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微醺,镇安侯府竹林一片青绿,春雨过后,笋芽儿拔地而起。 “娘亲,这有一颗笋芽儿,快把小铲子递给我。”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 “妹妹,我把我的铲子给你。”一个稚嫩的男童声音。 慕晏兰挎着篮子,看着围着笋芽的两个小童,温柔一笑,“记得把裙摆提起来,别沾上泥了。挖竹笋的时候,先刨开四周的土,再整个挖出来,那样刨出来的笋才好吃。” “娘亲,我们知道啦!”两个孩童拿着铲子,手上粘着泥,专注地挖着竹笋。 “啊!挖出来啦。” 看着两个孩子,兴奋地拍着小手,慕晏兰凑过去,眉眼含笑:“娘亲看看,呦,好大的个头呢!” 北疆事宜安排妥当,大军在前一个月之前开拔,过了雍州沈寂甩开军队,骑着马领着百名侍卫,先行快马赶回来。 沈寂回到镇安侯府,连老夫人那里都没顾上去,先行回到青竹院,结果被告知慕晏兰去竹林挖春笋了。 顺着青石甬路,沈寂来到竹林旁,里面时不时传来,孩童的惊呼与女人温柔的教导。 沈寂心顿时软了下来,她还是跟孩子一样,里面嬉闹的应该是大哥的孩子。 沈寂缓缓提起步子,朝竹林深处走去,一个大人两个孩子围成一圈,蹲在地上用小铲子铲着。 这一幕,曾经无数次在梦中重现,大昭寺里,她小小的身影蹲在竹林下,挖着竹笋,嘴里嘟囔着:“我挖够一篮子,你便给我做竹笋炒肉吧!” 慕晏兰似有所觉,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他怎么提前五日回来了? 看着她小脸惊愕的表情,脸颊边还蹭上了泥,沈寂一步一步走过去,大手捧住她的脸,用拇指蹭掉泥迹。 慕晏兰定定的看着他,他瘦了黑了,原本光洁的下巴蓄着髭髯,锐利中带着彪悍,带给人的压迫感更强了。 “你是谁?为何摸我娘亲的脸?”男童质问,站起来死死地拉着他袖子不放。 沈寂愣住了,他低头看去,一个两岁多的男童目含着怒意,沾满泥巴的手紧紧的拉着他,眉眼间有些熟悉。 这时袖子另一边也被拉住,一个冰雪可爱的女童,眼睛又黑又亮,跟慕晏兰小时候,九成九相似。 慕晏兰看他轻易地被两个孩童制住,眼角眉梢都是笑,“这是爹爹。” 沈寂僵住身子,这是? 在他走的时候,她竟然怀了身孕,这三年来竟然一点风声不曾透露。 “爹爹不是在北疆打仗,要再过五日才能回来?” 慕晏兰解释说:“他太想你们了,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说着给沈寂使了个眼神儿。 沈寂幽幽看了她一眼,示意晚些算账,看向左右两个小童:“爹爹帮你们挖。” 说完拿起铲子,一铲子下去竹笋挖出来了,两个小童眼睛瞬间亮了,兴奋拍着手,让沈寂再挖。 才过了一炷香,篮子便满当当的。两个小孩惊叹,爹爹太厉害了,沈寂放下手中的铲子,一把抱起他俩,架在胳膊上:“爹爹领你们回青竹院洗手。” 观言这才窜出来,提着篮子一溜烟走了。深怕被主子殃及。慕晏兰跟在身后觑了沈寂一眼,见他丝毫没反应,心里察觉不妙。 两个孩子刚开始还陌生,可被父亲架的高高的,看着平时不一样的风景,觉得有趣极了,咯咯笑个不停,看沈寂亲近起来。 沈寂把水盆放在地上,耐心着给两个孩子搓着小手,小手柔软而稚嫩,嘴里还不停着说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 “爹爹,那坏蛋被你打败了吗?” “你长得好高,就是胡子有些扎的慌。” “爹爹,你爱吃笋芽儿吗?” 叽叽喳喳,也不管有没有人搭理,一股腔的说了起来,沈寂耐心地回答。 慕晏兰纳罕,她以为他并不喜欢孩子,小时候就对她极不耐烦,成天板着脸,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愤愤不平。 洗完了手,沈寂领着两个孩子给老夫人去请安,慕晏兰安排中午的饭食,竹笋炒肉,竹笋炖排骨都是必不可少的。 春笋鲜嫩,猪肉肉质筋道,味道鲜香酥脆,两小只多吃了半碗饭,用饭后消食歇了一会儿,别歪倒在罗汉榻上睡着了。 小小的身子四仰八叉,小嘴儿不停的咂巴着,着实可爱的紧。 沈寂让人把孩子抱下去,关上房门,目光便锁向她,一步步踱步走过来。 慕晏兰收了笑意,蓦然默想到什么,瞪了他一眼,气哼哼朝着拔步床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被拦腰提起扛在肩上,慕晏兰气的蹬了蹬腿儿,结果臀部被拍了一下子,沈寂说:“安静些。” 那里被拍得一疼,慕晏兰瞪大了杏眼,羞得满脸通红。 沈寂走到脚踏上,托着她的脖子,把她轻扔在拔步床上,幔帐放落下来。 “你竟打我……”慕晏兰质问。 沈寂冷冷一笑,目光如幽深的潭水,慕晏兰被他看得瑟缩一下,“现在知道怕了?为何不告诉我你怀有身孕?” 慕晏兰心虚:“刚开始不确定,后来战事激烈怕你分心。”再后来孩子出生了,她反而有些不敢说了,结果一拖就是这么久。 这场战事十分激烈,柔然大军彪悍,集结三十万兵马,南朝仅有十五万,粮草战马不如柔然准备充分,这三年来,他同军中将士彻夜商讨作战方案,昼夜奔袭领军打仗,连家书都是抽出吃饭的功夫写的,或许早有端倪,只是他大意忽略了。 感觉到沈寂的大手朝下,慕晏兰闭着眼,求饶:“别打庇股…” 而他的手却放在腹部,轻轻婆娑着,“疼不疼?” 被他这么一问,慕晏兰想起了孕期的那段时间,顿时觉得委屈了,“前三个月孕吐厉害,后头就还好。生的时候祖母请了大夫和接生婆,老大出生时疼,老二就没那么疼了。” 怀胎十月,她那么娇气的人,挺着大肚子,一个人捱着。沈寂俯身下去,轻轻在她肚子上亲了一口。 察觉到他的怜惜,慕晏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不过亲着亲着就变了味。 旷了三年的男人,化身成恶狼,一时间疾风骤雨,幔帐如同波纹一般摇荡。海上巨浪滔天,慕晏兰如同一叶小小的扁舟,时不时被冲上浪尖,骤然落下,下一次轮回,许久许久…… “白术嬷嬷,我娘怎么还没起呢?”外面稚嫩的声音响起。 今日他们睡起来,玩了半晌还吃了一顿点心,喝了牛乳羹,又去花园转了一圈。天都快黑了,娘亲还不起。 汗水浸湿的额发,粘在白嫩的脸颊,她的指尖无力动了动,浑身酥透了,眼睫毛微微颤动,沈寂把温热布巾放到水盆里,轻轻拨开湿润的额发:“你继续睡,我去陪他们。” 感觉到额头上一片温热,接着听见门吱呀的开关声,慕晏兰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嘉昭三年冬,沈寂因军功赫赫被册封为镇国公,原本的世子被封为镇安侯,一时间沈家风光无两。 青竹院中,丫鬟婆子忙乱成一团,白术指挥着他们搬东西,“手脚轻慢些,这都是珍贵的红珊瑚,千金难求,是老夫人给夫人的生辰礼。” 慕晏兰领着两个孩子,看见他们进进出出搬东西,“旁的别着急,先把日常用的搬过去。” 小暑时节,皇上赐给沈寂镇国公府的宅子,经过半年的修葺,原本荒废的宅子焕然一新,沈寂这一房全要搬过去。 忙乱中,妇人打扮的白汐拿着一封信,“少夫人,沈二姑娘来信了。” 慕晏兰看着湘色信笺,会心一笑,沈桐去了辽东,没过多久郑修远也跟了过去。 说是为了布庄的生意,但凡沈桐一出门,郑修远便跟着,托辞是辽东民风彪悍,怕她惹上麻烦。 后来沈桐不耐烦,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苏杭,风景美如天下,一时间让人流连忘返,郑修远又跟了上来,说是江南多才子,能说会道,心思多,怕她上当受骗。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追着碾转了不知道多少地方。 嘉昭八年,经过圣上的励精图治,一时间康衢之谣,永清四海,国家日益强盛,四周的外敌不敢轻易进犯。 夜凉如水,慕晏兰坐在竹边的秋千上,裙摆随风舞动,她看着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空气中有一股焦糖的味道,愈来愈近。 沈寂拿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盘子刚出锅的松子糖,圆润饱满的松子,糖被熬成了褐色,最奇特的事啊,松子塔熬成了松塔的样子,松塔上坠满了松子,慕晏兰拿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沈寂:“特意让木匠做了个模子,你尝尝味道如何。” 捡起一块儿,把松塔尖儿放进嘴里,焦香酥脆,慕晏兰眼睛一亮,原来从她来到青竹院,每次吃的松子糖,都是他亲手熬的,怪不得总有种熟悉的味道。 小时被遗放在大昭寺,这松子糖抚慰她孤寂的心,那时幼小稚嫩,只贪恋着味道,一恋便是一辈子。 慕晏兰往一旁挪了挪,沈寂坐在她身边,秋千轻轻荡起来,两个人紧握着手,望着苍茫星空,岁月悠长,有你在身旁,便无惧未来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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