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卿和苏裴晗回到武场的时候,蹴鞠比赛已经快进入尾声。 以周瑾为首的那支队伍的比分遥遥领先,比赛结果已是呼之欲出。 两队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刚开始亭台中的众人还能觉得新鲜,如今却多有恹恹。 宋岁秋斜倚在榻上,见二人回来,只抬了抬眼皮,“你们莫不是借用我那厢房干起好事了吧?怎的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宋卿卿闻言望了望四周,随侍的丫鬟们将头埋低了些,不远处的亭台里其他宾客正聚在一起说着话。宋卿卿朝宋岁秋跺了跺脚,“姑母,现在还在外头呢!您别乱说话呀!” 她神色游移地瞟了苏裴晗一眼,宋岁秋瞧她这模样,用团扇遮住半张面容,轻笑道:“好好好,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好了。” 宋卿卿努了努嘴,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武场上乍然传来的声响将她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本该在武场中分庭抗礼的侍卫们此时凑在一团,穿过嘈杂人群,隐约可见众人围着的中央有一人仰躺在地上。 “长公主,刚才周公子将红方领队撞倒在地了。”很快就有下人前来禀告。 宋岁秋朝他点点头,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便随他往武场中走。 宋卿卿拽了拽苏裴晗的衣袖,拉着他也跟了上去。 场上众人慢慢让出一条通道,宋岁秋走在最前头,躺在地上的男子额头冒着细汗,他一手捂着脚踝,面色痛苦道:“还请长公主为奴做主。周公子方才分明就是蓄意将奴绊倒!” “明明就是你这个卑鄙小人眼看自己赢不了,就想在长公主面前用苦肉计!”和周瑾同队的一人扬声反驳。 “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不就是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让长公主注意你吗!?你这心思谁人不知啊!” 两队相互推搡,慢慢言辞更加激烈,最后竟是直接吵了起来。宋卿卿在一旁啧啧称叹。以前在皇宫里听惯了各宫娘娘们在父皇面前争宠的轶事,没想到今日却在姑母府里看到另一番景象。 宋岁秋抚了抚额。她平日就最是厌烦男子在她眼前说三道四,好在旁人虽说个不停,但周瑾仍静默立于一侧,并未辩解丝毫。 她低眸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人,沉声问:“那依你所见,本宫应当如何处置周郎呢?” 男子费力爬起,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全凭长公主定夺。” 宋岁秋轻摇了摇团扇,“周郎好歹也算是本宫府中贵客,自是不可以长公主府里的规矩处置。不若就让他赔你药钱便罢。”反正这个中缘由恩怨她向来不甚在乎,不如应付了事来得爽快。 “至于你嘛,今日在场上扰了本宫的兴致,便去领十个板子吧。” 那男子半低着头闷声应了句“喏”,众人将他从地上扶起。 他青丝散乱开来,将他半张脸隐去。在宋岁秋背过身去的霎那,他蓦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直冲着宋岁秋心口的位置而去。 “长公主小心!” 伴随着一声惊呼,周瑾毫不犹豫伸出一只手握住短剑的剑身。那男子执着剑柄的手隐隐发抖,淋漓鲜血顺着周瑾掌纹的方向滴落在他雪白的靴上,蔓延出朵朵红莲。 宋岁秋回过身,剑尖赫然停留在她心口前三分的距离。 武场上的侍卫将企图行刺的男子制服于地。方才丫鬟寻来的大夫还未离开,周瑾很快便被领去侧院包扎伤口。 府里的来客们受了惊,自然也不便在长公主府邸多留,众人很快便和宋岁秋拜别。 宋卿卿本欲留在府中,但宋岁秋却朝她摆了摆手,将她搪塞了出去。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时,宋卿卿怎么都觉得心神不宁,但苏裴晗仍是一身白玉衣衫,静坐于软垫上。 她心中烦闷,不满道:“我姑母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竟是全然不在意吗?” 苏裴晗掀开车帘,此时已是日暮西山,街上渐渐多出了些晚市的商贩。 “公主可有注意到,那行刺之人手上带着冻疮。”他将目光从长街落回宋卿卿那一张瓷白不染尘世的脸蛋上。 宋卿卿顿了顿,摇了摇头。这般细枝末节的事,她倒是从未在意过。 “传言长公主平日待人和善,就算是府里的下人也从未受到过苛待。那这刺客的冻疮又是从何而起呢?”苏裴晗目光直视着她,问。 宋卿卿微微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将身子挪近了几分,回道:“你的意思是……这刺客是新来的?” 苏裴晗见她轻轻歪着脑袋凑在自己眼前,赞许地点了点她眉间,笑道:“公主聪慧。” “据臣了解,公主府里的随身侍从向来都是宫中旧人,府里的下人也都是自开府时就由长者精心挑选的人。” “若是因为长公主近日生辰,府中人手不足,这才从外头买了新的侍从回来。但是京中大多百姓暂且还未受到雪灾灾情的影响,臣猜想,这刺客极有可能来自京外。”说着说着,苏裴晗眉头微皱。 “若是有人假借郊外难民之手,煽动平民百姓,借此达到刺杀的目的……” 宋卿卿虽没心没肺,但此时却明白了苏裴晗的意思。 她长睫轻颤,担忧道:“那……我姑母她岂不是很危险!?” “长公主方才并未当着众人的面就治那刺客的罪,想必也是有所察觉。”苏裴晗安抚道。 宋卿卿却并未因他的话而放下心来。毕竟姑母平日出门勤,府里又总爱收留些来落不明的人,虽说这次侥幸有周瑾相护,但下次就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来。 苏裴晗见她迟迟未能展颜,掀开车帘小声向马夫吩咐了些什么,随即马车在街口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条街道上行驶而去。 等到马车在目的地停了下来,苏裴晗先一步下了马车,宋卿卿掀开帘子,这才发现马车竟停在了绾云坊门前。 这绾云坊乃是京都城中最为盛名的成衣铺子,宋卿卿当日成婚时身穿的嫁衣,就有几处是由这绾云坊的绣娘制成的。 她面露疑色,苏裴晗却朝她伸来双手。在余晖下,马车旁的人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眉眼间满是温柔。 车旁偶有经过的小娘子连连侧首看他,又在看清马车内是女子后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么好看的郎君竟然已经有夫人了!” 宋卿卿听见这声音,向苏裴晗挑了挑眉。 等二人进了成衣铺,掌柜立即迎上前来:“客官可有喜欢的样式?小的可以为二位推荐推荐。” 玲琅满目的衣服式样让宋卿卿看花了眼。苏裴晗却从花样繁复的衣衫中挑中一件湖蓝色襦裙,侧首问她:“这件,如何?” 这罗裙是由上好的锦缎而制,衣袖边绣满了翠兰,裙摆又以鹤纹为点缀。虽不算是京都城时下最为流行的样式,但也别具特色。宋卿卿纤纤玉手拂过衣衫,答道:“尚可。” 掌柜立马命人将衣裳呈到宋卿卿眼前,铺子里的姑娘领着宋卿卿往更衣的屋子里去。 这襦裙并不像宋卿卿从前的宫装那样复杂,在小娘子的帮助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宋卿卿便从更衣间里走了出来。 绾云坊的里间摆了个雕花铜镜,比寻常女子的身量要再高上几公分。宋卿卿朝铜镜走去,还没照着镜子打量一会儿,隔壁更衣间的门便被从里打开。 苏裴晗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月华锦衫,袖口处镶嵌着缠枝绣纹,腰上的白玉缎带正好和发间的羊脂玉簪交相辉映,看起来更是温润如玉,气质不凡。 宋卿卿疾步走近,围着他转了两圈,满意道:“夫君平日就该多试试别的颜色,白衣看惯了也会生腻。” 苏裴晗将目光落在他为她挑选的湖蓝襦裙上,小娘子将掌柜寻进里间。掌柜远远看见他们二人,便扬声赞道:“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瞧瞧这衣裳,衬得两位客官更是相配。” “方才我劝了这位郎君许久,好不容易才让他同意换了这身衣服。果然在下的眼光还是这般毒辣,一眼便在众多衣衫中挑中和小娘子最为相配的这件!” 宋卿卿将目光在二人衣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番,这才意识到,她身上这件罗裙竟和苏裴晗的衣衫有些相衬。 苏裴晗微微侧首,耳根带着薄红。掌柜一眼便瞧出其中门道,揶揄道:“二位是才成婚不久吧?” 宋卿卿心中本也有几分羞意,但看见苏裴晗这模样,便得了些趣味。 她亲昵地挽过苏裴晗的手臂,佯装失落地向掌柜吐起苦水:“没错!” “我这夫君平日里太过木讷,若不是我每次主动和他亲近,他是半分都不肯向我靠近!” 掌柜瞪大了眼睛,恨铁不成钢似地叹息道:“这便是这位公子的不是了!小娘子这般貌若天仙,外面还不知有多少郎君觊觎呢!公子可要好好珍惜呀!” 宋卿卿瞧见苏裴晗被掌柜说得接不上话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强忍着笑意,在旁连连附和:“就是就是!” 苏裴晗无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将她鬓边插歪了的蝶戏双花玉簪扶正,应道:“娘子说得是,为夫记下了。” 这次反倒换宋卿卿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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