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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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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所多了个女大夫,这女大夫还与大将军关系匪浅。

众将士闲暇时不免讨论一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西北民风彪悍,说句穷山恶水也不为过,只是后来西北军到了此处后多有整顿,因地制宜促进当地所产之物与关外流通,周边几个小国更是与之常有往来贸易。

物产匮乏尚可想办法,见识浅薄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这里的女子大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是可以在家里充当苦力的;不会像京都里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会建私塾让自家姑娘略识得几个字,对于女大夫他们是不认同的,哪怕同为女子都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营中军医有限,她又是女子诸多事情都多有不便,便想着招募几个女子打打下手。

自江白把她这顶小帐篷搭建起后,别说招募人了就是过来找她看病的将士都没有几个。

安秋鹜支着头看着面前案上的一卷医书怔愣,忽听外面营地鼓声骤起,战马嘶鸣,忙掀起帐帘往外看。

今日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微醺的阳光刺破凛冽的寒风,照在西北军旌旗上更添几分壮阔。

将领们跨战马,长枪直指苍穹,一句‘好儿郎们,随我杀敌,夺回秋山道’激起将士们一腔热血。

中军大帐前,洪堡和安虎父子皆立于旗下阶上,而阶下战马上跨坐着一个英武不凡着银袍铠甲的将军,将军朝着阶上一抱拳,往后一拉缰绳,战马昂首扬蹄,与猎猎旌旗相辉映。

“驾!”驭马声从远处传来,相离太远,只能隔着成千上百的将士遥遥望着他。

穆晋安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戴上手中的头盔隔着翻飞的红缨望向这边,安秋鹜似乎看见他嘴角的笑也似乎望见了他眼里的爱意。

他无声动了动唇,她看明白了。

“等我!”

安秋鹜用力点头。

鼓声越发密集,营门大开,众将士随着一声‘出发’,往秋山道方向去了。

安秋鹜收回目光,望向站在阶上送行的安虎和安启辙,祖父和父亲神情肃穆,她心里有些愧疚,近在咫尺的人却不能相见。

只期望侯府别把她独自来西北的信传到祖父和父亲手中,徒惹他们担心。

她返身回帐,穆晋安一走,她也要有所行动了。

彭老不会扎针之术,那严无期所说的军医必然不是他,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军医所而去。

她的帐子与军医所相隔不过数十步,这次战事穆晋安只带了彭老,彭老极擅长外伤医治,紧要关头可以保住性命。

西营跟在大军后,只要保住性命之人便会被西营送回来,由军医所妥善安置。

所以安秋鹜过来时,大帐内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

鞑靼人凶残,上了年纪的军医见识过被鞑靼人重伤之后将士的模样,断胳膊短腿都算好的,恐怖的是开.肠.破.肚却还侥幸留着一口气的,那种壮烈场面一般人见着得吓个半死。

帐中闯入一名女子,年轻点的医侍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频频打量她。

“看什么,手里的活做完了?”

一名须发花白的医者把手里的一把钩藤拍的啪啪作响,药侍们忙低下头去,只用眼神时不时去撇她两眼。

帐中药香弥漫,药侍们清点药材摆弄器具和简易的床榻,帐子中见挂着一道白布,如今白布被束起,几个医者皆围着一张几案商量着什么。

安秋鹜踏步上前,却被先前呵斥药侍的医者叫住,“姑娘,这里是军医所,不是女子随意踏足的地方。”

他眼中倨傲太盛,刻意强调女子。

安秋鹜正想出言说自己也是大夫,便被旁边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医者抢先道:“老葛,你这消息不灵通啊,这位屏姑娘也是大夫,还是什么会扎针之术的大夫。”

提起扎针之术,满帐皆静,隔了好半晌,被称老葛的大夫才嗤地一声朝后望去,“王大夫,你不是说这扎针之术玄之又玄,一般人参悟不透嘛,怎么这世道变了,如此难的医术一个毛丫头也会?莫不是你夸大其词!”

他刚说完,众人皆哄堂大笑,“就是王大夫,别为了混口饭吃,什么话都敢说!”

安秋鹜这才发现帐子最里面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他背对着众人不知清洗着什么。

面对嘲笑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这种情形怕不是第一次,安秋鹜收回目光沉沉地看着葛大夫,“同为医者,看得是手上的本事,而不是我是不是女子;扎针之术虽难,这世间多的是有心人,各位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医侍们面面相觑,觉得这番话很是新鲜。

葛大夫冷哼一声,“姑娘的意思,要和我们一同救治伤患?你去问问那人,他手里的扎针之术能救几个人,军中大多是外伤,他那针扎下去是能让伤口愈合还是能让断腿重生,还是能让人起死回生。”

安秋鹜皱眉,扎针之术当然不能做到这些,“葛大夫有此问,想必你们的医术可以医白骨活死人!”

“谬论”

“这天下哪个医者能做到此,就是当年声名鹊起的魏氏一族也没有这本事。”

安秋鹜眸光一闪,原来这西北之地也有人知道魏家,她好笑道:“正是这个理,既然大家都没这本事,就应当知道医者医治也可以说是医止,阻断病症继续伤害病患的身体。诸位军医是外伤外治,肉眼可见的治疗;而扎针之术是内伤外治,治的是五脏六腑七经八络。”

有懂一点的人接连点头。

不管是草药也好还是扎针之术也罢,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千百年来,多少医术大家费尽心血才研究出这些救人于危难的法子,何分好坏高低。

葛大夫不服道:“可这里是军营,扎针之术本就不适用。”

他年纪较大资历又老,据说大都督在时他便在西北军中,闻言众人只有点头的份。

他有些欣慰地一捋胡须,“姑娘,听说你以前是在京都治病救人,咱们这里不是京都那种富贵乡,是兵戈铁马的军营。”他凑近安秋鹜有意吓她,语气阴恻恻地,“午夜梦回,那些死去将士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响起,枉死的将士们会找那些庸医索命!”

他就是不想让安秋鹜如愿以偿,管他什么扎针之术,还从未听过女子从医,不仅从医还凭着和大将军的关系留在了军中。

怕不是个靠着大将军这层关系,徒有其表的江湖人罢了。

安秋鹜知他固执己见,也不愿与他争辩,“我确实是第一次来军营,军营里从来没有女子这条规矩我也知晓。”

“大将军一向体恤,留下我并非因为私情,而是为了军中的将士。”

她眼睛晶亮地看着葛大夫等一众医者,“即使你们不相信大将军,也得信彭老几分吧。我虽初来乍到,但确实救治过西北军中一位将领。”

“是谁?”

安秋鹜也不卖关子,“你们大将军穆晋安!”

帐子最里面清洗东西的王大夫总算停下回过头望了过来,安秋鹜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这人半边脸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从额头到下巴处半边脸上皆是丑陋的疤痕,更恐怖的是烧伤的眼睛处只有一个黑窟窿,没有眼睛,很是瘆人。

安秋鹜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她大概知道为何这里的大夫这么排斥这人。

“大将军的病症你当真救好了!”

他的声音粗噶难听,但其中的焦急和欣喜安秋鹜还是能听出两分。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就连葛大夫都大呼不可能。

那人却已越过众人快步朝她走来,他一动安秋鹜才发现他一条腿只余了半截,半卷裤腿晃荡,他一手杵着枯木做成的拐杖,走得却很稳。

他想抓住安秋鹜的手臂,又似乎想起她是女子这样太突兀,便只好半佝偻着身子问道:“你快说说,你是如何医治的!”

安秋鹜没有被他吓着,细心地告诉他是如何发现穆晋安背部那道贯穿肩胛骨的伤痕,又是如何诊断他体内的风邪,再讲如何剔除腐肉用烙铁烙伤,然后如何开药方固基,最后再下针治病。

女子声音不柔弱也不甜腻,淡淡的声音如激在石壁上的水滴清脆悦耳。

王大夫越听眼中神色变幻,到最后已经听得痴了,他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下针就行,把风邪逼出体内其他外伤都是小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秋鹜试探道:“扎针之术因是内伤外治,所以更讲究先稳固五脏六腑,血虚不足时切忌盲目下针。”

“我哪里知晓,那本书上也没说...”

他一时情急,不小心说漏了嘴,忙去看安秋鹜,见女子只是微笑并未察觉话中有异,便止住话头。

安秋鹜心中却掀起巨浪,他说的那本书可是她要找的那本!

王大夫转头朝着葛大夫等人道:“老葛,如今屏大夫可能留下?”

大将军身上的病症他们都知晓,先前谁不是想尽办法,奈何一切都徒劳。这次将军回来后有诊过脉的回来便说了将军体内病症已被压制住,那时他们还在想是这世上哪位在世名医的手笔,却没想到是眼前这位长相平平的女子。

瞧她把这其中的关窍和医理说得丝毫不差,众人虽不至于信服,但也信了七八。

葛大夫冷哼一甩袖子出了大帐,路过安秋鹜面前牙酸地说道:“不过在哪得了偏方,算你侥幸!”

他没有出言反对,其他医者自然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只是到底心中对女子非议颇多,都低头做事去了,没人上前理会。

王大夫口中一叹,领着安秋鹜朝里面走去,“往后你就跟着我吧,屏大夫医术精湛,在下还想请教一二。”

安秋鹜直言不敢当,走到里面才发现刚才王大夫一直洗着的东西是一套简陋的银针,针身打磨粗糙,但粗细尺寸还算合理。

他不发一言,继续拿起旁边的白布擦拭。

安秋鹜眼波流转,嘴角不由一抿,这白布比他身上的衣衫料子还好些。

——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军医所便备置齐当。

除了找到王大夫这位会扎针之术的医者外,天字卫送来两名女子供她差遣也算是额外之喜了。

两名女子一大一小,大的与她年岁差不多,小的她认识正是陶桃。

小姑娘见着她欢喜极了,安秋鹜却有些不忍心亲昵地刮了两下鼻梁道:“小丫头,这里可是军营不是玩闹的地方,姐姐到时候会很忙,需要能帮姐姐做事的人,可没时间陪你玩耍。”

小姑娘眼睛扑闪扑闪地抱住安秋鹜的腰,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放心,陶桃决不会拖姐姐后腿。”

送人过来的天二忙凑到安秋鹜耳边说清来龙去脉。

原来穆晋安为了帮安秋鹜找到帮手,承诺一个月给三两的银钱,陶桃家里还有两个兄弟,鞑靼一来她们村就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净,待来年开春家中就要给这两个男娃凑束脩的钱。

三两银子可不少,陶桃的父母一听可不管军营中会不会有危险,忙把陶桃交到天二手里。

天二本不想要陶桃,是小姑娘求他把她带上。

小姑娘说,“得让家里的兄弟读书,也像大将军和姐姐一样,有了本事才能护住家人。”

安秋鹜心疼地摸了摸陶桃的发顶,把她和另一个叫八角的姑娘交给了皎月。

让皎月带着她们先去认药材,再和医侍学习如何抓药煎药。

一切安排妥当后,天二才带着安秋鹜往关押严无期的暗房走去。

暗处那人忍耐很好,并没有着急忙慌地出来打探消息。

她到底与严无期认识,穆晋安走之前让她看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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