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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姑娘,你别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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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沈大夫拼死拦着,江白那张怒气冲冲的娃娃脸险些怼到安秋鹜眼皮子下去。

“和气生财,不不不,和气为贵和气为贵。”

沈大夫在江白的视线转过来前连忙改口。

安秋鹜自顾自地把手中的银针放入酒碗中,并未理会身后闹成一团的两人。

江白气地牙痒痒,“姓屏的,你倒是说话,别弄地和你没关系一样。”

“说话?说什么!”

安秋鹜回答地云淡风轻。

见屋中杵着的两人,没一人按照她刚才地吩咐办事,便走过去拿起地上的炭盆,拾起地上的烙铁走了出去。

江白憋了口气不上不下,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地让人不得劲。

“说什么!屏姑娘,你怎么能用这种法子医治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都病成那样了,你倒狠得下心。也对,你本就是个狠人,手狠心也狠。”

“江白!闭嘴!”

屋中传来赫廷虚弱的声音,却含着不可让人忽略地威慑力。

江白怒气还在,只是神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安秋鹜本弯腰去拿倚在墙边的木炭袋子,闻言一顿,倒不是对这主仆二人的对话有意见,她只是想起自己好像并不会生火。

平日里在侯府,呼奴唤婢,这些活计并不会因为她戴着‘屏凡’的皮就会做了。

“沈大夫,麻烦你生个炭火,我进去看看赫公子的情况。”

沈大夫刚才怕江白一言不合就要行凶,也跟了出来。他是听惯了‘屏凡’地吩咐,闻言接过东西,生火去了。

赫廷,也就是穆晋安正面朝门口趴在床上,脸上一圈络腮胡悉数被他压在下面,只露出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走进来的‘屏凡’。

女子穿着一身宽大的粗布麻衣,头发随性地用一根木钗挽在脑后,即使这样,还是让人难以忽略她自然流露出绰约多姿的好身段。

尤其是那双拨云揭雾般明亮的双眼,嵌在并不起眼的面容上,让穆晋安想起西北荒原夜晚升起的圆月,清澈如水地照向大地,也照到他的心头。

“屏姑娘,江白年纪还小,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这是他第一次连着屏凡的姓喊她,安秋鹜正端着放银针的酒碗,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溅出少许酒渍。

“赫公子宽心,咋们这是银货两讫的买卖,你付钱我治病。只要你的人别做得太过,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这是实话,她不给江白解释也是因为实在是没必要。

听闻西北军中军医常用此法医治那些伤口过重之人,一来能快速止血,二来能防止伤口溃烂。只是这方法虽好,但手段过于粗暴,听坊间说每年死于这个法子之下的将士不在少数。

他们主仆即是军中之人,不会不知此法。至于江白为何如此担心,想必与此法过于凶狠有关。

“多谢屏姑娘宽宥,屏姑娘说怎么治在下就怎么治。”

安秋鹜闻言抬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她一直都有些好奇这人若是没有贴那满脸的胡子该是什么样。

不怪她好奇,这人给她的感觉矛盾的很。

皎月说他身上有杀伐之气,她也猜他可能是军中之人;往年她也在长街上见过那些班师回朝的将士,一个个说话粗旷,行事不拘小节,骑在高头大马上怒目圆瞪地瞧着她们这些看热闹的人。

可眼前之人,说话做事温文尔雅,除了昨晚被他强制于身前方寸之地外,她并未感觉到他作为武人的特质。

沈大夫拖着一脸不情愿的江白,把生好的炭盆和烙铁都搬了进来。

安秋鹜指着微红的烙铁对着穆晋安道:“赫公子,你当真不怕?”

许是炭火卷起的热浪,那双如墨的眸子也带着几分灼人的笑意,“屏姑娘只管疗伤,在下相信屏姑娘!”

安秋鹜挑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就如此信任她?他们二人才相识多久!

“赫公子既然如此说,小女子自然不负公子所望。”

病人如此乖觉,她自然心中畅快。

当然,如果能忽略掉还一脸气鼓鼓的江白,就再好不过了。

安秋鹜拿过一卷白布示意穆晋安咬在嘴里,“我会用银针之法,缓解烙铁的痛楚。但也只是缓解,并不能让你完全不痛,你咬着它,以防咬到自己舌头。”

女子拿着白布递到他嘴边,白皙的手指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见修地整整齐齐圆润的指甲。

“不用,在下可以忍住。”

“当真不用。”

“当真,屏姑娘相信在下。”

安秋鹜不再勉强,只是提醒他,“若是身体受不住,便出声唤我,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他体内那股风邪之症太过霸道,他如此虚弱,屏凡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你过来。”安秋鹜指着站在一旁的江白,“把你家公子按住,不管你家公子如何挣扎都不能让他动分毫。”

又朝着沈大夫说道:“沈大夫,麻烦你去煎一副养神固本的方子。”

等安排妥当后,她才拿起银针,朝着穆晋安腿弯处扎下一针,又用同样的手法在后脖颈和肩胛两侧扎下两针。

下针片刻,穆晋安便觉背部伤口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他微微合上眼只想就这么睡下去。

“嘶——”一股钝痛沿着四肢百骸传来,痛得他头皮发麻。

“你轻...”

“闭嘴!”

安秋鹜打断江白地呵斥,她正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剜着那道伤口内部溃烂的腐肉,如果不把这些腐肉清理干净,伤口内部依然有再次化脓的危险。

一滴汗从她额间滑落,刚好滴在穆晋安背脊处,他轻轻一颤像是疼得厉害。

“赫公子,可还受得住。”

安秋鹜也是第一次持刀剔肉,以前只在父亲的医书上见过,未免有些担心自己手艺不佳。让人平白遭罪。

“无碍。”

男子声音平稳,安秋骛悬着的心落下,只专注于手中之事。

剜肉后,便是烙铁之法。

烙铁被炭火烤得发红,安秋鹜拿在手中也被那热度吓得倒吸一口气。

这样直接烫下去谁都受不住。

安秋鹜拿着烙铁在盛满清水的铜盆中过了两下,贴着穆晋安伤口来回比试,终于一咬牙手中烙铁往伤口上一放。

只听“滋”的一声,一股肉皮烧焦的味道在屋中蔓延开来。

在烙铁放下去的瞬间,穆晋安也瞬间绷直身体,钻心的疼痛让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精壮的手臂死死抵住床榻边沿。

安秋鹜担心地望着他,“赫公子,小女子要烙第二次了。”

“屏...姑娘...继续。”

男子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说得艰难,她听着心里也发堵。

握紧手中烙铁,安秋鹜不再迟疑地继续烙下去。

不多不少整整烙了十下,到最后,穆晋安已经痛地无法呼吸,却依旧咬紧牙关,一句呼痛声也无。

安秋鹜起身把烙铁大力地扔进水中,‘咚’的一声溅起半人高的水渍。

她背对着穆晋安,保持着起身扔东西的姿势半晌没有转过身。

“屏姑娘,你怎么哭了!”

沈大夫正端着熬好的药站在门口,他惊讶地看着两行清泪从女子的眼中滑下。

安秋鹜并不答话,只横了一眼沈大夫,手往脸上一抹擦去了泪痕。

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走到床前蹲下,“赫公子,有力气喝药吗?”

安秋鹜的声音轻柔,柔柔地拂过男子的脸庞,闯进男子的心里。

汗水模糊了双眼,穆晋安费力地看着屏凡,他伸出手轻轻触了触她的眼角,“屏...姑娘,你别哭,在下很好。”

安秋鹜一怔,微微撇过头躲开他的触碰,“我没哭。”

“屏姑娘,你...眼眶...都红了”男子扯了扯嘴角,眼含笑意,话里带着确定的意味。

他看着安秋鹜,眼中倒映出她的模样,彼此呼吸纠缠,比那盆没有熄灭的炭火还要滚烫。

安秋鹜心中一慌蓦然起身,“赫公子说话清楚,语速平稳,想来并无大碍。小女子身为医者也就放心了。”

她把药放在江白手中,江白还沉浸在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里。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碗,“你你你,把药给我干什么!”

看着他别扭地把药碗推过来,安秋鹜破天荒地翻了个白眼,“赫公子,你这属下委实让小女子大开眼界。”

说完拿过金创药和白布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头也不回地出了厢房。

—————

沈记药铺内灯红通明,柜上的药童正勤勉地整理药材。

沈大夫端着一壶茶水走向靠里间的桌子,安秋鹜自出来后就撑着下巴,眼睛眨都不眨地坐在这。

“屏姑娘,喝茶。”

安秋鹜木然地接过茶盏,有些心不在焉。

沈大夫嘿嘿一笑,揶揄地问道:“屏姑娘,你刚才哭什么?”

“哭?哦,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像赫公子这样英勇无畏,意志坚定的人。一时心中有感罢了。”

京都的那些公子哥她倒是见过几个,谦谦公子,手无缚鸡之力。

不说别的,就是家中的两位兄长,早年还被祖父亲自教导过,也不似赫公子这般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痛楚。

“只是为了这个?”

“不然还能为什么!”

安秋鹜转头疑惑地看着沈大夫,不知道他为何有此问。

沈大夫抽了抽嘴角,连忙摆手。他已过不惑之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有些东西他能看出点苗头,却不能说破。

安秋鹜百无聊赖地摸着茶盖,突然眼睛一亮,“沈大夫,来之前我就想好要和赫公子讲讲诊金的事,刚才忙着给他处理伤口一时间给忘了。你若是得空和他提提,咋们把诊金再长长。”

沈大夫一听诊金,眼中瞬间绽出光彩。

“屏姑娘,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还有,让他在你这好好养养伤,等过几日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我再来医治他的顽疾。”

沈大夫忙不迭点头。

夜色渐深,安秋鹜朝内院看了一眼,起身与沈大夫告辞出了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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