照顾您和阿咸吧。” “就这么决定了,温县路途遥远,你们快去收拾行囊。不用顾忌家里,早日让我抱上孙子孙女才是正理。” 入夜,杜烨惬意地缩在郑植怀里,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到处拱火。 郑植浑身又热了起来,只是担心她身子受不住,无奈地捉住那只作乱的玉手,放在自己心口。 “阿烨,这次我外出任职,原本是想你留在京兆的。”郑植顿了顿,见杜烨轻哼了一声,接着解释道,“你从未出过京兆,不知道外面如何混乱。东南已是大临难得的富庶之地,但天师道一场叛乱后,几乎沦为人间地狱。温县此去,并非一路坦途,我恐怕不会太平,万一遇到危险,我怕……” 杜烨抬头盯着他,眼中满是不服气:“你担心我拖后腿吗?” “自然不是。” 郑植怎会如此轻视她,只是觉得外面不太平,一路又车马劳顿极为辛苦,才想让她留下。 可杜烨才不领情。 “正是因为我没有离开过京兆,才更想去见识这广阔河山。” 她见识过仙人们的世界,那里是难以想象的奇观异景。但现实里,她却从未踏出过京兆。 不论如何,她都很想用眼睛和脚步丈量这个世界。 况且,整日里困于内宅,自己的书法已经很久没有进益了,她想要去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也想观赏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尽管自己有义务照顾君姑和继子,但从内心而言,她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临行前,杜烨去向已从坞堡回来的母亲和兄长辞别。 严氏很是不舍,自己娇娇弱弱的女儿,怎经得起这样的长途跋涉,拉着杜烨的手,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杜晏倒是不怎么担心,有郑植陪着,妹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就拉着郑植去书房,给她们母女独处的空间。 两人许久未见,杜晏见郑植更加稳重沉默,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可想必都事关机密,不便询问,就说起了自己伯父的病情。 杜述已年过五旬,这几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郑植也很是担忧他的身体,打算明日就和杜烨去探望。 谈到这个,郑植又想起太尉的身体,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了,尽管此前对外称病来迷惑大将军,可一身的伤病也决不是作假。 他强拖着病体,扫除不安分的宗室,为自己的长子王施开路。 王施为人刚毅隐忍,做事铁腕而果决,确实不愧为太尉都看重的接班人。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眼睛上有瘤疾,经常流脓,常被病痛折磨。 看来以后,免不了权力相争,这一团乱麻,还是出去积累地方为政经验清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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