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轩轻轻地长出一口气,问道:“将军怎么看待此事?” “太子一面之词。”夏槿言毫不在意说出大不敬之语:“我只相信确凿的证据。” “而且,殿下说的固然有理,但将军不觉得,能不能游离在权力之争以外,不是我们自己能掌控的?” 苏宛轩上一世就是吃了被动的亏,最后身死魂消,死得不明不白,想到这里,她强忍怒意,继续分析道:“永穆想与我交好,而她和太子殿下是一母所生,与宁王殿下水火不容......” 这不算是什么皇室秘闻,永穆的生母纯孝仁先皇后,在十三年前生育她时难产血崩而亡,此后不过半年,宁王生母薛贵妃很快执掌后宫,继任后位。虽然当时太子苏琸已立储君,入主东宫,但继后势力壮大,独子苏玦很快得封宁王,且在继后操作下,滞留王都不去,随着他年岁渐长,争储之心昭然若揭。 苏宛轩觉得一切如同迷雾环锁,只有一个确定的结局,那就是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么她们还是会成为皇位之争的牺牲品。 夏槿言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在与战场截然不同的胁迫感,他凝望着苏宛轩的眼,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云安,我会保护你的。” 苏宛轩怔了怔,有些苦涩地笑道:“将军保重自己,就是保护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所以,如果下次再有什么事,太子殿下如果还说事涉夺嫡,请将军不要过问,那我们就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瞎子聋子,而宁王绝对不会相信我们与太子毫无纠葛。” 夏槿言点头:“放在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成为太子系。” “无论太子是在试探你,还是真的不打算让你介入,你都得想办法表明立场。” 但鸦羽卫上将军这个身份太过特殊,苏宛轩和永穆的关系必然成为两方纽带,只要能让苏琸相信她们。 夏槿言还待说什么,门口响起敲门声,竹杏和夏集同时来通传,洛钦收拾好了要来复命,以及,裕兴斋掌柜派人求见。 来得好快! 苏宛轩和夏槿言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都有怒火,苏宛轩反而安下心来,倾身过去轻道:“将军,云安与将军同进退。” 不待夏槿言有什么表示,她坐直,对着门口扬声道:“竹杏!” “郡主......”竹杏躬身,“郡主有何吩咐?” “你拿着我刚刚写的单子,去找童掌柜,告诉他采买单子上的物品。” “是!” 苏宛轩转向洛钦,“请洛道长陪同我这侍女一起,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洛钦此刻已换了一身短打,向苏宛轩和夏槿言拱手,并不多言,随着竹杏向角门走去。 “接下来,我们就看裕兴斋要耍什么花招......”苏宛轩看向夏槿言,后者对夏集挥挥手,传那裕兴斋伙计来见。 来人正是昨夜拦住她的为首的男人,只见他颇为倨傲地抬手拱了拱,苏宛轩语气平静:“来者何人?” “裕兴斋吕绍,奉我们掌柜之命,前来拜谒郡主和将军。”吕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越过玖樱,反而递给夏集。 夏槿言接过信,冷眼看了看吕绍,转手呈给苏宛轩。 苏宛轩对这人的轻慢毫不意外,打开信,里面只有裕兴斋铺面的租约和一份物品单子。 “我们掌柜已经依约将租房契约送来,郡主和将军考虑好了的话,掌柜的随时可与郡主去市署解约。” “吕掌柜颇有诚意,只是你们那伙计是救不得了。”苏宛轩盯着吕绍,见他果然面上横肉一抖,显然是不清楚吕仲彬和她相商的内容。 她似笑非笑,继续道:“我昨夜已与吕掌柜说明了,你们那伙计所转卖赃物,不是寻常人可以招惹得起的,鸦羽卫已将人收押,不审明,岂不是说将军偏私?” 吕绍抿紧嘴,有些不甘:“望将军从轻发落。” 夏槿言愈怒愈冷静,冷道:“好说,只要他供出窃盗之人。” 许是救人心切,吕绍的傲气去了几分,“如果我交代出偷儿下落呢?” “如若抓到该人,那我们明日就可一手交人一手解约了。” 吕绍点头答应:“此人便是城西丰邑坊甜水巷的于二,手底下有那么几个人,约摸昨日便是其中一个。” “好,明日下午,贵店开业后,我会派人前去通知。” 吕绍走后,夏槿言转向苏宛轩:“上次聚龙阁抓到的顶班伙计,叫于五郎。” “哦?” “那人也算嘴紧,只说自己一时糊涂,加上的确是首犯,没有前科,赃物也寻回了,刘明府便判了笞五十。” “这极可能是个同个贼窝的。”苏宛轩笑了:“将军先去让裕兴斋那伙计招供吧,等抓了人来,我让竹杏去认一认。” “嗯?”夏槿言疑惑:“竹杏?” “昨夜,她看见了永穆的金香囊被偷的全过程。”苏宛轩狡黠一笑,“再亲眼看着偷儿进了一个柜坊附近的的后巷,将军猜猜,这家柜坊是谁开的?” “吕仲彬?” 苏宛轩点头:“所以我看这吕绍,对那伙计颇为关心,不如卖他这个人情,将军不如将人抓了来,再以受人蒙蔽之由把那伙计放了?” “可以。” 如此一来,便不算“偏私”了。 说话间,竹杏和洛钦回来复命,夏槿言见她又要开始忙,而他也要去抓人,以防走漏了消息,但见苏宛轩与竹杏交谈的样子,有些话横亘在心间——她知道裕兴斋参与其中而提前盯梢,那她昨夜约他在西市相见,只是为了让他去抓脏,而不是真的想与他夜游上元...... 夏槿言有些恍然,昨夜她主动牵手低语,让他以为靠近她多了一分,却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将军?” 苏宛轩听完竹杏回禀,回头见他不动,出言提醒,才见他回神,匆匆告辞,高大的身形转眼便消失在九曲回廊。 竹杏手中捧着七宝盒,垂首站在阶下,里面是苏宛轩单子上交代的部分药材和香料,只听郡主似乎轻柔地叹了一口气。 “洛道长,今日无事了,你可以自行安排。” “是。”洛钦不是多事之人,不过她想了想,对苏宛轩道:“我见郡主交付给那药铺掌柜的单子,郡主可是想做药香?” “洛道长也懂香?” “略懂一二。” “那太好了,请洛道长也一起来吧。” 小楼大厅重新燃起飘渺的烟雾,间或有女子低语交谈,讨论着药材与香丸的配比,苏宛轩手持精致小称,七宝盒内几层香盒,分别放着细细磨成粉的沉香、安息香、乳香、白芷等等等十余种香料,有了洛钦的建议帮助,暂时敲定了两份香方。 不知不觉暮色四合,玖樱在廊下询问晚膳摆在哪里,苏宛轩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对洛钦笑道:“这里已经太熏了,我们还是去饭厅用膳吧。” 洛钦正想答话,突然外面传来接二连三的喷嚏声,洛钦本来柔和的面庞突然覆上冰霜,接着吕英灿烂到有点欠揍的笑脸便出现在窗外,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在窗外挥手。 只见洛钦的手飞速一挥,一阵风带起桌面上的宣纸,也带起了满室熏香烟雾,直冲吕英而去,将他张嘴还没来得吐出的“钦钦”二字堵了回去,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额......”苏宛轩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有些尴尬地起身,对洛钦道:“吕副将来找你了啊......不如,让他一起来用饭吧?” “郡主,抱歉!” “洛道长哪里的话......”苏宛轩抿嘴一笑,“请你到将军府,我和将军就已经预料会是这样了。你如果不想见吕副将的话,将军一句军令......” “不用了。”洛钦面上是被人调笑的尴尬,“他来便来罢!” 就这样出得门来,吕英又被她们几个身上的香味刺激得喷嚏连连,却还舍不得站远些,三两句就把他为何而来交代了。 “将军说他要连夜审人,我正好今夜不当值,便来传个话。”说罢他一脸雀跃地望着洛钦道:“钦钦,一会吃过饭,我们还去逛逛怎么样?一年也就这三天能这么热闹。” 洛钦没答话。 “吕副将,人已经抓到了?”苏宛轩问。 “没错,这一窝贼子,有几个犯过事被抓过,只不过这次有人证,那个于二没得抵赖。”吕英掏出手帕抹抹鼻子,被洛钦一把拉到上风向去,他才好受些,继续道:“将军说,明儿一早请竹杏姑娘过去看看。” 苏宛轩点点头,大家今日都忙了一天,便叫竹杏玖樱都坐下一起吃,吃完便放她们出门游玩。 “郡主,您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玖樱有些犹豫,“或者我还是跟着郡主吧,万一您需要吩咐什么......” “不必了。”苏宛轩想了想,还是嘱咐道:“一会你们出去之前,去后厨看看那份炙羊汤还有没有,有的话你备一份饭,顺便给将军送去吧。” “哎!”玖樱领命而去。 “郡主,是需要我一会就去指认吗?” “如果可以的话,辛苦你和洛道长再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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