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影子,顿时泛起了无限温柔的光彩,“是。” 似是认为这个表白不够正式,他再次给出了掷地有声的答复,“是的,我喜欢星凝。四年前,在越国国都重逢之时,我就喜欢上星凝了。” “卿之我所悦,思卿朝与暮。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宋星凝心怀激荡,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为什么喜欢我?” “七年前,坠入深渊之时,你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窥见的星光。” “那时你曾经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因为有了这个约定,我知道,就算被整个世间所抛弃,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与我重逢。” 然而,宋星凝却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失去了温度,如同坠入了冰窟,“在兖州重逢之时,你知道我是去杀你的吗?” 话音一落,萧珩清润的眸色之间渐渐泛出了一抹深邃的哀伤,“知道。” 一个人知道自己会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掉,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此时此刻,宋星凝完全不想感同身受,只可惜她亲身经历过这种处境,也亲身感受过这种痛苦。 这种异样的绝望,就像是一块巨石,正在不断地压迫着她的心,仿佛要将一颗心碾压得粉碎。 “那日在金湖,你也知道我是去杀你的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宋星凝感觉自己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你是太子殿下,一国储君,你的性命难道不比我的重要吗?” “我是一个冷静而理性的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与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哪个更重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相同的答案,那就是我的性命更重要,只是……你不一样。” 萧珩的目光中有温润如玉的坚定,还有清明如水的温柔,“在我心里,你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你就是你,是可以让我超越理性的存在。” 这半年以来,宋星凝将那些过往都尘封了起来,选择了逃避,不敢去面对。 直到此时,对方所有的温柔仿佛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将她曾经的无情和残忍都剖了出来,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真正的无情之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是啊,曾经的她怎么可以那样对他呢? 她可真该死啊。 那一瞬间,宋星凝的心仿佛碎成了千片万片,此时,若是她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一时之间,她只是怔怔望着对方,任由着歉意和悔恨吞噬着自己的内心,而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似是为了安慰她,萧珩释然一笑,“我只看结果,如今的结果是好的,其余的就不重要了。” 宋星凝抬起了浸在泪水中的眼眸,无助又茫然地看向了他,“结果是好的?” “如今我们站在这里,一起看风景,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吗?”萧珩温和而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帕递了过去。 宋星凝伸手接过了帕子,轻轻拭去了眼泪。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萧珩的音色降了半分,“我知道你对我无意,今日所言,不必放在心上。” 感激之外,宋星凝又生怜悯,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我会信守承诺。” 经他提醒,宋星凝这才想到了两人之间的约法三章。 “我一直没有跟你表白,是因为担心你会多虑,认为我会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 那一瞬间,宋星凝的思绪有些飘远,曾经萧璟因为喜欢她,才会不择手段地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甚至不惜伤害她的家人。 要是萧珩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心意,她绝对不敢相信他,自然不会接受他的相助。 一念及此,她又不太确信地看向了他,“你……不会把我留在你的身边吗?” “不会。” “为什么?”宋星凝更加不解了,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想要和对方永远在一起吗?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漫天的祈福带随风轻轻摆动。 萧珩缓缓伸出了右手,任由万千红丝绦随风从他的指间掠过,“从未得到过的,失去又有何惧呢?” 闻言,宋星凝的心仿佛又被什么重重一击,竟然又涌起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糖葫芦来了!”就在此时,萧玥儿欢快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宋星凝赶紧反手抹了抹眼泪,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只见萧玥儿举着两串糖葫芦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外面好热闹啊,还有卖糖葫芦的!”萧玥儿立即递过来一根糖葫芦,“皇嫂,给你一根。” 宋星凝伸手接了过来,“谢谢玥儿。” 萧玥儿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声,“你们的愿望都许好了吗?” “早就许好了,都已经挂上去了。”萧珩微微而笑。 萧玥儿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这千万条祈福带,“我相信你们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你都不知道我们许了什么愿望,就这么肯定?”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许了什么愿望,但是一定是美好的愿望,所以我希望都能实现。” 宋星凝忍不住问了一声,“对了,玥儿,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出宫玩,就像今天这般开心。” 萧珩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愿望只怕是难以实现了。” “是啊,所以我干脆不许愿了,就不为难天上的神明了。”萧玥儿释然而笑。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宫了。” 回宫之后,宋星凝不知该如何面对萧珩,只能早早地躺到了床榻上。 隔着屏风,她望着那个端坐于书案前的清影,心中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从上一个幻梦中醒来之后,她就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来,只想追求自己最初的梦想,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作为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人,萧珩像是九天之上的明月,而她像是山谷之中的野草,如果不是七年前的那一场意外,也许人生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在这短暂的交集之后,两人又会渐行渐远。 不过,同在天地之间,野草可以沐浴到明月的清辉,而明月一定也能从风中收到野草的讯息。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从此之后,宋星凝的心态在不经意间渐渐有了变化。 后知后觉的她才意识到人的眼睛不会说谎,而萧珩的每个眼神都像是在说着无尽的喜欢。 只要看一眼,那些隐晦而苦涩的,曾经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她就都感受到了。然而,她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还好,萧珩的言行举止与往常无异,依旧以礼相待,并无半分逾越,甚至少有地收了不正经,这反而令她有些不适应了。 数日之后,周云素再次来访。 好不容易见到了知己,宋星凝憋了满心的话想要倾诉,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位周姐姐还真是心思玲珑,目光一扫,就觉察出了她的异样,“你终于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了?” 宋星凝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嗯。” “你们两个……好了?”周云素笑得更加灿烂了。 宋星凝怔了一下,又摇头否定了这一点。 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周云素轻轻叹息,似是在安慰自己,也似是在安慰对方,“没事,相处久了,你们自然而然就好了。” 略一迟疑,宋星凝还是忍不住如实告知,“周姐姐,我和他之间有约定,一年之后,我就会离开了。” “你说什么?”周云素向来淡定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宋星凝用力点了下头,目光缓缓扫过了这座繁华而空旷的宫殿,“我不适合留在这里,还是适合回归江湖,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周云素凝目望着她,眸光闪烁,许久未语。 此时,宋星凝心中又冒出了一个疑问,“对了,周姐姐,你为什么会帮助他呢?” “说实话,我挺同情他的。”周云素有些感慨,轻轻叹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闻言,宋星凝疑惑不已,“可怜之人?” “皇子不争,好歹还能活着,当个藩王,只是太子不争,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是他这个太子也太难了。十岁丧母,十四岁被送到敌国当质子,这七年来,如履薄冰,暗杀不断,身中剧毒,九死一生。” “他以身为质,换来了天下的太平,可是谁又感激他呢?楚国想要杀他挑起战乱。越国也不想放他活着离去,甚至珵国也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回来。”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重重戳入了宋星凝的心里,即便并非本愿,曾经的她也是其中之一。 “再说,他爱而不得的样子,我看了这么多年,也看得也有些厌倦了。” 周云素故意叹了口气,语声伤感,“好不容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却只是短暂的重逢,抓不住,也留不住,注定是此生空留余恨了。” 宋星凝的心隐隐作痛,垂下了眼帘,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直到茶水变得冰冰凉凉,她才回过了神来。 她将茶水放回到了茶桌上,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在这一年之内,我会好好对他。” 看在眼里,周云素欣慰一笑,“好,一切顺其自然吧。” 接下来,周云素继续教制衣,她也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周云素告辞,宋星凝亲自将她送到了宫门。 在回去的路上,她听见长信殿内传来了一阵争执之声,其中一个是秦翀的声音,而另一个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熟悉。 谭照丹!又是这个小谭御史! 宋星凝心中的怒火又“噌”一下冒了起来,恨不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书生一顿。 在盛怒之下,她立即取来了自己的长剑,就兴冲冲地杀进了长信殿。 眼前人影一闪,谭照丹还没反应过来,明晃晃的剑刃就如同闪电一般迎面刺来。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就选择了闪避。 那一瞬间,长剑就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明亮的光弧,直接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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