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夏日顷刻降临的凉意混合着此刻音箱“砰砰”震耳的躁动,听觉在被混淆,以至于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最后那个字说的是“腕”。 林别惜惊醒。 哦! 刚刚私自牵了你的手腕。 不就是牵了一下手腕吗?林别惜抬眼看站在边上的人,耳根的红一路蔓延到后脖颈,大圆领口露出流利的颈线带着人的视觉不自觉往下挪,面上带着不符他本人气质的歉意。 为什么一副她欺负了他的样子。 林砚从人群里钻出来,似乎也听见了他的话,朝着两人的方向叫唤一声,“你他妈头脑清醒,分明就是故意的。” 周遭一刹那停滞下来,数道视线往他这给,带着点疑惑和不解。 “没……没事,你们继续。”林砚哑然,收了声,被人群慢慢挤出去。 林别惜没再在意这个小插曲,现场的情绪太浓烈,没给让人想更多的机会。老板的人缘不错,在场次的尾巴,用广播通知了个惊喜消息。 近期在津市本土火起来的小乐队酸果将在十二点时过来表演,酸果是由一名男鼓手、一名女主唱组合,两人原本风格迥异,但在相爱之后渐渐朝对方的风格靠近,继而融合成了这个情侣组合。 两人有句乐队宣言。 “酸果不酸,爱在将来。” 其中最为动人的是,两人是双向暗恋,学生时代一句话都没对对方说过,走入社会最初都连连碰壁,在状态最差甚至选择就此结束人生时,两人在郊区湖边的一棵折腰的果树下相遇,大雨瓢泼而下,狂风不止,青涩的果子簌簌往下坠,砸到其中一个决定拿刀自尽的人的手臂,刀柄落入柔软青草里,没一点声响,但抬头那刹,他看见了坐在树上的她。 两人身上淋得湿透,在这场荒诞而又刻意的相撞里,吻到雨停。 于是乐队的第一条博客,记载了当时的两人的心境。 -我们彼此要走的大道平行,却在某个自认人生走到尽头的末日,产生了变质的交集。 正中屏幕轮番滚动着酸果乐队背后的故事,配图和配字加上煽情的音乐,竟也引得不少感性的男女落泪。 林别惜本想退出主场,她向来理性占上风,也不爱掉眼泪。更何况目前正处于她对林致风和廖春竹两人爱情的真实度怀疑期,纵使他人的爱情多动人,她的心就如铁烙的皮包裹住似的,纹丝不动。 转身那刹那她没注意脚下多了个小板凳,猝不及防被脚凳绊倒,身子往后倾。追珩眼疾手快,往后挡了挡,还没碰到她就被她警觉的意识到往前站直,道谢似朝他点了点头。 “还有场唱跳,你——”追珩尴尬收回手,往台上扬了扬下巴,“要看看吗?” 从进入主场后,林别惜就注意到一直有打量的视线落在她和他身上,习惯了天天在学校里埋头伏案,突然被推到人群中心,她说不上来自在。 思索间眼前罩下一片阴影,发顶也被什么东西往下压了压,她抬眸看见追珩从她头上收回的手,继而伸手一摸,是顶渔夫帽。 他的头上也戴了顶同款,挺普通的基础款,被他戴得像个全副武装躲关注度的小明星。 “你……哪来的?” 追珩的脸被帽子挡了大半边,说话却依旧能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笑意,双手插兜里,“边上领的,戴着放松点?” 好吧,这人心也挺细。 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察觉她那点异样情绪,但林别惜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脸,她这人,也没那么容易被别人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吧? 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又顺着挽上她手臂,转变间仅仅两秒,那一样的动作不同的触感却仍让她下意识抖了抖。 “心心,终于找到你了。蹦得我累死了。” 雅音说话间还带点喘气,“诶?你抖什么?” 林别惜回神,“这里离空调太近了,冷、冷的。” “难怪,我听你说话都在打颤。等会那场表演是追珩原本的出道曲,可热血了,你跟着跳起来就不冷了。”雅音摸出了张表,上面罗列了一些表扬单目。 First C之所以能在年轻人里这么受欢迎,和它的运营模式也密不可分,会抓市场,用热曲吸引眼球,却又能做出自己的特色,氛围干净。 林别惜不解,“他没出道,为什么出道曲会流传?” “他是没出道,但歌是早就做好的,给别人唱啦。有家舞室是他的粉丝,就根据他平常跳舞的风格编了个唱跳版的舞。近期在各个短视频软件上又火起来,算是二次发育?”雅音冲浪高手,一向不吝于分享这些。 “讲真,这首要是让追珩那嗓子来唱,肯定会爆。他舞蹈能力又拔尖,四个练习生里,他算是最全能那个。” 林别惜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莫名察觉边上的人失了声。 男生拿出了手机,屏幕的亮度打在脸上,室内暗下来,他的神色晦暗,像是平静海浪下的暗涌。 她试探性戳了戳他。 追珩被一声轻唤浑身过电似定了定,缓缓转移视线,对上林别惜求知的双眼。 两人的身高差刚刚好,他不用过于低头,她不用过于仰头,俊男美女相视带来的效应,不比此时过渡热场的音乐要缓。 压抑于干燥空气里被迫融合的潮湿暗流,在不经意间悄悄融合。 林别惜没扭捏挪开视线,反而更坦率的和他目光交织,“你是因为待会这首是追珩原本要唱的歌,才想让我继续看?” “嗯,看完给个评价?”追珩把手机收回去,说话的样子却有些心不在焉。 灯光灭了一轮,又逐次点亮。台上已经站了四个青春洋溢的男生,还是前边那批,只是换了身衣服。 “登上海岸追逐的浪花让我明白 勇敢者不畏乘风破境哪怕前路茫茫没有挚爱 …… 我收起不甘拎着行李又再次回到起点 新出发口号装入耳机只让我一人听见 …… 炽热的阳光又算什么呢 i just wanna win aain and aain 胜者才不会害怕单打独斗我自会在终点证明 oh ……” 林别惜零星听进几句词,这首歌大概是关于一个迷茫少年觉得未来看不见光,决定重头再来的故事。 作为出道曲,稚嫩了些,但编曲很精彩。即使不刻意去听词和词意,也会被这个编曲第一时间抓住耳朵。值得反复循环的前奏、递进的节奏、带着期待值登顶的高潮部分以及重复的几段副歌和最后的收尾,都很完美。 林别惜不由得想起那天雅音给她听的那一小段编曲里男生恰到好处的哼唱,如果此时替换成追珩的声音,可能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还不等她给追珩一些反馈,转身那刻她发现,追珩的身子似乎一直是侧向她这边,而且视线并未落在台上,整个人就像一副没什么事懒懒看戏的公子哥。 “看这么入神,觉得怎么样?” 人声嘈杂,导致追珩每次说话,都不得不低下头来一些。两人间的距离猝不及防缩进几寸。 林别惜回答得没那么直观,“编曲很厉害。” 追珩先是惊讶一怔,转而弯了弯嘴角,像是满意这个答案,“嗯,去休息吧。” 随即帮她挡开周围人的碰撞,为了她开了条单独的小道,护着她走出了跳动的人群。 左侧打过来的视线依旧不留余地的锁着两人,林砚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敲打着,不顾边上的女人温声细语的问候。 “要不我们去开个房间?边上有家酒店有专门的电竞房,我陪你打游戏吧,好吗?” 林砚听见这话才轻嗤了声,酒劲上头,比平时口不择言,“你就这么上杆子?” “你说什么呢?”女生的耐心散尽,捞着酒桌上酒往他头上一淋,“林砚,在一起是你提的,别给脸不要脸,我受够你了,今晚就当我甩的你。” 话落女生干脆的拿起包一摇一摆的走出了First C。 周围偶有视线朝着看,又被林砚身上那股显露出来的戾气给吓退。 酒水把他的头发浇得湿透,成块的耷拉下来,身上的劲头被冲散,这会儿浑身都透露着不得劲。叫服务员给他递了块毛巾。 手机那头很快回复了他的消息。 陈:[好的,我马上过来接心心。] 陈:[她有没有喝酒?] 林砚抬眼看了眼远处的走过来的林别惜和边上的追珩,划过去几个字。 未延迟+v.:[没,您路上小心,尽量快点。] 林别惜浑身的骨头都觉得没劲,一晚上被音乐在耳朵里到处钻来钻去,脑袋也嗡嗡响。松散下来往沙发上一坐。 “林狗,你今晚上怎么回事啊?” 林砚嘲弄的看她一眼,“操心某人累的。” “有病,先管好你自己。”林别惜不吃这套,往他周围扫视一圈,“你女朋友呢?不是说给我们见见?” 林砚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撑着膝盖往她那靠了靠,一字一顿,“分、了。” “啊?”林别惜想过他分得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砚把她提起来,“啊什么?叫雅音过来,咱回家。” “回什么,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爸今晚应该不回家,我要再待会。”林别惜心里还记着酸果乐队,后知后觉对他俩的故事生出点兴趣,想听听两人的编曲。 林砚不放手,“大林不在,长兄为父,我就是你爸,走。” 林别惜就是个逆反性子,“谁是谁爹你心里没数?” “行行行,祖宗,你是我祖宗,咱回家行么?”林砚瞥见人群里的雅音,朝他招招手。 雅音往几人这跑过来,“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呢,回什么回。” 林别惜附和着点点头。 没等几人有再多的拉扯,陈既从门外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被林砚挡在身后的林别惜。 下一秒,林别惜也注意到了西装革履的陈既。 “陈叔?”她扭了把捞着她胳膊的林砚的手,咬牙切齿,“你个骗子,把陈叔招来了我爸肯定知道了。” “嘶嘶嘶,你轻点啊姑奶奶。我还不是为你好,你酒精过敏还敢点酒。” 追珩最先抓到他话里的关键词,“酒精过敏?” 胆子挺大,难怪点了杯酒都玩似的,没喝一口。 随即笑了声,调侃她似的往陈既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不、乖、小、孩,还是跟家长回家吧?” 林别惜脸颊处浮出一坨红晕,没第一时间回应。 说话间陈既已经走到四人面前,收到消息来得太急,他说话声也有些不稳,“心心,你吓死我了,你一口酒就倒的,怎么能来这种到处都是酒的地方。” 林别惜对长辈的话向来没反驳之力,抿唇点了点头,小声嗫喏,“我没喝。” “陈叔,你没告诉我爸吧?” 陈既松了口气,“好好好,我不告诉他,我先送你回去。” 追珩一路跟随他们走到门口,林砚挡在他身前,“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看着特别眼熟,但我提醒你一句,不要仗着自己那张脸乱释放信号。” 林砚个子不矮,比追珩精确到厘米也就矮一两厘米,但此刻两人站一块,林砚的脸看起来更接地气,面部较平整,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反而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较追珩波澜不惊的模样便被压了一截。 “你是她亲哥?”追珩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林砚向来直来直往,对这种回避式问法也没辙,“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然。”追珩笑了声,继而薄薄眼褶压下来,收了表情,一整个混不吝的坏小子,野得不行,语气满是不容置喙地挑衅,“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警告我?” 林砚怕的不是死缠烂打,而是他这副无所畏惧油盐不进的样子。那瞬间,他甚至觉得他和林别惜确实是一个模子。 “你少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就算我不是她亲哥,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也有这个资格。” “行。”追珩走下台阶,目光转向对面马路的车上,拍了拍林砚的肩头,“那我们俩,就好好处。” 雅音冲他喊一声,“林狗,上车啊!” 林砚想推开他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小狗竖毛似浑身抖了抖,“来了。” 追珩站在路边,遥遥看他上车故意做给他看“哐”的一声把车门关得特别响,他这才迈着步子往前走到林别惜那边的车窗,微微俯下身,抬手轻叩了叩车窗。 车窗降下来,伴随着一句男声,“这小子就是居心不良。” 林别惜的面庞慢慢出现在他眼前,追珩唇角弯了弯,右手比了个电话模样,在耳边摇了摇,温声留下一句,“那,别忘了。” 把选择权交给她,转变成问句,“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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