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要开始上药了,你忍着点。” 安秋鹜把头埋在软枕堆里,无声地摆了摆手,示意琥珀赶紧上药。 严无期给的药药效不错,就是每次上药都像经历一种酷刑,有时痛着痛着,她就莫名的想若是再看到那个冷面的严太医,她真想不顾一切的啐他一口。 能不能有点怜香惜玉之心! 琥珀轻手轻脚上完药,见自家姑娘还一动不动地趴在软枕里,不觉心痛起来。 “姑娘,要不咱们再请其他太医过府来瞧瞧。这药未免太霸道了些,劳姑娘受了这许多苦楚。” 痛是痛了点,但效果如何安秋鹜却是门清,“罢了,嘶!” 她挪了挪身子不免扯到伤口,眉眼间就轻微拧了起来。拿过琥珀手中的药瓶嗅了嗅,大致能分辨出其中用了哪些药材,瓶身冰凉,就像用他之人一样。 “这可是太医院使给的药,岂有不用之理。不都说良药苦口嘛,这,也是这个理。”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眼中不乏调侃之意。 琥珀知道她是有些恼那严太医粗鲁上药之故,便不再言语,只低头默默收拾起一应处理伤口的物什。 香炉里屡屡青烟驱散了些许血腥味,只余下淡淡的桂花香。眼看着青烟渐渐变得稀薄,从青纱帐外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丫鬟,笨手笨脚地揭开香炉盖重新上香粉。那香炉盖子不轻,只听“咚”的一声,把闭目养神的安秋鹜吓了一跳。 安秋鹜无奈地嘟囔道:“皎月,你轻点,别一惊一乍的。” 屋中一静,只听扑通一声,“请姑娘恕罪,是婢子毛手毛脚地扰了您的清净。婢子...婢子不是皎月姑娘。” 这声音软糯,满是害怕怯弱之感。 安秋鹜这才回过神来,她依旧紧闭双眼,只是淡淡道:“无妨,出去吧。” 看着丫鬟消失在青纱帐后,琥珀只得起身重新装上香粉盖上香炉。 “琥珀,皎月还被母亲关在刑房?” 琥珀手一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是。” “昨日,你去回禀父亲,父亲怎么说?” 琥珀咽了口唾沫,“世子爷说,皎月这事属后院之事,世子妃想要管教一个婢女这是天经地义地,让姑娘稍安勿躁。等世子妃气消了,皎月自然...自然还是照旧服侍姑娘。” 安秋鹜睁眼瞧了她一眼,眼中不辨喜怒,琥珀却是心跟着颤了颤。 那日自太师府回来,世子妃便以皎月护主不利之由把皎月关进了刑房,前几日白府的那位主君过府来赔礼请罪,几位主子对此事的态度还不清楚,就听刑房那边的人说世子妃对皎月用了家刑。 刑房虽是侯府中用来处罚犯错的家生奴才,但一般不会轻易动刑罚,顶多关个两三天,皎月这还是头一遭。 况且这次素来疼爱姑娘的世子爷也不见有丝毫松口之意,琥珀心中既诧异又忧心。 为皎月忧心,也为自家姑娘忧心。 “琥珀,扶我起来,我要去见母亲。” “姑娘...” 琥珀张了张嘴,见安秋鹜神情坚定,只得乖觉地闭了嘴。 ———— 侯府后院七拐八绕的,琥珀顾虑着安秋鹜背后的伤本想叫顶软轿的,却被安秋鹜拦了下来。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诚意,就走着去吧。” 安秋鹜如是说。琥珀默默地垂下头不敢搭话,天知道这对母女怎么到了这般生疏的境地。 刚往万芳堂走了几步,安秋鹜就改了主意,就着琥珀的搀扶,领着身后一干仆从往前院去了。 安启辙今日沐休在家,见到安秋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着实吃了一惊。 忙吩咐亲随拿来软垫自己则扶着安秋鹜坐下。 “鹜儿,身子还没大好,这般急着来见为父可是为了皎月的事。” 安启辙这样问,安秋鹜倒是没想到,她顺势答道:“父亲明鉴,女儿前来正是为了皎月之事。” 安启辙点点头,“鹜儿,不是为父不帮你,实在是你母亲处理的有理有据。侯府这么大奴仆们又这么多,无规矩不成方圆,皎月这丫头就是被你纵得无法无天,若再不管教迟早会出大事。” 见安启辙依旧不为所动,安秋鹜起身道:“父亲不想帮女儿,可是心里怪着女儿。” 她明亮的眸子满是倔强之色,嘴唇因伤而失了血色,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安启辙有些心疼地别过眼去,“你先坐,有什么事咱们父女二人好好说。” “为父...并未怪你。” “不,父亲是怪我的,想来父亲对我颇为失望吧!” 安秋鹜咬了咬唇并未依言坐下,她继续道:“母亲本来没有对皎月用刑,想来只以为皎月不过是把白家姑娘弄伤了;后来那位白大学士上门赔礼道歉后,母亲才一反常态用了刑,想必是从白大学士口中得知,那日皎月折断了白家姑娘的手脚吧。” “所以,父亲和母亲大为震怒,没想到教养了近十年的女儿竟然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安启辙心中叹息,“鹜儿,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皎月这丫头仗着自己一身好本事,肆意妄为了。” 安秋鹜明白他的用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父亲不必为女儿开脱,也不必为了女儿遮掩。若没有女儿的示意,皎月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贸然下此狠手。” 见安启辙不再反驳她继续道:“父亲和母亲认为,白家姑娘对我口出妄言,并指使婢女暗算于我,我出手反击是对的;只是不应该让皎月下此狠手,这不是侯门贵女的做派,更不是诚阳侯府的做派!” 安启辙揉了揉眉心:“鹜儿知道就好。” “所以,母亲起先关押皎月只是因为本就对她不满借此罚罚她;而后来对她动了刑罚,与其说惩罚皎月,不如说是做给我看的。她知道我待皎月和琥珀二人情同姐妹,刑罚罚在皎月身上,却痛在我的心里。” 安启辙无言默认。 “想来母亲早已对我这个‘女儿’诸多不满了吧。” 她缓缓地蹲下仰视着安启辙,就像小时候才到侯府那样,满是对父亲的孺慕之情,“父亲,我是不是一点也不像‘安秋鹜’。真正的安秋鹜是一身才情,端庄贤淑;是父亲母亲最乖的女儿。绝不是现在我这样心狠手辣,肆意妄为的性子。” 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安秋鹜却手心向上倔强地把泪珠抹去。 自从认了这个女儿后,何曾见过她在他面前哭过。 他像小时候一般拍了拍安秋鹜的头顶,“起来坐着说话吧。鹜儿是父亲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他想起刚在玄元观外瞧见这个女儿时,她蜷缩在屋檐的一角,任由檐外的雨水打湿她的裤脚,冻得全身发紫就是倔强地不吭一声。 他是诚阳侯府世子,锦衣玉食惯了,当时一见只觉备受震撼。不知她小小年纪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坚强至此。 后来本想带她回府先安顿下来,等她情况好些就问明缘由,然后把她送还给她的家人。 岂料,后面谢漪澜受不了秋鹜离世地打击,死活都要收她做女儿。看着爱妻如此,安启辙只能无奈先答应下来;也是凑巧,等女孩养好伤,不管他如何细心询问,女孩就是记不起来自己的身世。 如此他也就当是老天爷可怜他们夫妻二人,额外赐给他们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也一直做的很好,若不是太师府这件事... 看着依言坐好的安秋鹜,安启辙试探地问道:“鹜儿,我与你母亲从未教过你此等手段,你在我们跟前也一直是乖巧可人的大家闺秀,怎的如此对待白家姑娘。” 安秋鹜一脸错愕,复又低下头去,“父亲竟不知吗?我以为白大学士登府必是与父亲讲明白了的。” 安启辙茫然道:“与为父讲明白什么?” “那日女儿本是要到客房歇息去的,怎料带路丫鬟领着女儿越走越偏。女儿岂是好糊弄的,当即让皎月擒住那丫鬟盘问,谁曾想竟是白家姑娘指使近身侍女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告诫女儿。” 安启辙一愣,“告诫你?告诫你什么?” “白家姑娘告诫女儿不可觊觎她的表哥,想嫁给她表哥得看她答不答应。” “荒谬!”安启辙拍案而起,愣是好性子的世子爷也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气着了。 安秋鹜继续道:“父亲也说荒谬。女儿何曾不觉可笑,虽想着自己的清名闺誉和侯府的名声,但看她不过是和女儿差不多的年纪,便不大想理会,谁知道她如此歹毒,指使婢女把女儿撞到栏杆上。” 安启辙以为只是女儿家的胡闹,这个年纪的闺阁女子小打小闹,就算有些冲突或是受了伤,也定不是刻意为之。 白青山过府来也没有道事情原委如此,只说是言语冲撞了安秋鹜,又责骂自己女儿气量小,一时使起性子来才让丫鬟撞了安秋鹜一下,并不知道会撞到栏杆上。 见安启辙神色变换,安秋鹜才小声道:“非是女儿心狠手辣,实在是女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如此口出狂言,置咱们侯府于何地。” ...... 晚间,安启辙身边的管事便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木椅,把皎月送回了秋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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