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血液一如百米外的翻滚的海浪在层层扑腾,海岛风云骤变的天气在此刻合时宜的散去乌云,晴日的充裕光芒没被阴沉湮灭。 光层从远处往林别惜这推移,逐渐点亮她的全身。 她眨巴眨巴眼,来南岭两三天,因为住宿问题和天气变化,游玩计划一直搁置。被他这么一停,她心中也如这变晴的天气亮了亮。 “你的意思是,给我们当导游?”林别惜颠了颠脚尖,背手像个小兔子跳到他面前。 追珩垂眸看她,女生亮晶晶的双眼特别像他在海边偶尔捡到的彩色玻璃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珍贵又动人心弦。 林别惜欣喜一刻,缓缓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早就打好算盘了对不对,这在商业上,是一种吸引买家的手段。先给出令人心动万分的条件,先拒绝,再同意,这时候再上岸已经来不及了。” 追珩最初还安安静静听着,在几秒后发现她的脑回路已经完完全全像s线往他琢磨不住的方向偏移时,他勾起的唇一点点松懈下来。 “好啊你!你好心机!”林别惜认为,一次两次的巧合已经不单单是上天注定,而是他这人就是有心思。她拍了拍小腿蹭上的灰,摊开双手认命道:“你说吧,当导游的话多少钱一小时?” 面前的人一直没回应她的话,让她产生了一点慌张,但仍淡定道:“不过我这个人也不是人傻钱多,你报价不可以太离谱!” 一声无奈轻笑,追珩逮住她后脑勺摇了摇,“你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水做的算盘吗?打得稀烂。” 林别惜这人特活,尤其是怕别人扼住她要处,不安分地动,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追珩被她反方向的动作反了手筋,“嘶”的一声收回手,背在身后甩了甩,“所以呢,是我换工作了,给你这位大小姐当导游,听懂了不?” “哦!”林别惜眯眯眼,“你最好把行程安排得合理点,能把我浪费的这两天都补回来,不然我很亏诶。” 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她抬手像好兄弟似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啊,”又学着他的话,慢吞吞地说:“导游先生。” 干脆利落的双马尾随风扬,她蹦蹦跳跳的背影使安宁下去的周遭又起了一翻浪涌。在某个角落,轻如羽毛般的毛笔细细临摹少女轮廓。 追珩抬手摁下胸前被风吹鼓起的衬衫,贴至胸膛,其下如鼓的心跳好像要比平常快很多,很多。 出了校门口的下坡路只能过一辆车,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远远看见从坡下开上来的黑色车辆,默契地停下脚步,往左边靠。 车缓缓行至两人身侧,却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 林别惜抬眼那瞬,玻璃窗也降下来,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只挥动的手,紧接着,“别惜!”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完整露出来的干净脸庞,她双眼一亮,也激动地喊了声,“向新宇学长?” 向新宇见她回应,回头往驾驶座看了一眼,试图开车门下车,林别惜看出来他的意图,往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位置。 当然,这个过程不受防被被动拉着往后走的追珩,面无表情。 他手肘还弯着环着小方盒,侧身没和向新宇对视,但耳朵却轻微地动了动。 “学长,你怎么来这了?”若是在津市见到他,她绝对会淡然一笑,然后招手告别,不会多一句寒暄,但在远离津市几百公里的海岛,还是不出名没太发展起来的小城,她对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神奇连接产生了一丝兴趣。 向新宇在这见到她,比她更激动,侧身从车内摸了份文件出来,“南誉和北岗每年寒暑假都会有自愿支教的活动,加分不比竞赛分少,”他神情蓦地变得有些为难,“上次想问你估分的事,我就是有点想确定你的想法,因为我感觉我考得不太好,但也不想出国,如果能靠这个再加点分,我上津市各大重点院校不成问题。” 林别惜点头表示理解,但却不认可。 不说北岗,像南誉这样的国际院校,活动不在少数,只要积极参加,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分数线上不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一如林砚所说,很多学生都是又会玩又会学,今天在华盛顿参加夏令营,明天就可能在某个海岛悠哉度假。 他们的人生确实从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只要自己把握住机会,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像外人眼中游刃有余的掌控盘。 落子再烂,都是好棋。 但其中不乏林别惜这样故意“叛逆”躲开赛事的人,以及向新宇这样只想靠书面成绩一举夺魁的人。 林别惜高中之前,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实架子,往台上一站,台风稳如泰山。 廖春竹女士认真记录了她每一场比赛和舞台,视频、照片甚至是她的专属记录日记。没了她,林别惜再怎么站上去,不自觉往下望,人群里也不会出现妈妈的身影。 向新宇不同,他骨子里是清高孤傲的,看似为人随和,但在成绩这方面,向来争强好胜不服输。 他看不起那些奔走于各项活动的学生,即使他们在表现自己的时候无比耀眼夺目,但对他来说,和当日刺眼的日光没什么区别。 会选择暑期支教这最后一盘棋,定是斟酌后的选择。 林别惜的笑容收回去,带有这么强的目的过来,对学生们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失了交谈的兴致,点头道别,“嗯,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向新宇抬手虚打在半空拦住她,“等等,我看你也从追风小学出来,难不成你也是来支教的?难怪你不愿意估分,也发挥失常了吗?” “这倒不是。”林别惜对自己有信心,不超常发挥,她这次也十拿九稳。 “说来也奇怪,追风小学本来没有名额了,在我放弃打算去别的学校的时候,他突然通知我这边有老师不干了,只要我过来做好交接工作,就可以顶上。而且还在这遇见了你,这么一说,我真幸运。”向新宇笑如灿阳,和学校里那个乐于助人的学长没什么区别。 林别惜的心安定下来,他这样对什么事什么人都很随和的人,虽然在成绩上很执着,但对学生,应该会尽心尽力。 她微笑回应,“学生们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向新宇也连连点头赞同,“我对小朋友们有信心。” 话落抬眼注意到站在林别惜身后一直耷拉着脑袋没什么正形的追珩,他一只脚在碾磨从坡上滚下来的小石块。 看起来兴致不高,甚至没什么耐心。 他朝他看了眼,又看向林别惜,“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追珩停下脚下的动作,莫名像被点了名的兵,霎时站直了身子,挺拔站在林别惜身后,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别惜干笑一声,甚至都没回头看追珩一眼,抬起双手摆了摆,“不是不是,是——” 同时交叠的声音。 “好朋友!” “男朋友!” 林别惜这才挑眉往后看了一眼,就看见追珩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又回头解释。 依旧是同时响起的两声。 “导游!” “对象!” 她拳头默默在身侧紧了紧,缓缓侧头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向新宇面部抽了抽,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那个,你们——” “没什么关系,他这人嘴欠,回去让房东奶奶整治一下就好了。”林别惜耸肩淡定笑道。 她急忙转移话题,“既然如此,就不耽误你工作了,祝你入职顺利。” 向新宇结结巴巴应和着:“好,但是我不太认得路,你可以带我去吗?” 林别惜感觉身后的空气凝滞,连带着一股凉嗖嗖的风往背脊钻,她不自觉抖了抖脖子,抬手看了眼时间,离午饭时间还很长,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刚想点头同意,身后快她一步接话,“学长,林别惜她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学校,我比她更熟,不然,我带学长去?” 追珩绕过两人自来熟地打开后车门钻进去,又探出脑袋朝林别惜招招手,“上来,还愣着干什么,让我们学长等急了,耽误了他交接工作怎么办?” 向新宇此时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绅士朝林别惜让了个路,追珩抬手抵在车门上方,护着她脑袋。 车内四人直至车驶入校内,沉默还如喷洒的香氛,在空气中无形的蔓延。 车门打开,林别惜准备下车,却被追珩往里拉回来,“坐着别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车窗降下来,追珩双手攀在车窗上,鼻梁上不知从哪搞来一副墨镜,玩世不恭地架在鼻中,他抬手往四楼指了指,“学长,正对整栋楼,三楼304办公室,推门进去就是。” 向新宇绕过来,顺着他指的视线抬头往上看,追珩歪嘴落拓不羁地笑,“等量代换一下,学长再帮个忙?” “什么?”占着巢穴当主人的从容样已经让向新宇有点不爽,这会还要和他谈条件,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向新宇表面好声好气问,心里已经骂开了花。 追珩把墨镜推上去,“让你的司机帮忙送我们到山下的居民区。” 吃了一屁股车尾气,一边咳嗽一边抬手挥散扬起的灰尘时,林别惜才发觉追珩这人脸皮其实也挺厚。 “你还挺敢提要求,向学长都要被你气死了。”林别惜捞着裙摆往里迈。 追珩没回话,只是饶有意味地看她一眼,“托你的福。” 话毕步子迈得比她还大,空留林别惜一个不知所以的背影,她耸了耸鼻尖暗嗤,莫名其妙。 她回到房间打算把换下来的追珩的那身衣服拿去洗衣机,然而洗衣液都倒好了,她放衣服的手莫名停在空中,下意识翻开了衣内的标。 是她常买的一家比利时品牌,风格男女都适用且简约大气,又不乏用心的小细节设计,林别惜很喜欢。林致风出差时偶尔会帮她带几套新款。 难怪,她会产生过电般的熟悉感。 在穿衣方面,她和他的审美重合度过高了。 这个品牌的衣服不能机洗,她老老实实开水龙头手洗。 天时阴时晴,林别惜住的房间有些背光,没了阳光稍显黯淡,她抬手去摁开关,“嗯?” 没反应。 “魏奶奶!”林别惜攀在楼梯口往下喊,“是不是停电了?” 魏奶奶听见呼声缓缓从房间里走出来,在盘旋的楼梯空隙抬头对上林别惜的双眼,“是是是,南岭这一块电路系统装得不太好,总闸总是出毛病,昨晚又下了场暴雨,应该又是哪漏水烧坏了,一般隔天就会修好。娃娃你怕黑啊?” 林别惜最怕给人找麻烦,入乡随俗,既然都这么说了,来电不过也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她笑笑解释:“没有没有,不怕不怕,奶奶您继续忙。” 魏奶奶应了声好,身影消失在视线。 林别惜叹了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一个满是问题的地方旅游,体验感目前进度为零,烦心程度目前为百分之四十。 她脑海里已经在幻想钻木取火来获取今晚的熟食的画面了。 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她擦干手划开屏幕。 未延迟+v:[小爷我新去海边捡的螃蟹,晚上回去给你们煲汤喝。] 附带一张图片,是他张大嘴提拉着小螃蟹搞怪图。 牙龈肿了:[小心它夹你手,猪。] 未延迟+v:[怎么说话呢?人家只可能和我这样的帅哥相亲相爱。] 牙龈肿了:[戏精,自恋狂。] 林别惜不自觉发笑,指尖飞快敲打键盘。 数星星:[你别自己玩啊,带我一个。这边停电了,我感觉我要靠野外生存饱腹了。] 未延迟+v:[我现在真怀疑那两老头子是让我们来绝地求生的,这地方除了海美人热情,交通不方便,物价没规律高价肆意横行,连吃的也没几口选择的。真不是我抹黑,这地方要发展起来,我天天打飞的来看海都愿意。] 牙龈肿了:[你平时说话挺不中听,这话我是真赞同。] 天聊到一半,林砚的电话打过来。 “我今天跟着那早市大爷选了一堆蔬果肉海鲜,咱们今晚去沙滩野炊?” 林别惜看了眼四周,以及窗外变换不停的天气,犹豫道:“行是行,就怕下雨。” “我早市大爷跟我担保,今天铁定不下雨。”林砚拍拍胸脯打包票。 “行啊,你定时间。” 林别惜爽快,刚想挂电话,对方又警告般嘶吼,“那个叫什么珩的就别叫过来了,你离他远点,不然小心我跟大林告状。” “你多大了还告状,都说了我跟他不来电。”林别惜无语扶了扶额,转身决定进房间继续洗衣服。 话落不到一秒,周遭瞬间通亮,在白日的映衬下更是白得夺目。 林别惜听见背后传来缓而沉重的“哒哒”步子,她背脊一麻,打了个冷颤。说出来的话有多不过脑子,打脸效应就来得越快。 她迟缓转身,握在门把的手还有些湿润。 追珩外边的衬衫脱了,只剩一件T恤,手上不知从哪提了个表面磨损严重的工具箱,两手都戴着工人白手套,脸颊处蹭了点灰,但不灰头土脸,脖颈间由于亮灯,可以清晰看见流动的汗。 反着光的润泽感让他此刻看起来有股难以驯服的野性,像是从山头地里滚了一遭回头,遭不住颜值还是抗打。 林别惜呵呵干笑一声,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想继续往室内走。 听见了又怎样,他怎么知道她说的就是他。 白日开灯终归有些奇怪,他迈着步子走到她身后,直至门侧,视线落在她身上,没往室内看,反手摁了门边的灯开关。 “啪”是一声,视觉恢复正常,他的手没挪开,反而是往她面前俯身。骤然贴近的距离让呼吸空间变得局限,她的手机还贴在耳侧,电话依旧是通话模式。 追珩的头侧到她耳边,像是刻意对着电话里说,调子慢悠悠的,像捍卫主权的头领,“我觉得——” 像是确认,他又当着她的面摁亮灯光,房间内亮起来那刹,他起身,两人视线交织黏着在一块,她是心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点了一点。 对方身上的香味儿电光火石间有了具体的形容词,绿野撞山风,八方皆可闻。 他声线冷冽,起伏不大却沉稳沿着电子线路传播,“还挺来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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