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帝哽住一口气,意识到永穆真的存了很多心思,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太子身后的小跟班,终于承认她与太子这几个月以来的疏离。 放在以前他会纠结两个孩子是否闹矛盾,需不需要他来调停,现在多种原因交杂,他一再犹豫。 “一应事务有都水监负责,我不会真的去灾地,只是过去坐镇,不会有事的,请阿耶成全永儿报效之心。” 会昌帝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女儿,沉默不语,顿了半晌,终于点头道:“好。” 永穆嫣然一笑,起身昂首,图穷匕见,‘恳求’道:“我这里只有数百公主卫,现在寒洲也没什么战事,而且南诏王前来,必定是姐夫派人护送,不如阿耶下旨,让堂姐再给我带一千鸦羽卫给我如何?有堂姐和姐夫在我身边,您也不用担心了!” 会昌帝有一瞬的无语,原他本想着将苏宛轩与永穆分开,但永穆所说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放别的州郡军队去,他还真不放心。 思量片刻,会昌帝只得道:“好吧,阿耶先与水部商量,你先回去等消息便是。” 此事传出,引来轩然大波,但朝臣们很快被南诏王送来的国书吸引走了注意力。 南诏的国书送达后,会昌帝回了亲笔信,表示欢迎阁骨前来拜会,命夏槿言派人护送南诏王和随行使臣团进京。 再依永穆的意思,让苏宛轩带领千余鸦羽卫前去江南西道,协助永穆赈灾。 * 寒洲城,阁骨依照计划越江来到城内,与苏宛轩见面。 阁骨听完苏宛轩给她剖析会昌帝的想法,道:“大夏皇帝如此好面子,只因为不能让我看不起的缘故,便答应让永穆公主前去赈灾?” 苏宛轩心内冷哼一声,道:“毕竟他与前诏王相争多年,怎么都想压对方一头。” “为了这个面子,有时竟然连实惠的好处都宁愿舍弃?”阁骨是主张务实的,登上王位不久,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上位者将所谓颜面看得如此之重。 “永儿六月便会到达洪州,我和夏将军依旨,让吕副将护送您和使臣团前去王都,我们则去帮永儿。”苏宛轩算算时日,接着道:“赈灾约摸一个半月也就结束了,再回王都就是八月中秋,天气舒爽,正好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接待北狄使臣的......” 南诏是久瘴之地,阁骨十分有经验,道:“夏日水灾,过后必生疫,郡主和公主小心,我既然要去拜会贵国君,自然不会空手,我带了南诏驱除蚊虫十分有效的草药,送予郡主带去灾地。” “多谢。” 苏宛轩和永穆于六月二十在受灾最严重的江州会合,虽然永穆没有过赈灾经验,但江南西道的百姓一向视她为天女,真心信服。 赈灾开展得很顺利,就像永穆当初说的,她不必亲到现场,当地官府、道观甚至乡绅纷纷参与进来,受灾的各州郡同时散发粮银和草药,永穆和苏宛轩花了大半个月时间,一路视察加游说,将功劳归于朝廷和会昌帝。 会昌帝接到各州郡奏报后自然喜不自胜,在早朝时对礼部尚书道:“原本永儿为了不增加国库负担,之前请奏过公主府就将原来的南林郡王府改建即可,但朕觉得,还是委屈了永儿。” 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对视一眼,会意接过话题:“陛下,不如把平康坊玄风观挪至胜业坊,占了的宅院迁至平康坊,这样一来,将玄风观也算作公主府范围,既合公主的意,又增大了府邸面积。” “好!好!”会昌帝一听,十分满意,道:“那你们现在就安排人把改建图纸做好,等永儿回来看过就动工吧!” 放在以前,太子听到这样的话必定要出来替永穆领一领恩,但他此刻却有些愣神,与夜鸿风合谋一事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现如今看永穆的表现,恐怕她肯定是知道了他在背后所做的事。 会昌帝见他走神,眉头轻皱,问:“太子,为你妹妹建公主府,你有什么想法吗?” 忽然被点名,太子定一定神,出列行礼回道:“回陛下,儿觉得孟尚书这个办法极好,儿没有什么补充的了。” 他顿了顿,越想越觉得之前自己太过着急,以为就差一步,没想到这一步总是跨不过去,现在回想,不仅没把宁王怎么样,还把永穆和苏宛轩、夏槿言推了出去,实在是走了一步昏招! 都怪他太过相信夜鸿风了!他必定没有说实话,在之前有帮宁王做过什么,没有完全告诉他! 想到此处,他调整心绪,面露喜色道:“为永儿建府一事,我作为阿兄也想出一份力,不如从东宫的私库拨钱修府如何?” 一直没说话的宁王瞥他一眼,赶紧上前:“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我作为永儿的兄长,自然不好袖手。只是太子殿下如此大方,已经出了钱,那我只好出点力了。” 谁敢让他出力啊! 朝臣们面面相觑,会昌帝眉头一跳,这几个月以来,在每一个话题上面,这两人都针锋相对阴阳怪气,有时候甚至吵到两大阵营都跟着不顾颜面公然对峙。 想到不日南诏王阁骨便要来王都,若是教人家看到这种局面,岂不是要嘲笑不止! 再加上一个勾结北狄叛国的岐王,一个庸懦无为的静王,这四个儿子,能力出众的和能力不出众的,都不会给他省心...... 还是永儿贴心,甚至苏宛轩都比他们几个更为周到! “出钱出力倒不必了,国库还是出得起这份钱的。”会昌帝面色阴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带着火气道:“永儿请命前去赈灾之前,还说要以你们为榜样,为朕为朝廷为万民分忧......你们两个,既然自称兄长,就该有兄长的样子!” 太子和宁王才一致跪倒:“儿知错......” 朝中这一闹,消息很快便从宫中传出,连同朝臣和王都贵族对会昌帝态度转变的看法,无一错漏地通过清风观和锦绣堂传向苏宛轩手中。 六月中旬起,凤凰山附近开始渐渐有灾民流连,苏宛轩怕铁矿之事暴露,加上已经达成目的,便叫宋远山撤了高炉,正好借连绵不绝的大雨,抹去一切痕迹。 永穆还让开放清微观,供灾民休整过渡,吃食和被褥衣服则由宋远山送去。 待各地灾情平息,时间来到七月初,寒洲传来消息,吕英带着剩下的鸦羽卫,护送阁骨和她的使团,从寒洲出发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苏宛轩和夏槿言跟着永穆,也已经收拾好一切,启程回京。 晃动的马车之中,热风被窗帐阻隔在外,苏宛轩手持一柄扇子,轻轻摇着,永穆正一目十行,看完了朝中诸方传来的对南诏王拜见的反应的通报信件。 因为去年前礼部尚书被毒杀一案,朝廷其实一直没给出与南诏的对质协商结果,所以又被重新提起,但也有人说南诏王是新上任的,未必清楚其中缘由。 又有人道那去年冬底的突袭,总归是这位南诏王主使的,虽说前有国书解释,但此番又来示好,不得不叫人心生怀疑! “说这些话的,什么人都有.....”苏宛轩有些乏累,可能也是懒得分辨立场,对永穆道:“现在就怕有心人,突然借此做手脚......” 虽然她心里,只要会昌帝此刻还不会死,太子沉不住气的“手脚”她是很欢迎的,不过这话不好对永穆说出来。 “我也说不好......我出来之前已经嘱咐韩将军多多注意了。”自从发生这么多事来,永穆已经对每个人都没有什么把握了。 尤其是这话直指太子,宁王此时是没有必要对会昌帝动手的。 “永儿......”苏宛轩有一丝愧疚,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南诏王的使臣团里面,有一个人。” 永穆眼睛一转,看向苏宛轩,马上便猜到了:“诚阳散人?” “嗯。”苏宛轩回忆诚阳最近的样子,道:“诏王请我去看了两次,他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日常就是闭眼打坐。” 永穆已经猜到了苏宛轩接下来的话,果然她继续问:“永儿,你愿意和太子进行对质吗?” 永穆想是肯定想的,她很想问太子一句为什么,明明有很多办法,为什么偏偏要背叛舍弃她,同样的,她也想不通,明明苏宛轩和夏槿言一直有在帮他,为何还未稳住局势便这样沉不住气,变成如此模样。 但她思来想去,又觉得毫无意义,事情已经发生,问了也无用,结果无非是编织的借口或者丑陋的真相两种,两种都不会让她多满意。 苏宛轩沉默着等她的回答。 永穆拽着信封和帛卷,不知觉揉得皱了,索性扔在坐垫上,喃喃道:“不瞒你说,我最初是想问的,但现在又觉得问了又如何。”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借助诚阳散人,来激一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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