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渺为刚才自己心里的那些话后悔,就不该如此想象宋辰泽的。 分明来的时候,宋辰泽就说了,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人,可是他们刚才一路上又见了那么多人,她果然又是被宋辰泽给骗了。 “走不走?”宋辰泽见江知渺坐着不动,以为她不想吃。 下一刻,江知渺果断放弃脸面,乖巧坐在了饭桌前。 “哎?吟川呢?”她抬头张望一圈,也没看见有人过来。 “他吃过了。”宋辰泽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替江知渺将碗筷摆放整齐,叮嘱道:“一会儿我要去处理点事,你先在这周围转转,不过附近生人多,你最好不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江知渺下意识脱口而出,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急忙添了句,“我问的太多了。” “无妨。”可宋辰泽到底还是没说出门要做什么,吃完饭就留下江知渺一人坐在院中独自打发时辰。 “吟川。” 江知渺觉得乏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吟川听见她传唤,直接开口道。 “夫人,请吩咐。” “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好奇你家公子去办什么事了。” “……”吟川答不上来,敷衍了两句,“这属下也不知道。” 江知渺就知道吟川不会告诉她,可是她就是好奇。 会不会是与她父母案件有关的消息,宋辰泽今日就是去调查此事的? 她在院中来回折腾,最后实在累了,独自靠在桌边睡着了。 天昏地暗,风急浪高。 一层又一层的巨浪拍打着船身,船上的人员顾不得其他,纷纷寻了最安全的地方拼命抓住了栏杆,想要躲避这场暴风雨的冲刷。 “爹!” “娘!” 幼小的江知渺身着睡衣,眼神朦胧望着周遭的一切,外面的狂浪还在不停翻滚。 它犹如一条困在海上的野兽一般,张开四爪朝着这条船狠狠碾压而来,它周身散发出一道又一道狂暴的气息,仿佛要将这整条船上的人都吞噬殆尽。 “昭昭!” 忽然一道浪花涌上来,江知渺下一秒直接被那翻天巨浪给直接拍下了船。 刺骨的冷水一瞬间包裹了她的身体,她想要拼命挣扎起身却无法动弹。 “昭昭!” 她仿佛还能够听见娘亲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可她越挣扎却越感觉自己都动弹不了。 她能够听见娘亲的声音,可是那声音渐渐变小,随后她逐渐失去了意识,沉入冰冷的海底。 猛然间,江知渺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周围,还在那个小院内,周围并无旁人。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梦见了那天落水的场景。 正是那天过后,她流落到一处不知名的村落,被村里的读书识字的楚怀晋所救,当时他独自一人坐在海边温书,恰巧看见她被海浪冲上岸边,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她原本想赶紧找到自己的爹娘同他们团聚,可这岛上四周全是海水,连日降水导致天气一直不好,她浑身被礁石撞伤,也压根无法动弹,只能暂且留下来养伤治病。 在这里,江知渺才了解到,楚怀晋原本也是京州人士,后来多次科考不顺才暂时寻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专心读书。 他听闻江知渺的父亲是掌管漕运海运的大官,原本态度冷淡的他很快转为殷勤的态度。 尽量安排江知渺同自己相处,多方打听她的家境情况,最后还花了许多的银两置换昂贵的船只,帮助江知渺早日找到她的父母。 她在这处小岛上养伤大半年,等到伤好了以后出海去寻双亲又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距离她落海已经过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那时她身无分文,又没有银两傍身,只能跟着楚怀晋一块,二人历经千难才好不容易找到当时的负责人,江知渺这才知晓那天船只翻了以后,除了她再也没有人回来。 江知渺想起当时的情景,至今仍旧感觉到一阵厌恶。 那时,她感激楚怀晋的救命之恩,双亲去世她慷慨拿出家中积蓄全力帮他入京,助他读书科考,只为还当时的恩情。 可后来,楚怀晋提出让她寻当初父亲认识的朝廷官员让他结识,她拒绝了。 父亲为官清廉,从来不喜这种事情。 她身为父亲的女儿,自然不可违背父亲生前的观念。 可后来,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生辰那夜,喝醉了跑去了楚怀晋的房间里,此时宋辰泽派人寻到了她,说自己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前来,让她务必等他回来。 江知渺自视清高,她向来认为自己聪明又洒脱,不似那种困于院落的女子。 可这次的事情,她头一次举足无措,她身边没了最疼爱的亲人,信任的人此刻又远隔天涯。 她那夜独自坐在窗前,一夜未眠。 出嫁那日,宋府的人送来了贺礼,宋夫人差人问她,真的不再等等吗? 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上了花轿。 她曾经也不断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真的不再等等吗? 真的能等到他回来吗? 如今,他真的回来了。 可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宋辰泽,你来晚了……” 江知渺趴在桌上,眼圈有些发红,她想起曾经的一切,心中突然泪奔。 “为什么——” 她捂着脸不停在桌前失声痛哭,口中喃喃自语。 不远处的吟川惊讶发觉了不对劲,迅速朝着另外一侧发了个信号。 - “吱呀——” 随着推门声响起,江知渺才发觉有人回来,这才慌忙擦干了眼泪,不自然低着头侧脸过去,害怕被宋辰泽看见自己此刻的状态。 宋辰泽发现了江知渺的神色,他并未开口询问,只是简单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了桌上。 “你回来了。” “嗯。” 简单的两句话过后,二人又陷入了沉寂。 很快,宋辰泽从房间里匆匆走出来,转眼将一块手帕递给了江知渺,叮嘱道:“擦一擦,天冷流泪会伤身体。” 江知渺先是一愣,继而心底里涌上一股心酸,眼泪完全止不住再次落了下来。 宋辰泽见状,忽而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 “没事的,我在的。” 正是这种温柔的嗓音,让她情难自控,一时想起从前的过往,更觉得自己的过去不堪回首,如今也更不配站在这里。 哭诉完毕,江知渺的脸色早已红的不行,她原本就怕冷,如今哭出来以后,更觉得被风吹的发冷。 “不哭不哭。” 宋辰泽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江知渺,可江知渺还是哭个不停,泪水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过了一会儿,江知渺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埋头在宋辰泽的怀中,一时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又觉得羞涩不已。 “我……” 她匆忙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她太胡来了,总是情绪失控。 “我不该这样。” 宋辰泽却并未在意她这句话,从身旁的桌上拿了一个木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江知渺有些惊愕,“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江知渺小心翼翼打开那个木盒,里面完完整整放着三个木头娃娃,那模样分明就是照着江知渺的模样雕刻而成,另外两个娃娃看得出来是她的爹娘。 此刻,宋辰泽轻声道,“知道你想念他们了,如此一来,你便留个念想也好。” 江知渺捧着手中的盒子,眼皮不停跳,她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宋辰泽总是这么贴心,照顾她的一切。 她张了张口,无数句感激的长篇大论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有一句,“谢谢。” 宋辰泽目光很快变淡了下去,“那你能不生气了吗?” 江知渺有些诧异抬头看向他,眼中的震惊与惊讶丝毫没有遮掩。 她何时生过气? 她别过头不去看宋辰泽的视线,“我没生气。” “你在生气。” 宋辰泽言辞肯定,语气坚决。 “从那年你出嫁开始,你就在生我的气。” 江知渺一时没了头绪,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如今她觉得多说无益。 “那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话音刚落,江知渺的手突然被宋辰泽一把拽住,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拉入他的眼前。 “跟我无关?” 宋辰泽忽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此刻显得格外暴躁,他手指忍不住握住了江知渺的手指,紧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掌中。 “那年大雨,冒雨去山上寻我的时候,你想过我与你无关了吗?” “那年我落水你奋不顾身救我的时候,你想过我与你无关了吗?” “那年你为了去寻药出海差点葬身海里,你想过我与你无关了吗?” “你不愿意承认也好,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是吗?” 宋辰泽眼里终究落寞了下来,他忽然放开了江知渺的手,随即转身离去。 忽而,一道力量扯住了他的衣摆。 宋辰泽脚步下意识顿住,他视线往自己的身侧看去,那衣摆处一只纤细的手露了出来,他缓缓抬眸看过去,江知渺那双红透了的眼眶此刻眼泪不停打转,紧接着他听见了那道委屈又带着沙哑的声音。 “现在与你有关……还来、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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