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终于过去,谢淮辰走之前来跟永穆讨要那枚玉佩,永穆从脖子上取下,虽然知道他并没有从催眠中清醒,但她还是忍不住道:“谢家哥哥,希望你不要忘记周姐姐曾经说过的话。” 谢淮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接过玉佩,又展目看向鸦羽卫方向,只见一片颓丧,他得意地笑笑,面上还是客套道:“听说鸦羽卫全权由公主殿下负责了,那么防止南诏反扑便交给您了,想必您还需要照顾郡主殿下,那本将军还是依照兵部原来的计划,先行回京述职罢。” 永穆情绪低落,不与他多做无谓言语争执,平静道:“不送。” * 阁骨领军退守至峡谷西岸沧江水边,与先行一步的其余南诏军会和,在一处密林休整一夜。 她近旁的心腹将士担忧道:“将军,那大夏郡主看上去心眼很多,您不怕她使诈?” 阁骨望着被冬日树枝切割的天际层云,冷笑道:“她不敢,她不会猜不到,我给的解药根本不够,她不会拿夏槿言的命开玩笑。” “那我们现在就这样等下去?” “如她所说,诚阳散人一直跟着那大夏公主,昨夜他果然现身,我们只需要等她拿下此人,待我作法成功,她自然可以得到剩下的解药,她要是敢骗我,夏槿言必死无疑!” “的确,她比我们着急。”南诏勇士点点头,接着道:“将军打算怎么处理南诏王?” “哼,当初如果不是他不自量力,一心要侵占大夏,我儿怎么会死!”阁骨顿了顿,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心,不顾与大夏常年对战后,南诏需要进行休养生息,一听说夏槿言再次南下,便按不下报仇的心思,再次挑起战事! 心腹知她心思,劝解道:“将军不必多想,我们这次并未有什么损失,反而挫了他大夏威风!堂堂左军将领,竟然与自己人互坑,真是笑话!” 话虽如此,阁骨心中还是郁结,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辰时末,大夏郡主的亲卫,一位年轻的女冠,果然如之前双方约定的,领着一队人过来请她前去互换解药与诚阳散人。 “这位小道长......”阁骨皮笑肉不笑地询问情况:“昨夜我军假装败走,谢淮辰没有怀疑吗?” 知她嘲弄谢淮辰与南诏联手坑害鸦羽卫,苏宛轩竟然不想办法报复回去,真沉得住气,洛钦半真半假地回道:“他只需要拿到击退南诏的战功即可,至于你们是不是真的撤离,是我们负责的事了。” 阁骨猜到苏宛轩后续必然有要利用谢淮辰的地方,她了然点头:“那谢淮辰和诚阳人呢?” 她必然要把情况全部弄清楚,但夏槿言的余毒等不了,洛钦做了个请的动作:“谢淮辰一早便领兵回寒洲城,准备回京。至于诚阳散人,郡主殿下请阁将军您亲自去看。” 阁骨的部下一听此言,均不认可,刚想劝,但阁骨一抬手,笑道:“你们郡主看来是还有别的话想对我说?” 洛钦默认,阁骨思量片刻,笑道:“你们郡主应该清楚,夏槿言的命还在我手中,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待重回东岸军营,已经是午时,阁骨看着军营内兵士有条不紊地准备午饭,见她领人进营,皆视若无睹,接着魏玄矶来请她,却不是带她去主帐,而是穿过一个个营帐,往峡岸走去。 靠近峡谷边缘,苏宛轩和永穆坐于一处天然的巨石下方,眺望着远方的沧江。 听到身后阁骨的脚步声,苏宛轩回头招呼她:“阁将军,坐。” 阁骨挑了挑眉,看着这姐妹俩面前的茶具,有些意外,却没多说什么,沉默着坐下来。 阁骨坐定,苏宛轩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又塞给她一份简单的茶点。 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阁骨一手热茶一手点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郡主,诚阳在哪里?” 她看了一眼永穆,觉得她神色如常,又加上一句:“昨夜诚阳对你念‘唤魂’是要做什么?” 苏宛轩叹了一口气,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阁将军以为,之前大夏和南诏连年征战,两国死伤无数,拖累得黎民百姓无一刻安宁,你儿子命丧沙场,我郎君伤痕累累。是谁的错呢?” 最初起战的理由,大约是会昌帝总是试图让南诏称臣纳贡,而南诏王自然不愿,时不时过江骚扰,一来二去,纠缠数年。 阁骨嗤了一声,但还算公允道:“自然是南诏王和会昌帝,这两位半斤八两。” “阁将军,我和永儿方才商量,想问问您,打算怎么处理前南诏王呢?” 阁骨作为南诏祭司一向是深居简出,如果不是她儿子响应南诏王征伐,离开部落,就为了搏一个所谓的战功前程,她原本对什么王位和权力都毫无兴趣。 苏宛轩所问,正是她亲征后,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的问题。 她还未组织好语言,便听苏宛轩继续道:“人之相争,所图不过为名为利,可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也只有这些人,才不在乎人命,不在乎每一个母亲以命换命,辛苦养育出的人命。” 阁骨心中一动,看向这姐妹俩,苏宛轩仍旧眺望着远处沧江,而一直未说话的大夏公主却直视她的眼睛。 这位还未成年的公主,在自己十四岁生辰前夕,遭遇最亲的亲人背叛,她已与自己的堂姐一番长谈,而后看向先前的挟持者,她紧盯着女将的眼,片刻之后,清越稚嫩的声音炸响在茫茫崖顶。 “我苏宛臻,会从大夏公主,成为大夏皇帝!南诏王阁骨,待我登基之后,你我两国永久停战,寻找另一种双赢的可能性,如何?” 北风在这崖顶呼啸,被三人头顶巨石阻拦,转而变换成类似鸟类的清啼,苏宛轩清亮的眸子亦转过来,等着阁骨的回答。 阁骨深吸一口气,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已经对苏宛轩之前所谓的“重生”有了一丝怀疑和动摇,以及对方这一番话,神奇地让她产生了抛却前尘嫌隙的冲动,和对未来的期许。 她缓了缓,同样没有回应大夏公主的提议,而是问苏宛轩:“你知道你郎君的毒并未全解吧?你不怕你这一番说辞,得到更糟糕的结果吗?” “你们南诏多山多林,毒物迷障无数,很多地方是蛮荒之地,等闲人不能深入,但并不是与世隔绝,不是吗?”苏宛轩面上扯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傲然道:“阁将军难道不知道,我麾下本就有常年翻山越岭识药无数的药郎,你的毒我未必需要求着你的解药。” 阁骨观她脸上毫无忧色,加上这不急不徐的做派,心中已经信了几分,她的心沉了下去,没有了这个掣肘,她就只能与她们合作,何况对方还提出了如此长远的计划。 苏宛轩能察觉出阁骨的纠结,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随后道:“先前你我互不信任,我受制于你,肯定得抓住你最想要的,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挑明,那我也不怕说实话,重生之事原本就是逆转命数、神秘至极,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呢?即使是我或者诚阳散人,也说不清并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阁骨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当然明白,只是人在绝望之境,眼见一丝希望,总归是要疯狂的,苏宛轩的做法完全是出于自保,她现在失去制衡的底牌,于情于理上都无法再发出威胁。 “我可以尽量帮助您,但无法保证。”苏宛轩诚恳道:“毕竟我真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突然就回到了过去。” 见阁骨沉默,苏宛轩从她手中拿回茶杯,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阁骨接过来,似认命般问道:“那么诚阳散人?” 苏宛轩眉目舒展,“谢淮辰之所以行为诡异,与你合作,完全是受诚阳散人催眠暗示,而他昨夜试图对永儿故技重施,幸好我们有准备,让他误以为成功,现在谢淮辰已经动身返京,没有谢淮辰,他自然是落在我们手中。” 阁骨端着茶杯浅抿一口,看向永穆,“南诏绝大多数百姓只信奉湖中女仙,我花了近一年时间,渗透王室,将南诏王拉下马来。我知道你也以国教神女自居,可是大夏,哼,从未有过女帝,你如何服众?” 南诏有不少部落是女首领,本来就对女人当家作主的包容性更强,甚至几代之前还出过不少女国和女王。 大夏虽然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但包括前朝在内,从未有过女性高官,更别说女人登基称帝。 永穆年龄还小,不如骨女既有信众和兵力,又有行政与治理的才能经验。 更何况还有太子与宁王夺嫡火热,恐怕就算是这两方斗得两败俱伤,大夏朝廷和皇族都可以把剩下那两个皇子推出来。 永穆与苏宛轩对视一眼,笑道:“我除了与我阿兄性别不同,别的我想不出来我哪里不如他。而且,他不如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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