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卿和玉芙二人赶在宣武门下钥前回了皇城,等迈进琼华宫,却不见往日侍奉的宫人身影。 糟了! 宋卿卿暗叹一声,拉起玉芙转身欲逃,如月从正殿走了出来。 “公主,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 宋卿卿认命地垂首,小脸苦兮兮皱成一团,捏着衣裙,乖乖跟在她身后。 她本想瞒天过海,趁着如月清醒前就赶回寝殿。就算如月日后问起,她只管装傻充愣,定能蒙混过关。结果却在苏府门前耽误了时辰,害她白白被抓个现形。 她将罪魁祸首默默骂了一路,刚走进正殿,侍女们早就伏跪了一地。 “宋卿卿!” 女子的嗓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虽是唤她的名字,却叫宋卿卿心中猛地一惊,慌乱地扑通跪在冷冰冰的玉砖上。 她慢慢抬起眼,正殿中央一个身着赤色对襟长袄的妇人正端坐在漆木镌花椅上,不怒自威。 “母后。” 宋卿卿虽是重活了这一世,但是在面对自己母后时仍免不了升起几分惧意。她将目光死死黏在谢芜脚下,铆足一口气解释道:“我今日出宫不是去私会沈宥而是想去瞧瞧苏裴晗究竟是何模样结果没想到在半路出了些岔子所以现在才回宫来。” 谢芜本就是名门将相之后,又身居高位多年,执掌后宫诸多事宜自有她雷霆手段。她虽说是宋卿卿的生母,但上辈子却因宋卿卿为了沈宥,拒了和苏裴晗的婚事而和她离了心。就算她和沈宥成婚后偶去长极宫,也总难得到谢芜的笑脸。 因此,宋卿卿当即决定赶在谢芜问罪前一股脑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并再三表态她绝不会再和沈宥有任何牵连,顺便将她当街强吻苏裴晗的事隐下不表。 谢芜听罢,瞥了眼跪在她身后的玉芙。 玉芙忙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诺诺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为证,公主所言属实。” 谢芜搭着如月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玉芙眼前。直到玉芙冒出了一身冷汗,就快顶不住压力想全盘托出之际,谢芜慢悠悠转身将宋卿卿扶了起来。 “罢了罢了。只要你肯听你父皇的话,乖乖嫁给新科探花,离那沈宥远些,本宫便饶了你今日擅自出宫之过。” 眼见此事翻篇,宋卿卿松了口气,还没等她缓上一息,又听谢芜冷声道:“不过,你成婚的日子也快到了,若是还敢再偷溜出宫,本宫必将按宫规严惩。”她侧首看向如月,“卿卿就交给你好好管教。倘若出了什么乱子,你也一并受罚。” 如月颔首称喏。 隔日,琼华宫内。 宋卿卿维持着执笔的姿势已逾半个时辰,却迟迟无法下笔。 自从昨夜谢芜下了严令,如月几乎是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歇地守着她。今日卯时她便被唤醒,一睁开眼就瞧见如月恭敬站在床榻旁,微微弯腰道:“公主,该起了。” 彼时,她心中满是怨怼,却在看清如月那张不带任何神色的脸时不得不消散了大半。 母后的呵斥仍犹在耳畔,她只能乖乖顺从安排,匆匆用过早膳就随如月来书房默写女诫。 可是她休养这些天光顾着琢磨怎么出宫,早就将这卷书扔到角落里去了。 她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忆起苏裴晗说过的“行己有耻,动静有法”这几个字,硬着头皮落了笔,便再难编造出别的内容。 如月紧抿着唇,面色凝重,眉头快皱成川字。这半个时辰里她在宋卿卿身旁已不知叹息了几声,眼见就快没了耐心。 半晌后,宋卿卿败下阵来,努了努嘴,将笔随手搁在砚台上,破罐子破摔道:“嬷嬷,我是真的写不出来了!” 如月瞪着眼,将案台上染了墨汁的纸拿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卿卿心中忐忑,在她身旁默默拧着绣帕。 谁料还没等如月开口,内侍官便来宫中传旨,召宋卿卿去承明殿觐见。 宋卿卿暗地里欢呼,喜颜悦色地命玉芙将前来传旨的内侍官们重重赏赐了一番。随后她撇下如月不管,麻溜坐上玉辇。一行人一路穿堂过林,很快就来到承明殿前。 大宋国素来重武,建章帝又喜骑射,是以承明殿后院特意开辟了一座武场。 宋卿卿屏退众人,轻车熟路朝武场的方向走去。她穿过长廊,绕过院墙,但意料之中的马蹄声并未传来,于是她在武场门前悄悄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武场上的侍卫正牵着两三匹骏马,远处竖起了箭靶。建章帝正将箭头对准靶心,只听一声破空脆响,方才还悬于弓上的长箭霎时便已稳稳扎进了靶子正心处。 宋卿卿见此,不禁鼓掌喝彩。建章帝回首,将手中长弓扔给侍卫,挑眉看向她。 “父皇风姿不减当年!” 她提起裙摆走上前,方才隐于建章帝一侧的男子闻声也转过头来。 仍是一袭白袍、清风霁月的模样。待看清此人面目时,宋卿卿不自觉轻哼一声,暗道冤家路窄。 苏裴晗面色如水,只作揖行礼道:“琼华公主。” 昨日探花郎在自己府邸门前被女子轻薄的消息不过半日便成为京都大街小巷的趣谈,建章帝一早也有所耳闻。是以早朝后,他命人传召,将苏裴晗留在了承明殿。而今又将宋卿卿也寻来,便是存了不愿二人在成婚前就生嫌隙的想法。 若是在常人面前相遇,宋卿卿高低也得讽刺他两句。但在建章帝眼前,她也只能撇过头不去看他。 建章帝深知她的脾气秉性,也不急着让这二人说话,只向她提议道:“多日未见,朕来看看你的骑射如何?” 苏裴晗也朝她投来了视线。 宋卿卿表面沉静如常,心中却发起怵。 大宋国女子也可尚武,但精通骑射的还是少数。她自幼便不喜文墨,因此建章帝于骑射一事上对她悉心教导。但自从她前世嫁给沈宥后,便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对骑马射箭的技术生疏了许多。 但她堂堂公主,今日又岂能在苏裴晗这厮面前失了脸面!?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壮胆。侍从将一匹骏马牵了过来,她提起口气,一手撑住马鞍,行云流水般翻身上马。 建章帝抚须,赞道:“卿卿风范堪比男儿。” 侍卫将挽弓也交到她手中。 宋卿卿拉起缰绳,骏马长嘶一声,顿时撒开蹄子往外奔去。 她慌忙牵着绳子将马稳住,还抽出一分心神瞥向建章帝身侧之人。 苏裴晗双眸如星如辰,望着她的目光中似闪着璀璨光亮,宋卿卿心中涌上几分自得。 然而,好景不长。 还没等她策马奔腾,围着武场转上两圈,她大腿内侧的肌肤便被马鞍磨得隐隐生痛。 这骑射一事她早就荒废多日,若是再装下去,她只怕要被这马给撂下去。 想到这里,她趁着还有几分力气,照着建章帝方才的模样挺起胸膛,慢慢将弓箭撑起。 这长弓乃建章帝御用之物,比平常弓箭还要重上两分。宋卿卿手臂不自觉就打起了轻颤。 她半眯着眼,在马背上颠簸之时,费力地寻找靶心的位置。结果还没等她看清靶子,箭就已经自己飞了出去。 她急忙拉住缰绳,定睛一看,这箭身正正好插进半道的土里。 建章帝朗声大笑起来,宋卿卿羞赧地连连摆摆手。 “不算不算!儿臣刚刚只是练练手!” 建章帝无奈:“好好。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宋卿卿重整旗鼓,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驾马挽弓。 武场上阵阵马蹄声仿若重重敲击在苏裴晗心田。宋卿卿衣袂随风飘动,她美目流转,朱唇轻扬,纵使寒风凛冽,却更衬得她肆意明媚。 直到锣鼓声“咚”地响彻天际,远处内侍官尖锐的声音传来,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琼华公主中靶,得十筹!” 宋卿卿方才屏住呼吸,不过将弓往上扬了几分,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本以为这次又要落靶,结果没料到,她不仅射中了靶子,竟还能一箭中了靶心! 前些日子翻墙磕破了头,还摔了腿,昨日又在苏府门前闹了笑话。她本以为自己被霉运缠身,却没想到今日竟能这般走运。她不仅及时逃过了如月嬷嬷的责罚,还能在苏裴晗面前耍起威风。 一想到他那吃瘪的模样,宋卿卿就忍不住夹紧腿肚,双脚一蹬,兴冲冲赶到建章帝和苏裴晗身边下马。 “父皇!这次儿臣可没丢脸吧?” 建章帝勾了勾她的鼻尖,揶揄道:“朕都要自愧不如了。” 她拉起建章帝的衣袖撒着娇。良久,她似乎才想起武场上还有一人,转而扬起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苏裴晗。 “本公主方才这一箭,如何?” 苏裴晗垂首抿了抿唇,空气仿若凝滞了半刻,宋卿卿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闻他一声。 “尚可。” …… 更深人静,今日琼华宫轮到玉芙值夜。 她一边轻声打着呵欠一边将寝殿内燃着的烛火剪灭。待四周变成漆黑一团,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正要掩门离开时,却倏然听见里间床榻处传来声响。 她疾步走近,将帷幔掀开,但见宋卿卿从榻上直起身,那未点朱红的唇微微鼓起,带着些许怒意。 “尚可!?他竟敢说尚可!?” 玉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愣。她张了张口,还没想好如何安慰,就见宋卿卿又如常躺回榻上,用被褥蒙住了脑袋。 玉芙:…… 做公主的丫鬟,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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