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安一直注意着沈宁钰的动静,心道在公主府总不会有什么危险,识趣地没跟过去。一个丫鬟突然现身,大喊“有刺客”。 “在哪?”长公主厉声问道。 她焦急万分地指着凉亭方向。苏璟安脸色骤变,抢先冲到最前,却见沈宁钰正闲闲扇着团扇,地上是宛如死狗的布衣男子。 “宁钰,受伤了吗?”苏璟安三两步冲上前,担忧又懊恼地检查沈宁钰身体。 沈宁钰微怔:“我没事。”苏璟安力道大,她双臂被握住,动弹不得,眼见着魏家来人,示意苏璟安松手。 苏璟安依言放下,狠狠踹上贼人胸口。 “怎么回事?”长公主厉声道。 “回殿下,适才宁钰来亭中歇息,途中偶遇柳姑娘,与她浅聊了几句,不料歹人突然现身,柳姑娘受惊晕倒,宁钰与手下将人制服,所幸没酿成大祸。” 柳氏尖利高喊:“如絮呢?她在哪?” “姑母,我在这里。”柳如絮在飞鸾的搀扶下现身,脸色苍白,双目红肿,神情恍惚。 她苏醒后,见四下陌生,回忆起昏迷前的凶险经历,一度以为那人已得手,直到飞鸾递给她一套沈宁钰放在马车备用的套裙,告诉她所有事,这才扶着她出现。 她的腿被伤到了,走路一瘸一拐,见到柳氏就后怕得哭起来。柳氏心疼不已,一个劲安慰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柳如絮艰难走到沈宁钰面前,朝她行礼:“若非夫人相助,如絮只怕凶多吉少,夫人恩情,如絮永生铭记。” 她话里有话,只有知道真相的几人能听得明白,沈宁钰道:“理应出手,不足挂齿。” 侍卫斩断男人嘴里的草绳,他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按到地上审问,惊恐万分地看向沈宁钰求饶,沈宁钰视若不见。 那颗药是她从宋语书手里讨来吓唬人的玩意,一粒便可使人瘫。沈宁钰不会给他解药,他也不会有机会找到解药,因为他活不过今日。 “在本宫府里寻事,你哪来的胆子!”长公主斥道。 男人见周围的人非富即贵,心知此番必死无疑,为了能让雇主满意,不连累家人,破罐子破摔道:“为了心上人,我不惜赴汤蹈火,何况一个公主府?” 他含情脉脉地看向柳如絮:“我与如絮两情相悦,奈何她家道中落,我父母不允许我与她在一起,我从扬州一路追来盛京,就是为了能与她再续姻缘。” “你胡说!”柳如絮红肿着眼睛,“我根本不认识你!” “如絮妹妹要翻脸不认人不成?是谁与我海誓山盟,此生不弃?我记着,你却忘了。” “我没有!”柳如絮是个读书人,又刚受到惊吓,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一时乱了阵脚,只是对柳氏哭诉,“姑母,他在说谎。” “总得拿出有证据才行,不然你就是在毁柳姐姐清誉。柳姐姐莫怕,若他在污蔑你,长公主殿下自会替你作主。” 说话的是侯府小姐张嫣儿,此番提议正中长公主心意。 沈宁钰看向张嫣儿。她模样娇俏,与旁人一样关注着场中情况,察觉到沈宁钰的目光,甜甜地笑弯了眼,沈宁钰点头回应,又别过脸去。 男人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因无力拿出身上东西,指挥侍卫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里边包着一只耳环。 “如絮妹妹,这帕子和耳坠都是你给我的,你还想否认吗?” 柳如絮几乎要崩溃,机械摇头:“这是我前些日子丢的……” “如絮妹妹,你莫非看盛京远远好于扬州,要另寻高枝,这才矢口否认你我往日情分?” “够了!”沈宁钰忍无可忍,打断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即便如你所言,你二人鹣鲽情深,那方才在凉亭,你怎的最初冲着我喊‘如絮’?连你心心念念的爱人都能认错,还要装深情?”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柳如絮更是震惊沈宁钰的说法。她终于明白为何沈宁钰在最初便生生在这个故事里插入了自己,因为在旁人眼里,沈宁钰就是这件事的证人,无论这个男人怎么编造谎言,她都能以新的谎言应对而不会受人怀疑。 “我……”他还要反驳,飞鸾及时补充:“你冲着我家夫人喊柳姑娘的名字,夫人下意识看向柳姑娘,你才发现认错了人。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如絮,是这样吗?”魏允同贴心地递来帕子安慰她,“你慢慢想,不要怕。” 沈宁钰不着痕迹地看向张嫣儿,却见她根本没有给魏允同一个眼神,不禁怀疑起自己想错了。 柳如絮哽咽着点头:“我适才惊魂未定,记不起昏迷前的细节,听夫人所言才渐渐记起,他起先的确错把夫人认成了我。” “你们都在胡说!我并未去凉亭,我把柳如絮带到假山之后你才现身!”男人吼道。 沈宁钰极为镇静地问:“柳姑娘何时去假山了?” “不曾。”柳如絮答。 男人冷笑:“你们一唱一和,不就是想隐瞒真相吗?老子打晕了她,她当然不知道!” 沈宁钰也笑:“她始终跟我在一起,晕倒后直接被飞鸾送去客房休息,路上小厮侍女都看到了。” “你胡说,是你寻到假山救出的她!我后背的伤,是你在山洞拿刀刺的,我这副模样,也是拜你那颗药所赐。” “什么药?”长公主问沈宁钰。 沈宁钰茫然道:“回殿下,宁钰身上并无药丸。” “就在她腰间荷包里,我亲眼看见她从里边拿出来一粒药丸。” “你说这个?”沈宁钰解开荷包递给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嬷嬷检查片刻,对长公主道:“这就是一个普通荷包,是空的。” 公主府的侍卫查遍假山内外,皆无任何可疑之处。 “那是她提前毁了所有印迹!她——” 男人还想说话,苏璟安又是一脚踹过去,冷声道:“说够了吗?即便你所言属实,这也不是你混进公主府欲行歹事的理由。你若当真心悦一个姑娘,断不会伤害她分毫。但你却不惜一切代价污蔑柳如絮,还妄图将我娘子也编排进去,当真是活腻了。” 他说到最后,周身杀气四溢,沈宁钰不由拽拽他的袖子,苏璟安顺势握住她的手,碍于外人在场,沈宁钰没有挣开,面色平静无波,只有身体变得僵硬。 经此一番,长公主已认定是男人在胡搅蛮缠,不耐烦地下令将他带下去继续审问。柳氏请求交由魏府处置,长公主应允。 众人散去,柳如絮走出几步又折返,小声对沈宁钰道:“如絮本想来凉亭静心,无意跟踪夫人,没想到……如絮此前冒犯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说到伤心处,眼泪又要落下,沈宁钰轻声道:“本就算不上冒犯,何来恕罪之说?倒是你姑母审问他或许还有变数,总归我这边的说法不会变,届时你死咬着不认便成。” “可是……”柳如絮后怕地说道,“他定是受人指使,若审不到幕后主使,我……” 沈宁钰又想到张嫣儿看似好心实则助推那人亮出证据的一番话,但这仅仅是她的怀疑,便只是说道:“你姑母好手段,定能查出幕后之人,再不济,柳姑娘聪慧,定有办法找出那人。” 魏允同在不远处催促,柳如絮再次向沈宁钰道谢便离开了。 苏璟安自方才起一直未再说话,沈宁钰见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不由问道:“回去吗?” 苏璟安回神,跑向她:“走吧。” 他听到了沈宁钰和柳如絮的对话,想到柳如絮换上了沈宁钰的衣服、贼人的异常反应,嘴唇嗫嚅,终是没有多言——一切是那个混蛋咎由自取,但沈宁钰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不久,沈宁钰收到了以柳如絮名义送来的一套苏绣屏风,上绣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她的侍女说这是柳如絮亲手绣的最满意的绣品,特意找出来以报沈宁钰相救之恩。 沈宁钰赏了小丫鬟一些碎银,感叹柳如絮的绣技已经能与盛京最好的绣娘媲美,别说魏允同和柳氏,便是她都不禁生出几分赏识来。 一连几日阴雨连绵,苏璟安回来正撞上飞鸾指挥小厮往库房搬运屏风。他收伞进门,自顾自地坐到沈宁钰对面敲敲桌,沈宁钰从书中抬头,对上他满含希冀的目光。 “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紧张又期待地问。 沈宁钰满脸莫名:“一路顺风。” “……还有呢?”苏璟安不甘心地追问。 “唔——”沈宁钰看了一眼窗外,雨水淅沥,将芭蕉叶洗得碧绿油亮,“雨天天凉,多带些衣服。” “就这些?”苏璟安泄了半口气。 沈宁钰瞧他委屈又失望的神情,忽然福至心灵,飞快回忆一遍以往秦筝都是怎样对沈恒道别的,挑出一句她认为最适合的话说道:“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别让家人担心。” “没了?”苏璟安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沈宁钰茫然问道:“你想我说什么?” 苏璟安猛地从桌上坐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宁钰。成亲已月余,他自觉沈宁钰已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还以为她的态度有所改变,没成想还是这般不开窍。 “罢了。”苏璟安让了一步,“我不知要出去多久,你送我个小物件,我想你的时候能拿出来看。” 听说很多人家的妻子都会给出远门的丈夫绣腰带荷包之类的,他只要她随便给一个小玩意,不过分吧? 沈宁钰面色古怪地后移身体:“你认真的?” 苏璟安急声道:“当然!” 沈宁钰想,不过一个小物件,送就送了,但钗环帕子都是她贴身用的东西,陡然送给苏璟安不合适,库房里的东西,他也用不上。 她看向苏璟安空落落的腰带,略一思忖,起身打开放着衣物的柜子,取出一个崭新的荷包放到桌上。 苏璟安认出这与她的荷包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只明显粗糙许多,针脚稀疏,花型散乱。 沈宁钰说道:“我跟我娘学女红的时候,仿着她的花样绣荷包,却绣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若不嫌,尽管拿去。” “你会女红?” “我没这本事,只绣过这一个。”她看着这丑东西不由蹙眉,顿了顿,将自己的荷包取下一并推给他,“不若你用这个?这个好看。” “我就要它。”苏璟安眼疾手快拿了她亲手做的,麻利地挂在腰间,“我只要这一个。” 他将她做的丑东西当成宝贝,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沈宁钰心里五味杂陈。 “苏璟安,若遇到麻烦,记得寄信回来,我会想法子帮你。”她说。 苏璟安只听到“寄信”二字,笑眯眯地点头:“那是自然,我一定会按时寄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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