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燕的女儿柳晓映年方九岁,在教坊酒肆长大,与其母一样,不仅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还烂漫嘴甜,突然被苏宛轩赎身,亲眼见这位贵人拒收她母亲交付的卖身契,小姑娘已然将其视作行侠仗义的恩人。 苏宛轩交代了情况,让她不要害怕,随机应变,柳晓映便郡主长郡主短地立誓,保证为郡主大事立一份功劳。 为了缩短柳晓映待在道观的时间,苏宛轩和洛钦准备妥当,午膳后带上小姑娘前往黎南山。 却不料三人到达灵宝观,被住持告知,元清上师因有要事已经移驾王都,前往拜见夜主祭。 “这......”苏宛轩面上犯难:“我好不容易说服了夫君,把人送来,再带回去恐怕夜长梦多。” “居士莫急......”灵宝观住持道:“居士今晚不妨将小娘子留在观内,昨日还有一对农人将女儿送来修行,正好叫她们做个伴,等上师回来,再将她们送到听风观去,如何?” 住持看准了苏宛轩是一个要面子,不肯落人口舌的正房娘子,非常体贴地消去了她的顾虑。 “如此甚好。”苏宛轩亦松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住持与各位道长看顾一二。” 说罢苏宛轩便吩咐洛钦跟着道士去带人安顿。 为了不引起灵宝观道士的怀疑,苏宛轩和洛钦下山,回到田庄别院,而夏槿言则一早便亲自带领一队鸦羽卫精英潜藏在树林里。 * 灵宝观后厢房。 从被引路的道士带着起,柳晓映便装模作样地沉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那道士嘱咐了几句,便把房门带上离开了,留下两个九岁的小姑娘在屋内呆坐。 另一个小姑娘一身粗布麻衣,手和脸也比较粗糙,柳晓映不动声色地默默观察了她一会后,便独自在门口处注意听门外的动静。 “你也是你爹娘送来拜师的吗?” 终于粗布姑娘打破了沉默,柳晓映回头冷眼瞧她,半晌后答道:“我阿娘没了,我阿爹不要我。” “你阿爹是做什么的?”粗布姑娘频频看向柳晓映身上的绫罗衣物,好奇道:“为什么不要你?” “不知道!”柳晓映语气不好,她低头想了想,走过去坐在粗布姑娘身边,回道:“我只见过他几次,他说他没法带着我,我就跟着他的娘子来这里了。” “这样啊。”粗布姑娘有些困惑,安慰道:“我家里实在苦,我爹娘说送我来这里过好日子,你别担心,这里伙食比我们村里强多了。” 说完刘大丫便意识到柳晓映的衣物如此华贵,恐怕看不上这里的伙食,不由得讪讪一笑。 “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昨天到的。对了,你叫什么?我叫刘大丫。” “我叫王宁儿。”柳晓映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边走边问:“师父们这一天教了你什么?” 这屋子没什么特殊的,家具都很简陋,一个大通铺,能睡下至少五个大人。 说起来这个,刘大丫在包袱里翻找了一下,递给柳晓映道:“给了这几个册子,但我不识字......宁儿你能看懂吗?” 柳晓映心内一凛,接过她手中的书册,翻开一看,册内书《悟真养生篇·上》。 她坐在榻沿翻了几页,都是些凝气养身的篇章,没有什么异常。 刘大丫凑过来看,问道:“宁儿,你看得懂吗?” “是个凝气养身修炼的册子。” 刘大丫拿过册子,有些低落道:“我不识字,师父肯定不会要我的......” 柳晓映看她的伤感不似作假,只能安慰道:“没事,有心修行的话,肯定能留下来的!你看这里,是这个意思......” 两人讨论了一会,刘大丫想到什么,正要开口时,突然门外一阵响动,接着门被敲响。 门开了,还是刚刚那位引路道士,在他身后跟着一身华丽道袍的上师。 此刻约摸申时,柳晓映刚刚询问得知,昨日这个时候,刘大丫被叫去后厨帮忙做晚饭来着,因此当她见到元清上师已回来,不由得又紧张又兴奋。 元清走至榻上盘腿坐下,引路道士随侍一旁。 “大丫,宁儿,快来拜见上师。” 不召她们前去拜见,反而是尊者亲自前来,柳晓映心中警铃大作,跟着刘大丫规规矩矩地在榻前蒲团上跪拜。 “拜见上师。” 柳晓映声音清朗,遗传了她娘亲的好嗓子,加上一身华衣,元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柔声道:“你就是今日上山的王宁儿?你原来在王都哪里住?” “回上师,小女随母亲住在平康坊,我母亲过世前,让我听从父亲安排......” 元清倒没料到,那年轻贵妇只字不提,原来她夫君的私生女,竟是伎女所生,他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正好瞥见榻上的册子,他微咳一声:“刚刚你们是在研习《养生篇》吗?能看懂吗?” 刘大丫涨红了脸,不敢作答,柳晓映答道:“回上师,看过类似的,不过不知道名字,大概懂得。” 只见元清从袖中取出另一个册子,递给柳晓映道:“那你再看看这个?” 柳晓映双手恭谨接过,是一篇《人元丹法》,她心头一跳,极力忍住了,低头翻看几页,思考着如何应对。 元清仔细看她神色,只见她眼神有些飘忽,玩味问道:“如何?” “回禀上师,小女不太明白。” “无妨。”元清对引路道士使了个眼色,那道士会意,上前拉起刘大丫。 “大丫来,你先去后厨帮忙。” 柳晓映懵然抬头,只见元清对她和气笑道:“起来吧,跟我讲讲,哪里没懂?” 料想他已经看破了她的心思却装不知,柳晓映干脆也装傻,起身立于一旁,双手捧着册子,低声道:“人元三家,阴阳两分,后面就不太明白了......” 人的气质无法作假,九岁的小姑娘虽然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然而她身上的风尘气,尤其引得元清这种心思污浊的男人的注意,元清有心逗一逗她,似有所指:“你母亲平时都教你什么呢?读书写字?女红针线?” 柳晓映咬咬唇,没作声。 “还是曲艺酒令,轻歌曼舞?” 柳晓映低头,快速地跪了下去,朝元清磕了几个响头,绝望道:“求上师不要赶我走......我......我无处可去。” “傻姑娘......本上师既然答应了你家主母,必然会好好带你修行的。”元清享受地看着小女孩惶恐不安的神色,轻笑道:“不过到了我这个地方,可得好好听话,知道吗?” 柳晓映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怕对方起疑或者犹豫,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 昨夜郡主和阿娘都有嘱咐,万不可冲动,使什么北里法子钓这些道士,否则上了公堂,很难说清楚,反正观外山林里一直有人守着,只要这淫道动手动脚,就可以放信号。 元清见她还算乖觉,恐怕已经认清形势,见时辰不早,他从榻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的顶心。 他俯下身去,伸手揉了揉柳晓映细嫩的下巴,轻笑一声:“一会师父让人给你送晚膳来,好好吃。” 柳晓映不动,视线里元清的黑色皂靴就抵在她膝盖前,她似有不甘地点点头:“是。” 约摸两刻钟后,刘大丫给她端了饭菜来,柳晓映看看天色,山间雾气湿寒,将本就被山林遮掩的夕阳晕染得模模糊糊。 刘大丫不是个傻的,见到刚刚的阵势,再也不提什么看经书的话,只默默守着柳晓映吃完晚饭。 柳晓映见她磨蹭了半天还不端碗收拾,面上要哭不哭的,显然是害怕了,不由得安慰道:“大丫,你不用太害怕,我见惯了,一时半会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这显然是假话,假母们会养着雏伎等到开卖不假,但这群男人就不一定了。 刘大丫克制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泣道:“我想回家......” 柳晓映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面上的泪珠抹去,再把碗筷端起来,递在她手中,低声道:“多吃饭,能拖一会是一会,快去吧!” 说罢将她推出门去。 她们两人今夜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碰面。 刘大丫走后,柳晓映在房中院中仔细走过,这后院背靠山石,几乎被合围,不晓得将军和郡主会在什么地方埋伏。 天彻底暗下来了。 四周一片寂静,连草虫都没了声响。 突然院门吱呀一声,柳晓映抬眼看去,元清手提一柄竹制灯笼,青灰色的道袍掩在木门的阴影中,散发着不怀好意。 “上师。”柳晓映乖乖行礼。 门越开越大,元清走进院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约五十的道士。 “嗯。”元清点头:“见过住持师父。” “住持师父......” 住持的到来出乎柳晓映的意料,她嘴唇发干,心跳得厉害,只见这住持干瘪的手中还拎着一个木制箱子,这两人走入院子,越过柳晓映,进入房中。 柳晓映只得跟上。 关上房门,元清点上几盏灯,却照不亮整个屋子,柳晓映环视,总觉得屋里各个角落里都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尤其是那桌子上的木制箱子,许是被人使用得久了,面上一层残缺的红漆,更显得诡异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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