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凌乱的发丝贴在了苍白的脸庞上，眼眶通红，咬破了的嘴唇更是给唇间增加了一抹令人心疼的颜色，整个人在夜风之中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而无助，就像是一朵被风雨摧残的落花。 只看了一眼，萧璟就无法继续摆出冷漠的姿态，“起来吧。” 起身之时，宋星凝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膝盖一软，险些就要摔倒。 萧璟有所动容，立即扶住了她，关切地问了一声，“还能走路吗？” 宋星凝只觉双腿麻木酸疼，却咬了咬牙，“我可以的。”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一轻，竟然被萧璟横抱了起来。 震惊之余，她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了过去，而对方的神色平静如常，只是不紧不慢地跨入了门槛。 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了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又顺着棱角鲜明的轮廓缓缓流了下来。 看在眼里，宋星凝的心中百感交集，无法言喻，就像一团乱麻，难以梳理。 就在此时，站在水榭门口的两个人影就闯入了她的眼帘。等看清那是薛知瑶和她的婢女汀兰之时，她的神情一滞，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了。 下一刻，她回过了神，就要挣扎着下来，只是刚一用力，就听见萧璟不容拒绝地说了一声，“别动。” 别无选择，她听从了对方的命令。 “王妃找本王有事？”萧璟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平静而沉稳，听起来与往常并非半分区别。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薛知瑶才用相对平静的语调给出了回复，“是。” “好。”萧璟径直抱着宋星凝走进了水榭的内室，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他立即掀开了锦被，将她紧紧裹住了，又掏出了白帕，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雨水，“本王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热水和姜茶，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宋星凝有些木然地点了下头。 萧璟温和一笑，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 宋星凝躺在了温热的水里，微微闭上了眼睛。她身上的寒气渐渐褪去，可是心里的寒意却在逐渐加重。 在过去的三年里，两人在这间水榭里朝夕相伴。萧璟克制守礼，而她心思单纯，也从未多想。此时回想起来，若是曾经的萧璟对她有任何亲近的想法，她应该不会拒绝。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萧璟已经不是她曾经爱慕的那个少年，而她也不再是曾经爱慕萧璟的那个少女。 为了家人，她不得不来低下头来求萧璟，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只是无论是什么，就算她不愿意，也只能接受。 一念及此，她感觉周身的水骤然都涌了过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绝望的泥潭。 “噌”一下，她不得已从水中站起了身。冷空气顿时从四周袭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只能赶紧穿好了衣衫。 出于紧张，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剑，却探了个空，这才发现今日没有带剑，而她的手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事已至此，徒悲无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缓步走了出去。 听到了开门声，端坐于书案之前的萧璟立即将目光投了过来。 方才沐浴过，少女的面容清丽无瑕，好似出水芙蓉，她并未束发，一头柔顺的乌发如瀑披散在肩头，更显得温顺动人。 看在眼里，萧璟也有了一瞬间的怔忡。他的眼底掠过了一缕微妙的幽光，白皙的脸庞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似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即刻收回了目光，将放在桌面上的姜汤递了过去，“这姜汤的温度刚刚好，趁热喝了吧，别受凉了。” 宋星凝只能听话地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放下了汤碗之后，她的目光一移，投向了不远处剑架上的那柄龙泉剑。那一瞬间，一些胆大妄为的想法难以抑制地涌入了她的脑海。 只是转念间，她就想到了萧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宋星凝，你一人可敌十人，可敌百人，却难敌千军万马。” 下一刻，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了，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无奈和怅然。 此时，萧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也转身看向了那柄龙泉剑，“认出这柄剑了？” 宋星凝有些不自在地点了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几乎微不可闻，“是我扔进水池的那把剑。” 萧璟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你胆子不是很大的吗？声音怎么越来越小，知道自己有多肆意妄为了？” 宋星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垂下了眼帘，默然不语。 “你不过是仗着本王喜欢你罢了。”萧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眼眸里满满都是宠溺，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宋星凝的身子一颤，整个人变得僵硬了起来，就像是一块冰冷的石板。 “你心中是不是恨本王？” 恨？宋星凝只觉得自己的心早就变得麻木了，对萧璟，她也说不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感，心中空荡荡的，彷佛什么都没有剩下。 未等到她的答复，萧璟似乎轻笑了一声，“你的胆子不是大得很吗？怎么不敢承认了？本王也恨你，只是恨归恨，还是无法放下你。” 一时之间，宋星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放心，你父亲是本王未来的岳丈，本王自然不会让他有事。只是要走个过场，过两天就会放他回去了。” 此言一出，宋星凝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忍不住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多谢殿下。” 少女的眼眸里又有了璀璨的光芒，就是回归夜幕的星辰，看在眼里，萧璟也不禁流露出了简单而明快的笑容。 “对了，本王还有折子要写，可能要写到很晚，你先去休息吧。” 宋星凝略一迟疑，还是摇了摇头，“我陪着你吧，就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值夜？不用了。本王说过了，从今往后，你只要留在本王身边就好了。”萧璟有些忍俊不禁，就连幽深的眸子也染上了笑意，“去吧。” 宋星凝点了下头，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恍惚之中，她感觉这座水榭变成了一座无形的囚笼，将失去自由的飞鸟永远困在其中。 在放下防备之后，她感到所有的虚弱和疲惫就像潮水一般朝自己涌了过来。然而，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就算是硬撑也要坚持下去。 她呆呆站了半晌，跪了一下午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而这间卧室的陈设简单至极，除了书架就只有床榻，她只能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烛火熄灭，一切陷入了黑暗，而她的意识如同一叶小舟，在深海上浮浮沉沉，彷佛随时都可能被巨浪掀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瞬间将她从混沌之中拉了出来。 她的心弦瞬间绷紧了，更是“噌”一下站起了身来。 萧璟的声音从黑暗里传了过来，略带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 萧璟似乎轻笑了一声，“那本王哄你睡觉？” 这句话难免令人浮想联翩，宋星凝的心跳似停了一拍，一阵莫名的战栗更是从她的脊背窜起。 借着水榭外的微弱光线，她看到萧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逃避的念头瞬间在心中滋生，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就是床榻，已无退路，下一刻，她就撞上了对方的胸膛，被熟悉的气息强势缠绕。 她忍不住抬眸，只见萧璟的神色隐藏在晦暗的阴翳之中，令人无法看清。而两人近在咫尺，就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下一刻，一股力道落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都牢牢禁锢在了炽热的胸膛中。 昏昏沉沉中，宋星凝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便用力去推开。 “本王不许你反抗。”萧璟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宋星凝身子一颤，只能停止了挣扎，沉甸甸的脑袋又开始眩晕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的。 见少女不再做任何拒绝他的举动，萧璟这才松开了手，“本王答应过你，会风风光光地娶你。来日方长，自然不会急于一时。” 闻言，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挪开了一丝缝隙，宋星凝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天快亮了，本王也不准备歇息了，你去睡吧。”黑暗中的萧璟终于发了话。 略一迟疑，宋星凝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殿下，我阿娘病倒了，我妹妹一个人照顾家里，我有点不放心，想早些回去看看，可以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萧璟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宋星凝被问住了，也没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点，“我……尽快。” 萧璟也没为难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要让本王等太久，早些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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