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了。”德乾摇了摇头，“对了，琼英姑姑一定知道。她曾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如今负责照顾殿下的起居，她一定知道。” 一转身，宋星凝就去找了琼英姑姑。在得知她的用意之后，琼英姑姑回忆了一下，把大致的做法告诉了她。 晚膳后，宋星凝亲手做了红豆甜粥。她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却担心不够甜，便又加了一勺糖。 一切准备就绪，她提着食盒去了长信殿。她远远就看见了萧珩坐于书案之前，将手指轻轻揉上了额角，似乎颇为疲惫。 在看到来人之后，萧珩的精神一振，“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目光一移，宋星凝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空药碗，“怎么不用酒杯喝药了？” 萧珩的唇边漾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之前是为了打发时间，如今时间不够用，自然没法慢慢品了。” 宋星凝倒是有些忍俊不禁，“这个‘品’字倒是用得极妙。” 说话之间，她将甜粥从食盒里端了出来，“药一定很苦，喝碗甜粥吧。” “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萧珩的目光扫过了甜粥，又投向了她，似乎有些触动。 宋星凝轻轻“嗯”了一声，有些腼腆地点点头，“你尝尝看？” 萧珩端起了粥碗，轻轻舀了一勺。在入口的瞬间，他不易觉察地微微蹙了下眉头，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这甜粥是不是不好吃？”宋星凝莫名开始紧张了起来，不会是她最后一勺糖给放成盐了吧，一念及此，她心中就没底了，恨不得夺下对方手中的汤勺，尝一口验证一下。 将少女的神色都揽入了眼底，萧珩抿了抿唇角，漾出了一抹浅笑，“不会。” 真的？宋星凝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可是他刚刚的神色明明很不正常。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萧珩放下了汤勺，直接端起了粥碗，一口气将整碗甜粥都喝了下去。 他喝粥竟然如此豪迈，就跟侠客饮酒一样？宋星凝看傻了眼。不知为何，她总隐隐觉得对方有一种慷慨就义之感。 烛火微微闪动，萧珩那双浅色的眼眸里万千光华流转，“我尽量早些回去，若是困了，你就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宋星凝点了点头，便提着食盒离开了，只是没走多远，她就撞上了穆沉。 穆沉立即躬身行礼。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宋星凝陡然想到了一点，在越国期间，穆沉一直陪伴在萧珩的身侧，对他的喜好应该很了解。 她停下了脚步，转身叫住了对方，“穆统领，请问除了甜粥，殿下还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甜粥？”穆沉不由蹙起了眉头，眼底更是闪过了惊诧之色，“殿下不吃任何甜食。” 闻言，宋星凝完全呆住了。 穆沉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去，“在越国之时，有人在甜粥里下毒，殿下身中剧毒，虽然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五脏六腑受损，身子虚弱多病，从此殿下就不再吃任何甜食了。” 震惊之余，宋星凝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了手里所提的食盒之上，顿时感觉重逾千斤。 此时她回想起来，才明白萧珩刚刚喝甜粥为何有如赴刑场的慷慨之感了，因为他根本不喜欢。糟糕，她好心做了坏事，竟然强迫了对方吃了不喜欢的东西。 顾不上那么多，她急忙转身跑了回去。 见少女去而复返，萧珩含笑看向了她，“怎么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不吃甜粥，对不起。”就跟犯错的孩子一样，宋星凝耷拉着脑袋，不知所措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萧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没有不吃甜粥啊。” 宋星凝垂头丧气，就跟一朵蔫了的花一样，“你不用安慰我了。” “下次少放点糖就好了。”萧珩的语声温温和和，就像这初夏的微风，带着暖人的温度。 一瞬间的怔忡之后，宋星凝抬眸看向了他，面容上写满了不确定，“下次？” 看着少女有所期盼的样子，萧珩眼底浮起了温柔的笑意，“可以吗？” 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宋星凝眼眸中那些期盼之色瞬间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她只觉得干劲满满，恨不得立马冲到厨房再做十碗，“好。” “小时候母后经常做这个给我吃，我很多年没吃到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用言谢。”宋星凝的眸中如映春水，回之一笑。 看在眼里，萧珩薄唇微扬，浅然笑了笑。 转念一想，宋星凝面容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对了，我听穆统领说，在越国之时，你被人暗算，身中剧毒？” “是啊，当时想杀我的人可不少。”萧珩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香囊，将那枚铜板取了出来，“多亏你给的护身符，替我挡住了一枚暗箭。” 宋星凝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枚变形的铜板之上，这才明白了一切。传闻中这位太子殿下在越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万万没想到，实际上陪伴他的是血雨腥风。 “原来你在越国过得很不容易。” 闻言，萧珩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怎么，心疼我了？” 这个人又开始不正经了，宋星凝无言以对，便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中的是什么毒？” “杜鹃泣。” 宋星凝有所耳闻，心中震惊不已，“这可是江湖中有名的剧毒，听说无药可解。”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吧，遇到了云游的神医，这才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萧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是谁害你的？” 萧珩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她，“你想要帮我报仇？” “嗯，等一年之后，我离开京都，就替你报仇。” 闻言，萧珩的睫羽微微抖动了一下，“不用了。” 宋星凝不解，“为什么？” “想要杀我的人何其之多，找出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可是……” “远瞻者不忧过往。”萧珩顿了顿，语声微沉，“更何况，当务之急是安内，就算是攘外也必先安内。” 宋星凝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禁陷入了沉思，萧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她没有。等一年之约到期后，她离开东宫，就可以替他报仇了。 只是如何查出那个幕后黑手呢？从萧珩这一侧，她可能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了。转念一想，她认为可以从江湖这一侧查一查。 杜鹃泣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剧毒，她可以查到它的源头，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说起来，这杜鹃泣的味道倒是挺香甜的。”萧珩说得轻轻淡淡，就如同说着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是他的眼神却隐含着难以言喻的苦楚与落寞。 宋星凝回过了神来，顿时心生怜悯，“所以你就不吃甜粥了。” 萧珩的目光有些飘远，似乎落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什么都不敢吃，直到现在，我还是只吃固定的几个菜，并且吃得很清淡，因为我已经完全熟悉它们的味道，任何一点点异味都可以尝出来。” 望着他那张异于常人的病态容颜，宋星凝这才完全明白了一切，脱口而出，“以后所有的菜我都先替你吃。” 萧珩收回了目光，眼底泛起了柔色，“傻，不用了。” 这个“傻”字就像是滚上了糖霜的粉糕，砸入了心间，一时之间，宋星凝被砸得有些懵了。 “傻？我……哪里傻了？”少女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看起来似乎有些愠恼。 看在眼里，萧珩的明眸里漾起了无尽的温柔，轻轻笑出声，“哪有太子妃亲自试菜的？如今东宫所用皆是可靠之人，爱妃大可放心。” 爱……妃？再次听到了这个称呼，宋星凝的面容还是无法控制地红了红。 下一刻，萧珩又收了玩笑之色，“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的我可是准备享福了，哪里舍得死？” 宋星凝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定了心绪，也点了点头。 萧珩似笑非笑，“爱妃早些回去歇息吧，孤会尽快忙完陪你就寝。” 羞涩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就再次卷土重来，宋星凝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总是这么不正经，她也习惯了，懒得跟他计较了，便提着食盒离去了。 * 弹指间，时日飞逝，直到萧珩无意间提了一句，宋星凝才意识到明日就是休沐之日了。 “明日休沐，我们去哪里？” 宋星凝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讶然，“你不忙了？” “忙。”萧珩苦笑了笑，“永远忙不完，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 “难得休沐，你要不要好好歇息？” “难得休沐，更要好好出游放松才是。”萧珩凝目而望，挑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之前休沐之日，宋星凝多半是回家探望家人，只是如今她已“出嫁”，省亲不易，便也不再多想。 “那我来安排？” 宋星凝点了下头，“好。” 沉吟了片刻，萧珩的眉梢好看地扬起，“对了，你会击鞠吗？” “击鞠？”宋星凝摇了摇头，这种骑马击球的活动在王公贵族之间盛行，民间甚少。 闻言，萧珩的眼底闪过了一抹讶然之色，“对了，明日有击鞠比赛，你感兴趣吗？” 宋星凝喜欢习武，自然对击鞠感兴趣，而且可以离开东宫出去透透气，听起来倒是不错。 转念一想，她猜到对方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提议出游计划的，便关切地问了一句，“那你想去看吗？” 萧珩含笑看着她，眼眸里泛起了柔柔的微光，“我与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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