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他们一行人在这甬道里转悠了好几天,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那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屏大夫不找了?大将军不找了?” 江白没说话,只低头皱眉。 他们之前也细细琢磨过,从那把匕首可知屏凡一定来过洞底,但没见着她人总还有一丝希望。 自大将军落下山崖后,这方圆几里地被搜了个遍却连大将军半块衣角都没见着,说不定这甬道后另有玄机,消失的大将军和屏凡就在其后也未可知。 见他不为所动,天一一挥手示意大家跟他出去,“走走走,白白在这浪费时间,还是随我回营与鞑靼人拼杀来得痛快。” 士兵们对视一眼,都站起来往外走。 人一个一个从江白面前过,他的眉心快皱成一个川字,直到最后一个士兵要从他面前过时,他猛地把脚往前一伸拦住了去路。 “走什么走,小爷我破了阵法还不行嘛!” 天一眼角一挑,领着众人原地坐下,专等着他破阵。 —— 穆晋安失踪的消息传回大冶城外的大营时,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安虎冷凝着信报上的一字一句,好半晌才脱力地仰靠在椅背上。帐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帐中的视线一亮瞬间又暗下去。 “父亲,你怎么就点了案几上的灯,这对眼睛不好。” 安启辙说着拿出火折子去点上了帐中的几盏烛火,帐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安虎点着案上的信报问道:“西北军传来的消息可见着了。” 安启辙点头,“儿子正是为这事而来。父亲,如今西北军中群虎无首,你又是陛下钦点的督军,昔年在西北军中又颇有声望,何不前往坐镇。” “回来报信的人说,抓起来的一老一少,老的那个操着一口正宗的官腔约莫是京都过来的,小的那个正是当初内阁选的秋山道守将程觉。这两人投靠了鞑靼,又替他们出谋划策,还不知鞑靼手中有什么奇招险招,穆晋安不在将士们心中没有主心骨,若是这时候鞑靼攻来西北军不能从容应对,恐怕整个西北军危矣。” 安虎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不知他是关心穆晋安的生死还是关心整个西北军的归属。 这块肥肉要是落到诚阳侯府手中,侯府在整个永宁朝的地位便是无人能及。 “你怕是只看了穆晋安失踪的信报,没有看第二份信报吧。” 安启辙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老父亲,“还有第二份,儿子没收到!” 安虎捏起纸张一角甩到他怀里,负手立于帐帘处,左右知他意把帐帘掀开挂在两侧。 信报上言简意赅,大意是前两日龟缩在三关的图塔夜间率兵突袭中军大营,结果将领们布了一出空城计专等着他,所谓请君入瓮。 虽没抓住图塔,但此次攻进来的鞑靼兵悉数被剿,还生擒了好几个将领。 此一战不仅摸清楚了三关内鞑靼兵的兵力部署,还切断了三关内鞑靼兵与荒漠深处鞑靼人的联系,整个三关如今犹如被围困的孤岛。 “这...这西北军如今是谁在主事,这一切布置得当,莫不是穆晋安失踪也是个幌子!” 帐外月如钩,安虎想起了玄元观里观星台上的月亮也是如此,明晃晃地清辉洒向人间。 “启辙呀,人心不足对于咱们这个位置是大忌。你以为穆晋安在西北这么多年是白待的吗?西北军上下早就如铁桶一般,有他没他都是一样。” “当年穆川身边那些兄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不在,那些叔伯自然会为他守好整个西北军。我知道你的想法,侯府如今上了怀王这艘船便是前途未知,先不说他是否能登上那个位置,就算他当真登上了,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打压我们这些侯门贵族,如果咱们手中有兵权便是贵为天子也要忌惮三分。” 安启辙无力地放下手,有些赫然,“父亲,儿子不得不考虑...” “我知道。” 他拍着安启辙的肩膀。 “我知道,你只是想让侯府长长久久,让这一府老小平平安安。” “只是古往今来,此消彼长的事情比比皆是,有些事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一次算是我要带着侯府放手一搏,因为我还领着你祖母和先帝的荫蔽,总要为永宁朝做些什么。可是,儿啊,咱们府里出不了将才,安煜两小子读书很是用功,将来在朝着搏个前程不是难事,等我百年后,侯府便远离权力之争做个富贵闲人这才是长长久久地正理。” 安启辙一惊,听见老父如此说不免悲从中来,一时哽咽,“父亲,你快别这么说。儿子...不过就是一时糊涂,儿子有几斤几两心底有数。” 安虎点头,老大的品性他是知道的,老老实实做好诚阳侯的位置便是对整个侯府最大的保全。 若是存了妄想,企图染指军中,那他也不会手软。 正思量间,便见前方有一女子匆匆忙忙奔走于营地里。 安启辙眼尖地瞅见正是那个女大夫身边叫小月的侍女,眼中泛起厌恶之色,“这主仆二人不是去了西北军嘛,什么时候回的大冶城,这时候在营地里乱窜什么!” 说着便要吩咐人去喝止,岂料皎月迎着督军大帐而来。 “侯爷,姑娘去寻大将军也跟着失踪了!”她说地又快又急,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安虎身躯一颤,险些扯断帐帘上的流苏,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丫头,那可是悬崖峭壁,她当真是为了一个穆晋安连自己都性命都不顾了! “点一队人马随我去秋山道,要快!” 安启辙一脸不可置信,“父亲!那女大夫非值得你如此吗?而且她说什么姑娘,什么什么姑娘...” 安虎叹一口气朝着皎月点点头。 皎月一把扯下脸上的伪装露出真容。 骇地安启辙目瞪口呆,眼前这个女子不就是自家二丫头身边的侍女皎月嘛! 那那那...屏凡岂不就是... 安秋鹜! “快快快!让人备快马!” —— 自那天相见后,穆晋安就强制要求安秋鹜必须在他眼皮子下养伤。 不大的屋子里勉强摆下两张床榻。 对此,安秋鹜除了有一丝羞涩外倒没有别的什么意见,这样不管两人说话做事都方便些。 就是,眼前这人能不能别一直盯着她看,就像害怕她跑了似的看得她怪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子咳了两声,穆晋安忙问她是不是喉咙不舒服便要去给她倒水。 安秋鹜一把拽住他,又好气又好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我只是想问你可有什么打算。如今我俩还需养伤,腿脚又不便,但既然没事人也清醒总得给外面传个话,你又是西北军的大将军,如此不知死活的失踪这么久就怕营中出事。” 她还记得抓住的那一老一少都是永宁人,这背后到底又牵扯何种阴谋谁又知晓。 “咱们都行动不便,耶里古又是鞑靼人,是敌是友咱们暂时也不能辨别。递信是不可能了,既然江白和天一率人在寻我,那我们只能等他们找到这来。” 穆晋安那日掉下山崖,幸而用腰间的佩刀插入崖间的缓解了下降的速度,这才保住了性命。 后来误入了耶里古在屋前布下的迷阵,才被他捡到。 腿上的伤不算严重,但短时间内骑马行走都有些不便。 穆晋安坐在床边掖着被角示意她安心,“军中有叔伯在还有天字卫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鞑靼人虽勇猛但论智谋不足为惧。至于你告诉我的那一老一少,想必能被我追上必先预备下了后招,想来想去也就是占了三关的图塔。” 安秋鹜点头,临出营前她似乎听到过图塔这个名字。 “图塔这人西北军交过手,有点小聪明,就是有些自负。如果他知道我失踪了半个多月必定以为军中没了我会军心溃散,再加之秋山道被西北军夺了回来,便会趁此率军来攻。” “放心,叔伯们知道怎么应对。” 看出安秋鹜眼里的担心,他温柔地向她保证。 “况且要是真有事,侯爷和世子爷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到他说起安虎父子,安秋鹜眼神中的光逐渐黯淡,“这次恐怕要惹祖父和父亲生气了。” 事后想起,若是当真为了找穆晋安葬身狼腹死的不明不白,当真是浪费了诚阳侯府养育她这一番心血。 愧疚和自责便会涌上心头。 “秋鹜,你别怕,到时候我来和侯爷和世子爷解释。” 知道她真实身份后他便改了口,似乎这样他才万分地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和自己有婚约的侯府二姑娘。 “你没见过侯府二姑娘,你怎么确定我不是冒充的!况且我一个侯府姑娘又怎会披上另外一张皮游走在大街小巷行医!” “穆晋安,这些事你都不好奇吗?”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想透过他眼睛看出他心中的情绪和想法。 奈何那双泼墨般的眸子只是温柔宠溺地看着她,他附身抵住她的额头,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通过皮肤传递到全身,鼻尖萦绕不起地是那股熟悉的异香。 “秋鹜,你会骗我吗?” “与你互通心意那天我便下定决心写下与侯府的退婚书,只等这场战事一过便亲自登门把这封退婚书交到侯府,如果你不是安秋鹜那我便退了这桩婚事,如果你是安秋鹜等回京我就亲自登门商定婚期与你拜堂成亲。” 他抬头捧起安秋鹜的脸颊像捧着这世间的珍宝,“我知道你骗过我很多事,可我也知晓如果不是背负良多,金尊玉贵的侯府二姑娘不会剑走偏锋易容隐藏身份混迹市井,也不会千方百计与我谈条件夜闯蒲府,更不会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这些事我当然好奇,可是你不愿说我便不想多问。我可以等,等你亲口对我说的那天。” “不管你是谁,都改变不了我爱你的事实,我爱的不是你那这张脸,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安秋鹜已经听地痴了,只沉溺在他缱绻的眼神中。 她很早就知道,他是跨马征战的将军,可也是年少时饱读诗书的翩翩少年郎。 他不是谣传中那样杀人如麻,冷心冷清,而是温文尔雅情深意浓的大将军。 是刻进她心底深处的意中人。 她伸手攀住穆晋安的脖子,柔声细语道:“穆晋安,如果我想要你手里那本《金针要术》,你给不给。” 女子唇角绽开笑意,霎那间满室芳华,穆晋安一时看地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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