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一向以温和著称的宁王苏玦,脸色此刻就像王都的上空,阴翳遍布,沉得要滴下水来。 “废物!” 他听完探子的回报,冷笑道:“好一个夏槿言!” 以镇国公为首的老派勋贵与新兴贵族之间的矛盾愈发明显,没想到夏槿言作为一个在京任职才两个多月的武官,原本应该保持中立效忠圣上或者跟随新兴派,结果,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明明那云安郡主对他先是冷漠后是明晃晃的利用,偏偏这人就是顶着被会昌帝怀疑的风险,毅然投入太子阵营! 在他身旁的谋士薛敬也是气不打一出来,但他此刻只能低头敛目,劝道:“王爷莫急,只能启动备用计划了。” 按照计划,借陆府侍从之手除掉礼部尚书,聚龙阁摘出嫌疑后,便可连消带打,给开始监理国事的太子一个下马威,同时这新一波以太子为座主的新科进士的官职,也会受到影响。 结果还不知道是哪一轮出了问题,竟然被夏槿言从吕仲彬手里抓住那侍从,连带毁掉了他在王都的钱脉! 不仅如此,还有永穆在紫云楼高调请求入道,逼得圣上不得不答应,如此一来,他们在民间散布的太子无德流言,说不定也要功亏一篑! “啪!”宁王大掌拍在桌上,越想越气,怒道:“怎么能不急!现在人都已经在大理寺沈证手中。” “毕竟那毒来自南诏,殿下大可以继续称病,静观其变,至于吕氏和王氏,只能先放一放,再想后招了。” “哼!云安郡主是吧?”宁王俊美的脸有些扭曲,他看看时辰,对薛敬道:“你说绝对万无一失的那江湖刀客有没有消息?” 薛敬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屋外又有人来报,那探子入得门来,一脸衰相,苏玦一看他那个样子,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摔了过去。 “究竟什么情况!”薛敬叹了一口气,追问。 “禀王爷,去夏府的那七个人也都被抓到大理寺了,至于那个叫静定的刀客,一直没有回来。”那探子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但夏槿言已经回府,想必是......是没有得手。” “蠢材!”苏玦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觉得自己快要心梗。 薛敬赶紧再倒满一杯茶递过去,接着跪倒在地:“殿下息怒!” 看来对方在今天这一天的时间里,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殿下,我要是没记错,云安郡主的爹,南林郡王,在聚龙阁还佘了不少帐。” 苏玦放下茶杯:“哦?说来听听?” * 夏槿言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在寅时初便醒了,当他洗漱好,在饭厅准备吃早饭时,苏宛轩过来了。 “郡主,你怎么起了?” 苏宛轩看看天色,天虽还黑着,但天空还是一样的阴沉,她晨起未梳妆,一头青丝只用发带绑着,在夏槿言身边坐下。 “我知你必定要很早出去上朝,所以嘱咐她们,你起来便来通知我。” 上次道观一案,案子送往京兆府,她们就不方便再插手过问了,所以她很担心,问道:“昨夜你把吕绍抓个正着,你觉得他知不知道,他偷运的人就是杀害陆尚书的嫌犯呢?” “不好说。”夏槿言给她盛好粥,放在她面前:“我猜应该不知道。” “你先吃。”苏宛轩把粥推回去,点着桌子道:“不管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吧......” “离间?” “嗯。沈廷尉不是宋京兆那样的人,应该可以商量商量。我们这两个月来暗中搜集的吕氏罪证可以派上用场了。”苏宛轩歪头一想,笑了:“或许我想多了,人家查案是专业的。” 夏槿言眸光轻柔,心底一软,感觉自己要被她脸颊上那个小小的梨涡吸走了魂。 苏宛轩愣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疑问:“我脸上怎么了?” 接下来她果然见夏槿言轻道一声“没”,随即赶紧转开了目光,低头吃饭。 她狡黠一笑,不戳穿他,等他差不多吃完,才接着道:“我今天要和洛钦去找永穆,中午不回来吃了。” “好,注意安全。” 苏宛轩知道,秦颖儿的铺子现在非常危险,她必须要借永穆的名头,保住东西两个铺面。 夏槿言走后,她与洛钦也迅速用饭,整理行装出了门。 因为会昌帝答应等司天台夜主祭出关后,便许永穆拜师入道,所以这几日她都随侍在会昌帝左右,以表孝心。 因此当苏宛轩递了名帖求见时,会昌帝刚下早朝,正带着永穆吃第二顿早饭,闻言道:“云安也来了,让她一起来用膳吧。” “好嘞!谢谢阿耶!”永穆应了,命宫人去把苏宛轩宣进殿。 “臣女云安,拜见圣上,拜见公主殿下。”苏宛轩规规矩矩行礼,会昌帝扬手,让她平身。 “免礼免礼。”永穆赶紧过去拉她起来,一面拉了她坐在她身边,把一叠酥瓤卷推过去,笑道:“堂姐今天怎么进宫来?吃这个......” “来看看你。”苏宛轩一面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帕净手,一面道:“还想来求你件事。” 她见会昌帝并不表态,便接着道:“昨日闹了一夜,想必圣上和公主也已知晓,我名下那铺子的掌柜,有一份功劳,若非她及时告知于我,恐怕人证已毁,因此我斗胆,想进宫来求个恩旨......” 永穆起初有点不解,马上反应过来:“堂姐是说秦掌柜发现了行刺陆尚书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会昌帝目光如炬,她是算准了时辰进宫求见...... 苏宛轩坦然接受会昌帝审视的目光,而永穆已经有点坐不住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永儿......你和云安继续吃吧,阿耶先走了。”会昌帝起身,看了一眼苏宛轩,道:“此事等大理寺的报告再说。” “是,恭送陛下。” 意料之中,苏宛轩本来也就打算让永穆公开露个面,顺便告到会昌帝面前。 于是她略过被江湖刀客刺杀不提,只将陆大娘子和秦掌柜的发现,以及吕仲彬如何涉及其中讲了出来,永穆怒道:“岂有此理!当初我的金香囊也是他们一伙人偷的吧!” “此中怕是还有隐情,所以我担心秦掌柜她们和铺子的安全。”苏宛轩用余光看看左右,点到即止。 永穆点头:“我知晓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干脆高调一些。 “陛下这几日心情如何?没有生你的气吧?” “阿耶烦心陆尚书一案,还没顾得上我的事。”永穆叹一口气:“那天实在是太恐怖了,还不知道飞羽和文玉这几天怎么样了。” 皇家能做的,也就是下诏安抚,因陆家没有男丁在府,便由薛皇后亲自去陆府慰问。真是可笑,她的好儿子,害了陆氏母女的夫君和父亲,讽刺极了。 “大约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不如到时候向陛下请旨,由上师给陆尚书主持超度,如何?” 永穆眨眨眼,点头:“可以!” “走,我已经让竹杏去通知秦掌柜了,说我们今日中午过去。” 苏宛轩见永穆用膳完毕,拉她去更衣。 永穆还在宫中,依然着宫装,此刻要出宫,便命人将她那件道服取来,如果不是陆尚书之死,她入道的消息估计早就传遍王都了。 永穆一边换衣一边抱怨道:“阿耶没说什么,反而是阿兄怪我擅作主张......” “太子殿下也是担心你。”苏宛轩给她正正莲冠,没有继续往下说。 待出得宫来,果然大街上百姓议论纷纷,想必是昨夜鸦羽卫全城抓人,大约也猜到是抓捕前些日子曲江宴上的疑犯。 苏宛轩和永穆坐在车上,悄悄掀开车帘一角,一起凝神去听。 “那万金台的人平日里飞扬跋扈,没想到竟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说连夜用棺材运了几车大金锭呢!被夏将军一眼识破,还想贿赂将军,嘿!” “哎,陆尚书究竟是怎么死的,查出来了吗?” “不知道是什么奇毒!听都没听说过......我看呐......” “什么?” “八成是南边或者北边又不安分了!” “不是吧?朝廷又要打仗吗?” “哼,好不容易停战了,南诏果然还是不死心,又来挑衅!” ...... 苏宛轩眸光转冷,与永穆对视一眼,斟酌片刻道:“永儿,曲江宴那日,我见你阿嫂和宁王妃似乎有些冷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虽说太子和宁王相争,但皇室的面子还是要顾全的,因此薛皇后对永穆和太子一向是和颜悦色,太子与宁王表面上也是兄友弟恭。 “哎......她们两个以前还是好友呢。”永穆叹了一口气:“我阿兄阿嫂是很早就定的亲。书杳姐姐的母家也是将门,结果她与宁王哥哥议亲后,自然便与阿嫂生分了。” 宁王妃周书杳的表兄,就是宁王这一系敢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最大助力——左军大将谢淮辰。而去年冬底,中军结束与南诏的战事,开拔回京,接替寒洲巡边扫尾的正是谢将军。 似是来自南诏的奇毒,看来就是宁王的补招。 苏宛轩还在沉思,却听永穆道:“所以女人成了亲,便会把从前的友人抛下,一心只为夫家筹谋了?书杳姐姐和弈如姐姐能经常相见,却已生分,那那些离家远嫁的女人呢?” “圣上宠爱你,必不会让你远嫁的。”苏宛轩心中亦是感慨,她伸手摸摸永穆的手安慰道:“我已经成亲,永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成亲把你抛下了......” “堂姐取笑我,你明明知道我入了道,便不会成亲的!” “嗯,我知道。”苏宛轩笑道:“永儿将来是要做得道高人,造福万民的!” 永穆得意:“那是自然!” 只是两人心知肚明,皇权争斗,从来都是兄弟相残,父子相争,闺阁女子的那一份情谊,在至高权柄的暗斗之下,更加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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