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依旧晴好,吕英起了个大早,天才微亮便到了将军府,门口的仆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矫健白影一闪而过,风风火火地进了大门。 “吕将军!”夏集唬了一跳,连忙喊住他:“哎!将军在饭厅呢!” 往苏宛轩院子方向奔去的中郎将瞬间转向,抛下一句:“谁一大早找他啊,你小子故意的吧!” 夏集嘿嘿一笑,心中吐槽,您可是比将军跑郡主院子的次数还多,面上乖觉应道:“没没没。” 吕英跑进饭厅,见洛钦正和那两人正坐在桌边用餐,他不客气地挨着洛钦坐下,对着夏槿言取笑道:“你俩昨天晚上那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昨日苏宛轩和夏槿言去田庄视察,洛钦得了一天闲,便把剑送去铺子里修,顺便去驿站看看有没有她师尊的消息。 吕英因此调了勤,跟在洛钦身边一整天,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是讨打得很。 夏槿言低头吃饭,苏宛轩则镇定自若:“去田庄了。” “哦~”吕英见好就收,意味深长地瞥了夏槿言一眼,感觉曙光就在眼前了,不枉他天天在夏大将军耳边念咒。 “今天我们要去芙香河游船赏春。”苏宛轩不急不徐:“还是晚上再回来。” “?”吕英:“我昨天才调了值.......” 苏宛轩继续:“本来也没打算带你,都是女眷。” 他急了:“将军你说句话啊?!你不去吗?” 夏槿言抬头:“我昨天也调了值,你忘了?” 正好饭厅外的小白狗面前的饭盆被玖樱顺手收走了,它望着饭盆嘤了一声,遗憾自己还没舔干净碗,耳朵尾巴耷拉着,苏宛轩一瞧,不由得笑出了声:“哎,洛钦,看小白......” 洛钦比着吕英看了看,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吕英还没反应过来:“不要告诉我,小白也去......” “哈哈哈哈!”三人都绷不住了,笑倒一片,苏宛轩挽着夏槿言的胳膊,笑够了才道:“逗你的,带你去!” 小白好像知道厅内主人在说它,不由得吐了舌头又摇尾巴。 “好哇!”吕英回头一看,反应过来,但他看洛钦笑意盈盈,跟着笑道:“搏钦钦一笑,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哼!” * 河畔春光花点翠,画舫舞音人沉醉。 芙香河在王都东面春明门外,北接兴庆宫,南连曲江池,且东岸有一段翠华山相接,崎岖难行,因此一向以游船景观闻名大夏。 一艘画舫停靠在河边码头,将军府仆从们正从车上搬下来食盒酒坛,坐褥靠枕,香炉花架等一应陈设玩器,运到画舫上去。 码头不远处有临水而建的水榭,苏宛轩四人正在水榭中品茗。 吕英长腿一伸,大喇喇倚坐着,靠在栏上,看见已经有两大坛子酒被搬上了船,疑惑:“郡主你不是不喝酒吗?怎么搬这么多酒?” 苏宛轩与夏槿言对视一眼,含笑应道:“为了自证清白。” 吕英一副你要聊这个我可不困了的神情,笑嘻嘻:“哟,什么清白?” 但随即便被洛钦掐了一把,叫他闭嘴。 不一会,秦颖儿带着柳晓映母女,永穆带着两名随行女官,先后抵达。 “好哇,你们一个个的真悠闲!”永穆跳进水榭,坐去苏宛轩与洛钦中间,笑道:“怎么不一早就喊我!浪费了这半日。” “不敢不敢,永儿你最近还随侍圣驾,我怕陛下该对我有意见了。” 众人在水榭见过礼,苏宛轩见人来齐,吩咐道:“上船吧。” 不一会人都上了船,船家撑杆在码头一点,画舫随水而动,往南行去。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旁的画舫上传来《春日宴》歌声,柳燕燕本就是劝酒歌姬出身,她见那呈上来的碗中酒液颜色琥珀,并不是常见的春日绿酒,不禁笑道:“需对情对景,我来给大家唱上一曲。” “好!”叫好声此起彼伏。 柳晓映拍掌:“阿娘快唱!” 柳燕燕盘腿而坐,怀抱琵琶,拨弄两下,开口唱道:“翠华凝翠飞花乱,香芙聚香暖堤岸;玉碗琥珀盛日光,乐事赏心凭栏看......” 天高水阔,曲音伴着水声悠扬。 “好!”突然另一艘船上传来一声叫好,苏宛轩和夏槿言一看,是太傅贾诩良和沈廷尉,以及李汌。 “贾太傅,沈廷尉,李郎君......” “郡主,夏将军!吕将军!” 永穆从苏宛轩身后探出头:“师傅!” “参见公主殿下。” 苏宛轩请他三人上船来一同品酒,心说看来永穆说贾太傅想让吏部选李汌入大理寺是真的。 贾太傅抚须一笑,对沈廷尉道:“沈廷尉,你意下如何?”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吧!多谢公主和郡主。” 众人围圈坐下,端起酒杯品尝,皆赞道:“不似春酒发绿微酸......” 玖樱又打开一坛,盛于玉碗中,苏宛轩接过来,低头看着那琥珀色的酒液,酒味与药香调和,闻了不再那么难受。 她微微一笑,对贾太傅和沈廷尉道:“是药酒。” 接着她取了六只缠枝青花酒瓶,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坛中酒液注满酒瓶,笑道:“诸位若觉得这酒尚可入喉,那便接受云安这一赠!” 沈廷尉知她们几个都关系匪浅,他躬身拒道:“无功不受禄,上船来讨一杯酒已是叨扰。” “那云安有一事相求,不知沈廷尉可否帮忙后,再接下我的酒。” “请问郡主有何事需要下官帮忙?”沈廷尉因陆尚书一案,对苏宛轩的运气和心思都深感惊异,他相信他的直觉,这一船集结在她周身的人,看上去不一般,就连方才与他们的相遇,都像是刻意安排。 苏宛轩轻笑:“我们的船正要南下,我见贾太傅和沈廷尉是要回春明门,我刚才想起来,我还未给我父亲南林郡王送上一点酒。能否请沈廷尉帮我带去胜业坊,请您的随从送去郡王府即可。云安感激不尽。” 沈廷尉眸光闪了闪,盯着苏宛轩和夏槿言两瞬,再看看公主和太傅,片刻缓道:“下官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云安郡主吩咐,下官自当尽力。” “多谢沈廷尉。” 苏宛轩命人将酒坛封好,再将酒瓶放进木盒,留下三盒给永穆道:“喏,这是给你的,带进宫吧。” 其余的则搬上了沈廷尉的船。 “郡主,整坛送去吗?”沈廷尉问道。 “其实按理说,父亲别的酒也不应该再喝了。”苏宛轩凝眉,叹了口气:“但是我苦劝不下,只能送些药酒,要不然他自己还不知道会去买多烈的酒......” 这酒大家都喝了,没有问题,甚至她还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封了三盒给公主带进宫,想必是献给圣上和太子。 沈廷尉想起之前查处的吕氏账本,其中就有南林郡王变卖财物的记录,他明白过来,苏宛轩是借他大理寺卿的身份,洗脱自己的嫌疑。 看来陆尚书一案,还未了结。 他思及此处,不禁有些着脑,是被她利用的生气,但细想又没什么可气的,毕竟她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防备暗害。 “下官不负郡主所托。”难怪她身边聚着这些人,沈廷尉哈哈一笑,“贾太傅,您和我一同归去吗?” “沈卿,自然!”贾太傅摸摸永穆的脑袋,笑道:“让她们年轻人赏春观景去吧!李汌,你也留下,不必跟我回去了。” “是,老师。” “沈廷尉,请稍等。”苏宛轩纠结了一瞬,她看了看夏槿言,他低头对她温柔一笑。 她快走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沈廷尉,道:“麻烦将此信也交给郡王,多谢。” 沈廷尉深深地看她一眼,接了过来,拱手告退。 待那只北上的船驶离,画舫也继续行程,往曲江而去。 苏宛轩站在船头,凭栏远眺,在这澄明煦暖,烂漫春景中,却还是生出一股轻愁,突然她身上一暖,夏槿言的怀抱圈过来,她往后靠去,贴紧他的胸膛。 还好,他就在她身边。 * “李郎君!”永穆看李汌似乎在发呆,敲了他肩膀一下,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公主殿下,看那边有一对水鸟......”李汌指了指东岸,“那儿,在那株柳树底下。” 他静了静,仍忍不住用余光追随着船头那一对壁人。 * 胜业坊郡王府。 南林郡王坐在床上,看着面前那刚送来的酒坛发呆。 他回想起前夜被人找上门来,对方说他所做的一切丑事,都已经被大理寺查出来了,就是他的好女儿云安郡主趁乱告发的。 然后那人让他按他们的意思去做,便可免了他欠的酒钱和赌债,并且以后还会每月给他送酒来。 他左手拿着药粉纸包,右手拿着随酒坛一起送来的信,纠结万分。 “真的不会有事?” “放心吧,只会让您稍微有点不舒服,两三天保好!”那人嗤笑,刀尖紧了紧,讽道:“要不然,我现在就让您舒服舒服?” 他的腿脚又痛起来了,如此难熬,他斜靠在床柱,颤着嗓子唤道:“管家!” “哎!”老管家赶紧进屋:“郡王爷,您要喝茶吗?” “给我把酒斟满,拿最大的碗......” “主人,真的不能再喝了......” “斟上!” 老管家只能给他斟好,见他手里拿着郡主送来的信,劝道:“老奴给您读读郡主的信?” “出去!” 老管家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南林郡王眨眨浑浊的双眼,低头看了看床前的火炉,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他仍每日作冷。 他举起那信,想起前不久苏宛轩举刀威胁他的嘴脸,最终手还是一松,那信便被掷进火炉中,任凭火舌吞噬。 接着他端起酒碗,喝了两大口,打开药粉包,倒一点进酒碗,然后将剩余的全数倾进酒坛里,再把纸包也扔进炉中。 伸手搅了搅酒液,那细粉入水即散,已然毫无踪迹,他的手颤抖,端起碗,一咬牙,仰头喝了下去。 不知何时,晴了两日的王都天空再次覆上阴翳,不多会,寒风浸骨,雨帘朦胧,似轻纱般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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