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堡如此儿戏,不就是为了捞那份军功,捞的好不仅秋山道能捞回来也能给大家搏个好前程,捞的不好洪堡未必有事他们这些吃军饷的却是要拿命去填。 有人开了头,西北军中诸位将领自然纷纷畅言反对。 铁血男儿不似朝堂上文臣那般斯文,洪堡哪见过这般架势,几次张嘴反驳就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也不知是恼还是急,他粗脖子红脸地一拍桌子,“都给本帅闭嘴!到底我是元帅还是你们是元帅!你们不听帅令,是想谋反不成!” 洪堡最近强调最多的就是‘本帅’,江白挺起自己的胸脯,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就他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还能说是帅呢?! 谋反这顶帽子盖的太高,没人会去碰这茬。 都住了嘴,只互相眉目间打起官司。 洪堡以为震住了他们,有些得意的把腿往前面暖炉上一架,“帅令不可违,西北军于三日后倾全军之力...” “洪元帅,若三日后败了该如何?” 穆晋安手指点着桌面,幽幽地看向上首的洪堡。 洪堡被他看地火起,疾声道:“将军真会说笑,西北十万兵甲岂会败!难不成将军这么多年拿着朝廷的军饷却没有好好练兵!若如此待本帅上奏天听,治将军一个失职之罪。” 众人无不绝倒,好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 穆晋安也不急,走到大帐中央沙盘处,拿起标记西北军的旗帜往秋山道关前一插,鲜艳如火的军旗却似孤舟入海陷入一片蓝旗的包围圈中。 “秋山道两边皆是悬崖峭壁,越接近关门越是狭窄,附近百姓都称其为‘葫芦道’。” 大冶城到秋山道这一片地形还算开阔,只是越往里走,开阔的地形便因两壁越来越高的山体而收拢。 沙盘上西北军与鞑靼对峙,大帐内诸位将领立于沙盘左右与上首的洪堡相对而视。 “正是因为这种地形秋山道自古以来就是易守难功之地。”他指着关门两边的峭壁,“若我军倾巢而出,龟缩在关内的鞑靼人也会拼死抵抗,他们会利用地形于两壁安置弓弩手,再就地取材用火油夹着硝石火攻我大军,待我大军一乱再出其不意用骑兵冲杀。如此反复,我西北军就是有百万精兵依旧攻不下秋山道!” 众将领纷纷点头。 之前西北军派出的援兵也是为了趁其还没有熟悉关内的情况,且兵马劳顿,想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 奈何这群鞑靼人比他们想的还要狡猾和聪明。 将领们没有遭此败绩过,自然是热血沸腾想尽快与鞑靼人大战三百回合。 但下面的小兵却不会这样想,士气多少有些受挫,再加之昼夜行军,车马需要整顿,故穆晋安才让将士们多修整几日。 洪堡有些呆滞。 大帐被搭建起多少日沙盘就摆在那多少日,他平日里尽坐在主位上耍威风了,沙盘地形什么的,压根就没有亲自研究过。 穆晋安带兵多年,说出的话很令人信服。 安虎率先走上前把推到关门前的旗帜撤到原位,再一招手,原本端坐不动的京师三营诸将领都走上前围住沙盘,与穆晋安及西北诸将排兵布阵。 大帐中没人再理会洪堡,沙盘上两军的旗帜被移来移去,似置身硝烟弥漫的战场,战事一触即发。 洪堡无言,如被人放在主位的木偶,只是他还不知操纵木偶的这根线早就被人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 百姓们派来感谢的代表还是被放了进来。 穆晋安亲自领着他们去看望安秋鹜,日暮沉沉垂在西天,放眼望去是满目荒凉的广袤。 军中单独辟了几处帷幄用作军医医治伤员之所,材质上没有将领们住的地方好,风势一大便吹得整个帷幄摇晃,粗糙的牛毡被吹的哐哐作响。 就着昏暗的烛火,安秋鹜正翻阅一本书籍。 跟在穆晋安身后的小女孩拉着比她小的几个孩子掀开帘子就冲进了帐内,跟在其后的大人们鱼贯而入。 帘子在眼前被掀开又被合上,穆晋安的心也跟着一张一合,他就站在帘外与安秋鹜近在咫尺又似隔着山海。 江白不太明白,“将军不进去吗?” 隔了许久,他才从鼻腔里哼出个嗯字。 他不知道该如何见安秋鹜,又该如何告诉她自己就是昭毅将军穆晋安,赫廷是他的字,他从未骗她可又从始至终骗了个彻底。 自家将军心绪很复杂,江白看得明白,比刚才在中军大帐中还要复杂,见屏凡这个女人需要如此吗? 隐在暗处的天一看得头大。 江白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功夫也不错,就是这脑袋不知咋回事老是缺一根筋。 无聊的时候他就在想这小子以后可咋讨媳妇嘛! 想起自己查到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回禀道:“主子,今日议事又有人在帐外偷听。” 那日在督军大帐江白发现帐外似有人偷听,出去却发现是洪堡。 只是江白察觉洪堡与他发现的那人气息全然不同,也就意味着在洪堡来之前帐外还隐匿着一人。 事关重大保险起见,穆晋安便让天一暗自查探。多日来没有什么发现,今日这人总算又有所行动。 “可看清楚是谁。” “属下已让人拿下,只等主子前去审问。” 天一办事向来干脆利落。帷幄中传来欢声笑语,孩童一声声姐姐叫着让人心都快化了。 穆晋安似乎能看见女子扬起的嘴角和那双光彩夺目的双眸。 “走吧。”他到底没有踏入帐中。 风卷起他的墨色衣袍,他今日没有着甲,修长挺拔的身形透过帐帘映入帐内众人的眼中。 安秋鹜紧抿着唇,因为孩子们出现浮起的笑意又渐渐消失不见。 “姐姐是和将军哥哥吵架了吗?” 年幼的孩子不知何为男女之情,但知道家里的爹娘若是吵了架就会彼此隔着房门互不相见。 大人们都被稚子嘴中的话逗笑了,忙道:“姑娘别介意,小孩子童言无忌。也是那日咱们看着将军抱着您下山,见将军亲自领着咱们过来又不进帐,小孩子才有此问。” 小女孩叫陶桃,正是那日被安秋鹜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扬起稚嫩的脸,却问得极为认真。 安秋鹜勉强堆起笑,揉着陶桃头上两个毛茸茸的发髻却什么都没说。 没有吵架怎么会吵架!她醒来已有多日,他却一面都不肯见! 陶桃看懂了安秋鹜眼中的酸涩,小姑娘转头蹬蹬跑出帐外不过须臾拉着一个人进入帐中。 那人神情是少有的不自在,俊颜在火光晃动中微微转过头去,只留下刀削斧刻的侧颜。 不是穆晋安又是谁!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照不宣地领着孩子们出了帷幄。 帐子里瞬间空旷许多。 他站立半晌,走到桌前拿起茶碗倒水,安秋鹜也拿起放在身侧的书籍继续翻看。 面前落下大片阴影,安秋鹜只能抬头看他。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亲自把茶碗递到她唇边,他眼中缱绻的情丝似能让人溺毙其中。 “屏凡,书拿反了。” 依旧是极富有磁性的嗓音,安秋鹜眉间一跳忙把书摆正,不敢与他对视。 穆晋安却扬起唇角,难得看到她如此可爱的一面。 “喝点水。” 她乖乖地张嘴喝水。 “小月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安秋鹜脑中有片刻怔愣依言道:“她照顾我这几日很是辛苦,我让她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帘外被江白死死捂住嘴巴的皎月... 她要进去,她不能离开姑娘这么久!江白这个登徒子又碰她! 被皎月踩中脚的江白很无辜地低声乞求道:“小月姑奶奶,我求你别动了!,嘶,痛痛痛!” 也不知天一为何让他一定要拦住皎月进去,还说若是这时候进去会搅了将军的好事,到时候会责罚他的。 穆晋安点头,军中没有妇人不然也能更好的照顾她。 那小月毕竟是个年轻姑娘,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他望着女子因喝水而湿润的唇瓣,默默转头去看一旁的烛火,“大战在即,你不宜再待在军中,一会把东西收拾好随出城的百姓回大冶城调养。” 他问过彭老,知道她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他也能安心了。 安秋鹜设想了很多次两人见面该说什么,却没想到兜兜转转是赶她离开。 她声音微凉,“将军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医者。大战在即,伤者必然不少,我问了彭老,西北军中军医不多,这个时候将军赶我走,岂不是会让更多伤者丧命!” 穆晋安讶然地看着她,“你喊我将军!你知道我是谁!” 安秋鹜有些心累地把摊在膝头的书籍往脸上一盖,闷闷地倒回榻上,“这得多亏将军有个好表妹,听闻将军抱我回营,三番五次的上门责问我。她也不想想,杀人如麻的昭毅将军怎会对我这等凡夫俗子动心动情!照我看,如白姑娘这般好颜色,才当得起将军的亲睐!” 这话酸溜溜的,穆晋安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却能察觉到她的心思。 这些话积压在心头许久,今日不知怎么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说完,安秋鹜不觉攥紧身下被褥,床边那人火热的目光隔着面上的书籍她都没感觉到。 这话实在是极为羞耻,安秋鹜不是个矫情的人,此时也感觉难为情。 她扯过被褥往头上一盖,弓着背脊缩成一团。 有人轻轻扯开被角,她又大力地想盖回去,只是这人手劲太大,她又怎是对手。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他的脸近在咫尺,安秋鹜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微红的耳垂。 “屏凡,我是昭毅将军穆晋安,赫廷是我的字。守将擅离驻地返回京都是死罪,我不能对你直言,先前是不信任你,后来是不想伤害你。” 他解释的极认真,身上似有似无的异香让她很安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何?” 穆晋安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笑着道:“因为我发现自己不可自控地喜欢上一个人。屏凡,我穆晋安倾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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