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之后,宋星凝就迫不及待地抛出了问题,“这位陈知县就是变数,也就是你所说的智者?” “不错。若是陈刚峰这个变数没有出现,只怕我也未必能想到更好的破局之法。” “原来如此。” 萧珩的目光有些飘远,“天地万物,皆有变数,人事皆然,想必布局之人也没想到这个变数。” 宋星凝也有所感慨,一切因她赴诗会中的一个变故而起,却没想到另一个变故又间接地引出了破局的关键人物。 “对了,你既然早就将他视为破局的关键之人,为什么宁可被陛下责骂,也不直接举荐他呢?” “不久前,我跟刑部赵尚书打过招呼,不得不避嫌,由陛下来举荐更为合适。” 宋星凝也想了起来,当时陈知县身陷牢狱之灾,她曾经请求萧珩跟赵尚书说一声,让对方重视此案。 萧珩顿了顿,语声意味深长,“更何况,陛下在怀疑我就是这个万民表的幕后主使。” 略一沉吟,宋星凝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那……是你吗?” 萧珩凝目望着她,眼底浮起了令人看不懂的微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猜?” 宋星凝托着脸庞看着他,对方的眼眸清澈而透亮,却反而令人无法看明白他的内心,看了许久,她还是读不出答案。 她也不过于纠结,便回之一笑,“我猜不到,还是不猜了。” 萧珩的眼眸里又盛满了盈盈的笑意,“这就放弃了?” “因为猜不到啊。”宋星凝一脸无奈,摊了摊手。 萧珩笑着瞥向了她,语声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难道我的心思很难猜吗?” “那是自然。” 萧珩轻轻叹息,唇角挂着一抹略显无奈的笑容,“我的心思可再简单不过了,只要用心,就一定能感受到。” * 三日之后,固安县的百姓们闻风而动。 “听说了吗?今日陈知县要升堂,公开审案了。” “是啊是啊,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会来。”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咱们普通老百姓几辈子都看不到,要是能亲眼看到,可是天大的福气。” “快去,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随着惊堂木的落下,满堂肃静。 一个衙役走上前来,“禀大人,属下已经查明,死者名叫尤大,年四十,家住固安县甜水巷。” “他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的债,就在出事的前一天,他曾经在赌场扬言自己即将一夜暴富。” 仵作也公布了验尸结果,“从尤大腿骨的伤势可以推断出,他的腿骨确实是被马车所压断,却并非是娘娘的马车。” “因为娘娘的马车不同寻常,车轮比寻常的马车要宽一寸,若是娘娘的马车所为,腿骨粉碎的宽度应该更长。” 就在此时,衙门外骤然传来了一阵击鼓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就吸引了过去。 围观的百姓立即让出了一条道,而击鼓之人快步走上了大堂。 定眼一看,宋星凝暗暗吃了一惊,来人竟然是那日挟持赵小姐,想要给陈知县伸冤的武阿四。 听闻京都府正在四处通缉他,她原本想跟赵尚书替对方求个情的,却没想到变故突生,她自身难保,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 只是武阿四怎么突然现身于此? “草民武阿四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陈大人。”武阿四跪下行礼。 “武阿四,你为何击鼓?” “草民亲眼看到,那日太子妃娘娘的马车并未碾伤尤大。”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惊讶之余,宋星凝忍不住转眸,与萧珩对视了一眼。武阿四竟然会替她作证,倒是出乎意料。 “那日草民挟持了尚书大人的千金,却被娘娘阻止,因此怀恨在心,便尾随在后,准备伺机报复,却无意中看到了整个事件。” “在回京都的路上,尤大晕倒在了路上,草民亲眼看到,娘娘立即停下了马车,命人好生照料他。” “等确认尤大无恙之后,娘娘还赏了一块银锞子,这才离开。” “等马车离开之后,草民看到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尤大的身旁。至于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草民离得远,就没听到了。” 陈知县立即提出了疑问,“你既知实情,为何今日才报官?” “草民因挟持赵小姐,得罪了赵尚书,如今正被京都府通缉,因此不敢自投罗网。” “那你为何又自投入网?” “因为陈大人您是草民的恩公,也是整个广陵县百姓的青天。为了维护您的青天之名,草民想要帮您破案,就算是死也再所不惜。” “还请大人放心,草民稍后就会去京都府自首。” “好,武阿四,你方才所言可否属实?”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还请大人明查。” “更何况,草民虽然是一介草莽,但是江湖中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恩公对草民恩重于山,草民绝对不会做任何危害您的声名之事。” 陈知县微微颔首,立即让武阿四当场签字画押。 紧接着,他又下了命令,“在京都府的配合之下,造谣的源头已经查到,来人,把疑犯统统带上堂来。” 紧接着,衙役们又将造谣之人带上堂来,这些人也招供了,表示都是受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所指使。 人证物证具在,真相大白,陈知县当堂宣布,杀死尤大以及尤大的亲属的凶手另有其人,还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清白。 惊堂木再次落下,轰动京都一时的案件终于水落石出,落下帷幕。 惊天案件的反转固然令人震惊,而之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太子殿下亲临现场,当地的百姓得见圣颜,更是激动万分。 今日,萧珩身穿一袭白色的圆领广袖长袍,一尘不染,清隽无双,如同屹立于青崖之上的雪松,一举一动尽显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他的面容上始终漾着温和而优雅的笑容,如若春日的微风,足以令人忽略他那苍白的容颜。 他平易近人,温和有礼,给众人展示了一个完美的储君形象。 当然也有不完美之处,在临行之前,他还顺便表演了迎风咳血的柔弱无力,要不是宋星凝提前得知,只怕魂都要被他吓飞了。 看在眼里,固安县的百姓更是愧疚不已,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早该想到,这般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是坏人呢?” “是啊是啊,当初太子殿下可是为了我们珵国在越国当了七年质子,换得了这七年的太平。” “听说,当年楚国意欲破坏结盟,对他痛下杀手,他九死一生,从此病痛缠身,看来此言非虚啊。” “我们珵国有这样一心为民的储君,实乃天下之福啊。” 在百姓的夹道相送之下,两人乘着马车离开了固安县。 宋星凝又看向了萧珩,眼前之人的侧脸棱角分明,在微暗的暮色下,就像是一副水墨画,浓浓淡淡,却又写意得令人看不太清楚。 “怎么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萧珩转眸朝她看来。 宋星凝的视线一收,“没什么。” “怎么看起来还心事重重的?” “那个黑衣人还没抓到。”宋星凝轻轻抚上了手中的长剑,恨不得亲自提剑而去,将那个黑衣人缉拿归案。 萧珩淡淡一笑,“抓不到的。” 见对方如此笃定,宋星凝更是讶然不已,“为何?” “布局之人心思缜密,自然计无遗策,那人不过是一把刀而已,用完了就会扔了。” “那就是说,我们找不到那个幕后主使了?” “不重要。” “为什么?” “重要的是胜负。” 如此,一切胜负已分。 一夜之间,京都之中的舆论风向就骤然转变,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爱民如子,却被别有居心之人栽赃嫁祸,这般毁人清白的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而太子殿下以身为质,换得天下太平,国家繁荣,如今更是以病躯鞠躬尽瘁,更是可歌可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生活又回归了正常,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了。 半个月之后,盛夏已至,天气变得炎热了起来。 热浪阵阵来袭,宋星凝被热醒了,贴身的衣衫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虽然这寝宫里放了不少冰块,她却整整齐齐地穿着全部衣衫,盖着被子,又落着床帏,就像是一只被粽叶裹得紧紧的粽子,还被放到了密不透风的蒸笼里,想不热都难。 她只能掀开了被子,却还是燥热难耐。翻来覆去中,她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把衣衫给脱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萧珩对她以礼相待,两人隔着屏风分榻而睡,一直相安无事,她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要是万一他有逾越之举,她也可以毫不客气地以武服人,他那柔弱的小身段自然是不以为惧,只有自讨苦吃的份。 于是,她立即起身将外衫都脱了,只剩下了贴身的衣物。裸露的肌肤触碰到了冰凉凉的丝绸,就像滑溜溜的一尾鱼回到了水中,她感觉舒适多了。 如此,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了天亮。 “星凝,醒了吗?” 迷迷糊糊中,宋星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立于床帏之外。 她也想了起来,今日要进宫去给太后问安。她立即轻轻应了一声,坐起了身子,就要伸手拉开床帷。 就在床帏被拉开一线之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光溜溜的手臂之上。她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由低低“啊”了一声。她赶紧缩回了手,就跟被烫到了一样。 “怎么了?”萧珩的语声中满满都是关切。 与此同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隔着床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看起来似是准备掀开床帏。 宋星凝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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