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轩和永穆非常有默契,心态良好地看太子和宁王对峙崩溃,他们斗得越凶,越丑态百出,从皇帝到朝臣到百姓都看在眼里,自有评判。 以前永穆与太子绑在一起,双方的任何举动,都会相互影响,现在趁她在南方,正好远离朝局,和太子暂时割离开。 就连现今王都及周边,在陆氏姐妹管辖之下的近千女冠,都按照永穆的密信指令,低调行事,婉拒一切公开祭祀邀约。 初一一大早,大家喜气洋洋地互相拜年,暂时不去想王都之中是如何忙碌与暗涌的场面。 吃过早饭后,永穆让吕英折院中几枝梅花插瓶,她自己则站在梅树下指挥。 “哎,那枝!” 听完回禀,苏宛轩转身对永穆道:“永儿,车已经备好了,你现在走?” “好啊!”永穆抱着梅枝走近她,笑眯眯地将其中一枝递给她。 这两个月,她又长高了不少,即使旅途艰难,战事突发,遭遇这一堆变故,反而愈发催得她长大了。 苏宛轩笑着接过来,取下一朵开得不错的,随手别在鬓边。 虽然约定了好好玩几天,但今日是元正,面子功夫还是得先做做。 袁州刺史不敢怠慢,隆重以对,但他与永穆相见只寥寥数次,便敏锐察觉到公主殿下此次来江南就是为了放松的,身边连宫人都没有,估计不想大动干戈,所以他只将袁州城的官事安排明文呈报,也规规矩矩下了请帖,但去不去,则完全按永穆的意思。 初一城内几大道观也要举行祭礼,永穆便意思意思在祭礼上出现一会,虽然普通百姓无缘得见,但消息很快传出来,引得纷纷议论。 让魏道长和洛钦吕英都跟着永穆,苏宛轩和夏槿言则坐在一处茶馆二楼临窗雅间,点了招牌的茶点,随意吃着,今日人人都争去观中上香,这茶楼倒不算人多。 夏槿言细细听了半晌,往苏宛轩那边靠一靠,悄声道:“云安,跟来了。” “嗯。”苏宛轩端起茶,浅抿一口。 夏槿言说的正是前几日就盘桓于别院外,现在还跟在她们左近的跟踪者。 夜鸿风没有成功完成与太子的约定,虽然永穆还仿着他的笔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太子解释了,但太子必定是要亲自验证的,只是迫于距离,派出的人和会昌帝的内卫一样,到年底才确定她们的行踪,黏了上来。 内卫已经被永穆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去周边州郡,帮忙准备建观事宜。 “谁能想到堂堂国师,竟然和南诏......”苏宛轩看着窗外天色,感慨道:“此等秘辛,若让陛下和朝臣百姓知晓,岂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永儿这样隐瞒也是没有办法,到时候再对外宣称国师仙逝吧!” 她没有提醒阁骨,关于诚阳散人是如何深陷他自己就是夜鸿风的自我催眠之中的,遇上阁骨这样的“故人”,诚阳散人很快就精神崩溃,思绪混乱,无法再提供什么信息。 所以她与阁骨商量好了,将诚阳散人秘密藏在南诏,以便她们对会昌帝和太子等人做戏。 这样模糊的几句话,让隔壁包厢里的东宫探子听去,这两名密探对视一眼,心道怪不得夜国师连夜跑路,看来不仅是没有办成太子交代的事,身份上也很有问题。 永穆在给太子的信中说辞,和给会昌帝的理由没有区别,只是多加了一条她滞留在外的理由,道是亲眼见到战事,心情不佳却又不想阿耶担心,听师尊提起江南西道洞天福地,故而想在江南散心加修行。 虚虚实实之间,让太子完全看不出,夜鸿风究竟有没有在试图控制永穆时,暴露他的背叛。 不知道宁王有没有也派人来,几人也不在意,按之前的计划在袁州城逛了几日,初一晚上换上家常衣服去花灯夜市,接着初二逛年货大集,吃了城隍庙的五豆糕,永穆又听说初三初四娘娘庙附近有两天花会,兴致勃勃地拉着大家前去。 进了游园才发现,这花会颇具规模,城中乡绅富户都安排有花帐,帐内火炉温暖,帐外花香飘逸,众人围坐赏景品茶,一派江南风物。 永穆眼尖,一眼便看见一花帐前的宋远山,携苏宛轩上前招呼:“宋郎君,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苏宛轩扮作永穆的侍女,在后方悄悄打量着他,之前听永穆说此人不似他父亲给人的刚直感觉,倒是挺温和有礼的,今日一看果然是谦谦君子模样。 宋远山这次是随母亲一起来赏花,忽然听见贵女的招呼,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急忙恭敬行礼,他被袁州刺史提醒过,公主微服出行,不想声张,便道:“殿下,快请进帐说话。” 原本永穆和苏宛轩商量在年后便找宋远山来接触接触,确认此人的确可以胜任负责铁矿一事,如今碰上了,不如现在开始考察。 永穆笑道:“大过年的,不会打扰宋郎君你的家人吧?” “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莅临,我还怕我们招待不周,不过我母亲去那边花帐拜访好友去了,不知恰好巧遇殿下,不在帐中,还望殿下见谅。” “宋郎君多虑了。” 众人跟着他入帐,按座次坐下,花帐内有备好的茶,永穆示意宋远山屏退仆从后,一面品茶,一面与他聊些江南风景民俗。 宋远山对王都只有一点点印象,如今听从父命,安心在袁州务农,性子倒是不骄不躁。 “宋郎君,你田庄上,像农具这些,新做或者修补,方便吗?” 永穆找了一个切入点,像聊家常般随意问道。 宋远山一愣,不明白永穆怎么从花树景致的话题转到务农的农具,但还是回道:“我与官铁局还算相熟。” “如此。”永穆喝着茶,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对盐铁专营怎么看?你认同你父亲的想法吗?” 在军费支出巨大、南北战事刚了的敏感时期,宋远山不清楚太子党的永穆公主为何来到小小的袁州,接见上下各色人物,还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但袁州既不是军事重镇,也不算商业发达,也就是读书人多一些,像他这样祖上明明是读书人,反而去种田的人才是异类。 “草民未曾参加过科考,不太懂这些......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 永穆身后的一名侍女微微一笑,他看过去,方才他便猜出与公主形影不离的必然是云安郡主,那么护卫之一肯定是郡主的夫君。 他脑子转得飞快,甚至脑补出永穆和苏宛轩是奉太子之命,要悄悄在南方截断官家对盐铁甚至茶业的管控,想到此处,他更加心跳加速,额头见汗,不敢多言。 永穆看他不敢正面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显出这人对朝堂格局非常清楚,她笑道:“宋郎君不必多想,我只是了解到令尊之前的过往,所以有此一问,郎君不便回答就算了。” “也不是不能说,依草民浅见,贫民用铁肯定是不如我们这样的方便。草民也明白,出于种种原因,只能行此政策......” “我有一件差事,想交给宋郎君。” 宋远山抬头,眸中震惊疑惑,道:“殿下有事差遣,是草民荣幸,只是怕能力不足,耽误了殿下的事。” “无妨,你应该听李顺说了,我请旨在凤凰山建观,我听说你的田庄便在凤凰山不远,所以想请你担任工程监督,一来我建观必定会耽误你田庄农事,二来我不可能久留袁州,所以需要找人看着。” “这......”宋远山意外至极,“殿下建观乃工部主理,礼部监督,草民一介白衣,如何能越过工部和礼部......恕在下不能为殿下效劳。” 永穆摆摆手,道:“宋郎君不必急着做决定,等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凤凰山看看。” 宋远山不能得罪她,只好道:“那殿下必然要经过我家,届时还请殿下前去作客。” “好。” 永穆满意点头,与宋远山约好初十在凤凰山再见。 接下来几日,永穆继续从拜帖中挑出一些人来接见,待正月初十,一行人一大早就来到凤凰山脚,按照先前魏玄矶领着鸦羽卫寻到的地点,带宋远山前去。 山路曲折,行了几个时辰,终于停下,宋远山望着脚下新掘的土壤,露出土下暗红色的矿石和铁砂,惊讶:“这......” “没错,正是铁矿。” 宋远山眉头狂跳,不敢接话。 却听永穆道:“不瞒宋郎君,我与堂姐特地调查一番,咨询了很多人,择你出来,就是看中你上下皆通,无论达官显贵,乡绅富户,还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你都交好,巧的是凤凰山又离你极近。” “实不相瞒,我想把这矿藏占为己有,另有用途,因此必须先建观再向陛下和官府禀明,所以想请你暗地里先主持这一事宜。” 永穆见宋远山忐忑的样子,接着道:“放心吧,不是为了太子夺嫡一事,所得铁矿也可以由你支配部分,比如悄悄给百姓们造点农具什么的。” 夺嫡两字如惊天大雷,饶是宋远山平时多么淡定,亲耳听来还是异常害怕震惊。 永穆失笑:“本公主是今上爱女,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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