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气被掩盖在酒气之下,若不是苏宛轩深入骨髓的记忆,她也很可能分辨不出。 李汌与她说话之时,犹自克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尤其是温香暖玉在怀,欲/望如奔腾灭顶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苏宛轩也不好过,她非常清楚这香气的霸道,现在只希望李汌能再坚持一会,坚持到洛钦回援! “李郎君?” 李汌红着眼,撑在她上方,痛苦道:“郡主...唔...别说话!” 两人暧昧的姿势,让苏宛轩不由得避开他的目光,偏过头去,手中握紧了那纸团,摒除杂念。 终于花坛前后方同时传来了人声动静,苏宛轩不敢动,心下一松,可算是来了! 她正过来,直视李汌的眼睛,快速低声道:“李郎君,保重!” 得了她的信号,李汌终于放下坚持,轻道一声得罪,倾身下去,就要吻在她脸庞。 “呀!”有宫人一声尖叫:“什么人!” “唔!!不要!!”苏宛轩用手撑在李汌胸膛,极力撇开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灯影憧憧,有一熟悉的高大身影推开人群,急速向她奔来。 “云安!!”他面上惊怒,一把将欲行不轨的李汌提起甩开,紧接着将她抱起。 “槿言......”苏宛轩凑在他耳边,勉力说了几句话,便搂着他的脖子急喘不止。 宫宴出了这样大的事,一时之间就连会昌帝和薛皇后都被惊动了,帝后携众人出殿,只见夏槿言抱着云安郡主,一脸着急,携郡主女侍往一处宫殿行去。 “阿耶!怎么回事!”永穆想要冲过去,却被会昌帝拦下。 “刘太医!” “微臣在!” “快随将军过去瞧瞧!” “是!” 过了片刻,夏槿言和刘太医才匆匆来到帝后跟前回禀,而李汌则已被御前侍卫看押起来。 “云安气傲,受此折辱,还望陛下为微臣夫妇做主!”夏槿言跪于下首,急道:“请容臣回去照看郡主!” 议论嘈杂,流言不胫而走,有感慨云安郡主真是倒霉的,也有坐等看桃色纠葛的。 会昌帝尴尬清咳一声,周遭安静下来。 “槿言,你先快去......此事朕定着人查探清楚,必不放过!” 夏槿言没有时间纠缠皇帝语气中的偏颇,转身欲走,突然间变故再生,宴席方向,有女子一声惊叫,接着池边传来两声落水声! 紧接着宫人的声音传来——“不好了!太子妃和宁王妃落水了!!” 但他已然顾不上这许多,云安看上去非常难受,而刘太医束手无策,正如她自己所说,必须要他陪着她才可解。 他眸中带怒,回想方才会昌帝不重不轻的话语,加上以往种种,他终于彻底理解云安为何会有如此深的恨意! 在他走后,太子妃萧弈如和宁王妃周书杳很快被救了上来,太子紧搂着怀中的妻子,对着宫人大喊:“快宣太医!” 好在今日人多,随侍的太医人数众多,太医院院正和另一位太医赶紧上前,分别给太子妃和宁王妃诊治。 院正脸色愈来愈白,太子见状不对,怒吼道:“弈如和孩子们出了什么事,孤叫你全族陪葬!” “太子妃,得罪了!”院正一把解开太子妃的腰带,露出她高耸的肚子仔细查看,只见那侧腰白皙肌肤之上,隐约有数点青痕! 接着萧弈如心中一沉,双腿抖动如筛,气若游丝,对太子哭道:“琸弟......孩子......” 果然她潮湿裙摆上开始浸出鲜血,与水混在一处,逐渐在她身边洇开一滩浅粉。 在场诸人已被摒开,只余会昌帝一家在,已有宫人迅速搬来床榻帷幔和新衣等一应物品,将太子夫妇和太医宫人围在内里。 “堂姐......嫂嫂......”今日与她最亲厚的两位亲人都遭遇不幸,永穆心内纷杂,恨不得分身两处。 “究竟是怎么回事!”会昌帝这下终于着急,瞬间周围跪倒一片,天子怒道:“跟着太子妃的人呢?!” 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赶紧上前,哆嗦着回道:“启禀陛下,宁王妃方才过来说要和太子妃殿下说几句话,叫我们都退开,然后...然后...” “快说啊!”薛皇后急道。 “然后宁王妃拉着太子妃的手,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突然,突然王妃殿下便推着我们殿下一起跌进了湖里!”女官重重磕头:“都怪微臣救护不力......” “岂有此理!周氏呢?!” 众人的目光都围着太子妃处,周书杳身边只有她的女侍和一名太医,突然这太医惊叫起来:“陛下!陛下!” “怎么了!周氏究竟如何,叫她过来回话!玦儿呢?!” 太医连滚带爬奔过来跪倒:“宁王妃,宁王妃......恐怕不好了!” “什么?!”薛皇后疾步下了台阶,冲了过去。 一片混乱中,萧弈如脸色惨白,太医忙给她施针灌参汤保胎,她乍闻那边太医所言,右手拽紧苏琸,断续道:“琸弟,书杳...书杳如何了!” 苏琸焦急不堪:“你别急,孩子要紧.....”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将周书杳和苏玦斩于刀下! “不行...咳...院正!”萧弈如面上汗泪混杂,抬首央道:“院正!让我过去......” “这......”院正望向太子:“太子妃殿下情绪激动,恐怕不好,太子殿下不如让宫人抬过去......” “好好好......弈如你别急,咱们过去!” 周书杳衣衫尽湿,侧躺于搬来的小榻上,咳血不止,她后背衣服掀起,赫然是一片青色斑点,与萧弈如侧腰上的相同! “王太医!这是怎么回事!”薛皇后顾不上许多,连声质问。 “禀殿下,宁王妃后背上的斑点乃是被暗器所伤!但微臣愚钝,并未找到暗器!”王太医支吾着,院正接过话:“太子妃殿下侧腰上也有数点青斑,依照分布,应是宁王妃替太子妃挡下了大多数的暗器啊!陛下!” 会昌帝气得手抖,怒道:“北衙卫!” 韩霖锋上前禀报:“陛下,阖宫皆已禁严,太液池周边也都安排好了,请陛下和皇后殿下移驾清思殿!” “书杳!”姗姗来迟的苏玦推开围着的众人,顾不上给会昌帝行礼,直奔宁王妃。 他满面意外惊惶做不得假,昔日温润如玉面容皲裂扭曲,他跪在榻前,替她擦去嘴边鲜血,哭道:“怎么会这样?书杳!” 但周书杳却不看他,她偏头边咳边寻萧弈如,待终于将昔日好友的手握住,才吸了一口气道:“弈如......” 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勉强见萧弈如好像没有大碍,松下一口气,她转过头望向天空,发紫双唇上下翕动。 萧弈如撑着靠过去,贴在她旁边问:“什么?” 突然清辉大盛,一整晚遮掩着望舒圆月的云块尽数被秋风拂开,周书杳泪眼映着那圆月,似回光返照,她止住咳,微微笑道:“我说,我好想再......” 她话音断开,温凉手掌亦松了下去。 “书杳!!”苏玦伏在她另一边 萧弈如一口气憋在胸中,剧痛袭来。 “殿下!”院正忙将她扶正躺下,一面掰开她的嘴将参片放在她舌下,一面急道:“殿下!吸气!呼气!” 另一名太医忙将宁王和太子都请出去,帷幕再次围上,宫人甚至无法将宁王妃的手从太子妃手中拿开,只好将产育一应用具赶紧搬过来。 薛皇后神色木然晦涩,她听着帷幕里面传出的痛苦呻/吟,缓缓地看了看自己的亲儿子,她太了解他了,他面上掺着失妻的痛苦与期待的暗喜,她呼吸滞了滞,心寒不已。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由宫人搀着回到会昌帝身边。 “梓童......”会昌帝强撑了一会,见她回来,终于止不住开始狂咳,和去年冬底一模一样,薛皇后重创之下反应迟钝,两旁的太医忙上去,会昌帝摆摆手叫他们退开,自己接过宦官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半辈子那么漫长,帷幔内的呻/吟渐弱,众人心揪起,突然一声啼哭打破了寂静,在池水之中掀出一阵涟漪! 然而焦灼的情况还是不给帝后和在场诸人放松的时间,院正焦急的声音响起:“殿下!殿下坚持!还有一个!” 为了不让萧弈如晕过去,院正将宫人抱着新生儿,虚放在她眼前,婴儿的啼哭声给了她一点气力,只听得院正和产婆喜道:“殿下加把劲,头出来了!” 萧弈如心下一紧,母亲的直觉让她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片刻后,她□□一松,院正颤抖的声音传来:“殿...殿下,是个死胎......” 太子冲了进来,她茫然抬眸,气息奄奄,哽咽唤他:“夫君......” 苏琸只快速看一眼,如遭雷击,刚才宫人来禀,前面出生的是小郡主,那么那皱巴巴发青紫的,就是他的儿子了...... 他跪跌在产床前,将小女儿放在萧弈如怀中,擦去她脸上的泪与汗,柔声安慰道:“莫哭......” 那边厢会昌帝听了宫人回禀,反而扶着宦官的手缓缓平静坐下来,薛皇后低头,瞥了瞥苏玦,只见他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思各异的皇家诸人,在这场中秋宫宴尾声中,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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