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弟怎么就跟四皇子交好了? 一时间思绪纷乱,她听见身旁的人淡然说道:“在鸡笼山读书,功课能跟上吗?” 四皇子还未说,慕致抢先说,“他天资聪颖,博学多知,平时常得夫子夸奖,这次旬考是头名。” 沈寂点点头,“夫子夸奖,莫要矜骄,你须知能出来读书十分不易,莫要辜负。” 四皇子肃容,“谨遵兄训,定然勤奋不懈怠。” 慕夫人笑着说,“好了,好不容易放假,就好好歇歇,劳逸结合方是学习之道。” 看着眉眼间尚且稚嫩的四皇子,慕晏兰暗暗思忖,几位皇子她都见过,二皇子桀骜莽撞,三皇子看似儒雅但总觉得太虚假。 四皇子倒是目光清明,自有一股正气,只是如今眼巴巴看着沈寂,眼中的慕孺之情遮也遮不住。 慕晏兰笑着说:“弟弟们好不容易休假,难道还要被这般拘着,如今钟山上的松子榛子结了不少,能采来炒着吃,燕雀湖鱼儿肥美,钓来烤着吃,涮着吃,做成鱼脍都是鲜的不得了,你们可不要错过了。” 难得沈寂并没有反对,只是淡淡一笑。 慕夫人同慕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女儿这模样,在侯府也能说上话的。 见三哥应允了,刘乾原本紧绷的脸,这才松了一口气,能同三哥钓鱼,他还从未试过呢。 午膳是烤的羊肉,羊是从北边运过来的,一直养在庄子上的,不像羔羊肉肥腻膻腥,肉质紧实,筋骨弹性,烤制之后撒上孜然,花椒,白果,山葱撵磨成的粉末,吃到嘴里,鲜香麻辣,十分耐啃。 慕晏兰这些日子饮食清淡,吃着这般滋味,便不肯放手了,吃了半个羊腿,觉得还不过瘾,又让仆从切了一个羊腿送来。 沈寂拦住,“你身子方才痊愈,这羊肉虽然暖身子,但吃过了,不易脾胃运化,回头又该肚子疼了。” 慕晏兰撅着嘴,“我都喝了一个月的粥了,螃蟹不让吃,菊花酒不让喝,如今连羊肉都不让吃了。”言罢越想越委屈。 看着她泫泪欲泣的模样,沈寂心忍不住软下来,“只能再吃一块,吃完喝消食汤。” 慕晏兰这才转悲为喜,人已经笑着指挥仆从切肉,“从这边切,对,切大点。” 慕镇正给慕夫人切肉,早就听见这边的动静,他听见沈寂妥协的话,原本以为这桩赐婚是自家姑娘一厢情愿,没想到侯爷如此纵着,想来女儿平时的日子还算平顺。 不过他想到前些日子的传闻,“听说你表妹从荆州来了?” 表哥表妹这些不能不防,自家女儿的性子他最清楚,看似聪慧实则天真,若是碰见腹中算计的,定然要吃亏。 沈寂:“是,母亲去荆州为外祖母贺岁,表妹同母亲一起来侯府,不过前些日子表妹已经回荆州了。” 慕镇听罢,原本担忧的心放下大半。 人走了,说明无意,慕晏兰大快朵颐吃着羊肉听见俩人的话,心里哼哼,这表妹可能耐着呢,差点把整个侯府都葬送了。 用了午膳,趁着日头足,四人商量来到燕雀湖,秋日清爽,湖水翠绿如翡翠,习习秋风,碧波荡漾。 上次心中忧心东府,钓鱼未曾尽兴,这次定要好好钓上一回。 慕晏兰放上鱼饵,跃跃欲试,沈寂撩开长袍,坐在一旁的杌子上,看了她一眼,“要不咱俩比比?” “比什么?”慕晏兰挺着脯子,一身自信。 沈寂有些好笑:“看谁钓的多?” “比就比。”慕晏兰爽朗的应下比赛,她的鱼饵是管事亲自调制的,上面还放了独门秘制的饵料,最是能引来鱼儿。 她熟练的放下鱼钩,接着挑衅地看了沈寂一样,沈寂挑了挑眉,看不出她竟然还是老手。 沈寂取来一团黑黢黢的饵料,慕晏兰看不出是什么,不过他抛线的动作倒是优雅,慢条斯理的,一派淡定从容。 慕致本来还想凑过来钓鱼,被刘乾一把拉住,“都在一处钓,就钓不到大鱼了。” 慕致思忖片刻,确实如此,便跟着刘乾走出两射之地。 刘乾坐在杌子上,瞥见远处的二人,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自他印象中,三哥清冷肃穆,从不爱多言,就连亲兄弟都不曾多往来,没想到面对嫂嫂竟然是这么模样。 三哥是钓鱼高手,二皇子曾不服气挑战,接过被狠狠碾压,自此就无人敢同他比赛钓鱼的,没想到三嫂竟然是个头铁的,他还是躲远点,以免被殃及。 少倾慕晏兰觉得鱼钩一沉,她的眼睛一亮,手腕往上一提,鱼钩上的一条小鲫鱼露出来,她收回鱼钩,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把鲫鱼放到水桶。 她美滋滋地放上鱼饵,潇洒地扔下鱼钩,坐在杌子上等鱼儿上钩。 结果,一条两条……,慕晏兰接连掉了五条,而沈寂那里丝毫没动静,她有些不忍心了,沈寂他莫不是不会钓鱼吧? 她觑了一眼黑峻峻的饵料,看着鱼儿就不爱吃,“我这饵料里面有红虫,鱼儿最爱吃,要不要分你一些。” 话音刚落,沈寂的鱼钩一沉,慕晏兰也看瞧见了,看着被压弯的鱼钩,这定然是个大家伙,等鱼竿提起来,她看见一条通体白色如玉,约莫半丈的与,这大家伙在碧水的映衬下,甚是显眼。 不过这啥鱼?慕晏兰只在湖里钓过鲤鱼,有一次还凑巧钓到了鲶鱼,可这么好看的鱼还是头一回钓到。 “三哥竟然吊了面丈鱼,还是这么大的个头。”刘乾听见动静跑过来。 “侥幸罢了。”沈寂淡然说道。 刘乾瞥了他一眼,这才是熟悉三哥,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慕晏兰看着桶里的鱼,蓦然开口说道;“这么好看的鱼,一定好吃。” 刘乾嘴角抽了抽。 却见鬼看见三哥嘴角微勾,轻声说道:“这鱼鲜嫩,一会儿做给你吃。” 他左看看,右看看,敢情他就是多余的,还是慕致那个铁憨憨聪明,蹲在杌子上都没过来。 “你的鱼竿快被鱼拖着跑了,你倒是赶紧回来呀。”慕致着急的喊着,他握着自己的鱼竿,伸手拽住刘乾的鱼竿。 刘乾快跑过去,把鱼提出来,乖乖坐在杌子上钓鱼。 沈寂把鱼放进桶里,放上饵料,“不是所有好看的都能吃,有一种叫腊头的鱼就不能随便吃。” 慕晏兰点点头,“我听说腊头需要懂行的大厨烹制,若是火候不到,吃了会中毒的,我就算贪吃,也不是什么吃呀。” 似是想到什么,沈寂摇摇头,“小时你看见兔子眼馋,看见鱼儿眼馋,饿极了,还想吃天上飞的鸟呢。”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慕晏兰的记忆力仿佛只剩下吃。 “我也抓到一条。”慕致一声大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钓鱼的欢乐中,最后四人提着水桶满载而归,晚饭自然就吃得全鱼宴了。 在庄子呆了几日,刘乾和慕致漫山遍野乱转,沈寂偶尔教他们打猎,连慕晏兰都觉得有趣。 看着陷阱里的野鸡,慕晏兰笑着,“快来看,这里有只野鸡,呵,下面还有只兔子。” 沈寂麻利把野鸡绑住,看见慕晏兰半边身子探在陷阱旁,拦腰把她提远,防止她掉下去,“陷阱下面有木刺。” 慕晏兰撇撇嘴,“我就想把兔子抓出来。” “你在这等着。”沈寂把野鸡塞在她手里,返回去捉野兔子。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沈寂休沐日子过了,两人乘着马车朝建康城走去。 走到半路,马车离开官道朝一条分叉路上走去,慕晏兰觉得道路有些颠簸,先开车帘子,这才察觉不对。 “马车走岔了路,回建康城的路不是这儿。” 沈寂拉住她的手,示意坐下:“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现在还不能示于人前。” 慕晏兰心中疑惑,但她按捺住性子,看着马车从小路上越走越远,直到一个偏僻的小庄子上。 沈寂抱她下来,朝着庄子后院走去,慕晏兰看见一个身穿玄衣的高大男子,待那人转过身来,她骇得捂住嘴。 面前的男子脸上纵横刀疤,像是被人刻上了网格一般,留下一道道深红色的疤痕。 “莫怕,那是大哥。”沈寂拉住她的手安慰道。 大哥? 那岂不是世子?那他并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可是存活下来为什么不回侯府呢? “弟妹,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人能降服得了三弟。”沈毓含笑说道。 慕晏兰不好意思笑了笑,沈寂看着大哥说:“她就是当初在大昭寺大招的那个小姑娘。” 沈毓惊奇:“怪不得。” 兄弟俩还有朝政要事要商量,慕晏兰在庄子里,溜达一圈,竟发现了一丛龙葵,龙葵的果子成熟了,变成了紫黑色,她摘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里面还有小小的籽。 她拿出帕子,把紫黑色龙葵的果子,一颗颗摘下来放进帕子里。 沈寂出来,就看见她的嘴角还残存着一抹紫色,温柔的笑着替她擦掉,这个小馋鬼,到了哪儿都不忘吃。 沈寂拉着慕晏兰的手,细心解释:“大哥还不能回家,为的是提防三皇子。” 慕晏兰纳闷,三皇子向来温文尔雅,一副谦卑礼是下士的模样,虽说虚伪了些,怎会跟大哥失踪有关系呢,慕晏兰有些不相信。 沈寂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抓到一名奸细,我细细审问北疆上次大战蹊跷,三皇子就涉嫌其中。” 勾结柔然通敌叛国,这竟是南朝的皇子所作所为。她一直以为南朝是在两年之后乱起来的,没想到之前就有了苗头。 夺嫡之战,朝纲混乱,搅得民不聊生。看似儒雅的三皇子,在中间扮演怎样的角色?那当初益州之乱,是因三皇子串通党项,造成了灭城之灾吗? 接下来他们来到了后院的,一间柴房里,柴房窄小堆着木柴,仅在角落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他似是很久没有梳洗,身上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慕晏兰捏着鼻子走进去,“ 这是谁呀,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沈寂示意一旁的侍卫,直接把对面的男人提了起来,慕晏兰赫然看清,竟然是罗子明。 沈寂:“二皇子府被查抄的时候,他趁乱卷了金银逃出来,若不是我一直派人盯着,怕是就让他溜了。” 慕晏兰早就恨得牙痒痒,长史府一家惨死的状况,梦中东府被流放益州的惨况,都少不了其人从中作梗。 她走上前,直直的看着罗子明:“以前罗幕两府算是世交,哪怕后来罗府落魄,父亲不曾薄待于呀,你为何要陷害慕府?” 罗子明轻蔑一笑,“不曾薄待,一年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上五六十两银子,那叫施舍。” 慕晏兰怒目而视,父亲每年俸禄也一百多两,府中开销还是母亲的嫁妆补贴,如此还拿出五六十两来补贴他,这已算是仁至义尽。 他嫌少大可以不要,收了钱还骂街,甚至像毒蛇反咬一口,这便是品行有亏。 沈寂:“莫要生气,为了这等畜生不如的东西,不值当。” 罗子明看着两人说话,眼珠子咕噜一转,有了主意:“若你想知道原因,待我说完,你让侯爷放了我。” 事到如今还在算计,沈寂挥挥手,一个侍卫上前用力一踢,咔嚓一声,慕晏兰看见罗子明的腿,以不可思议的程度扭曲了。 罗子明痛苦的闷哼一声,她吓的后退一步,沈寂把她搂在怀里,“你先出去吧,我来问。” 慕晏兰摇摇头,只是断了腿,可曾经有多少人因为他的歹毒丧了命。 罗子明疼得躺在地上打滚儿,满头大汗,涕泪皆流,看见侍卫又上前一步,他吓得瑟瑟发抖,“我说我说……” 慕晏兰静静听他说着。 罗子明的父亲,跟祖父是同村人,当年祖父因孝廉被推举为官,后来一路成为了京城的小官。 罗子明的父亲见读书能出人头地,典当家产全力供儿子读书。罗子铭有出息,一连考取了秀才举人的功名。 后来罗子明进了建康城,京城居大不易,处处需要花费银子,后来他便留在了慕府读书。恰逢慕镇正在准备考取进士功名,两人相伴读书,情谊深厚。 那时长史家住在慕府附近,向来跟父亲志趣相投,是以三人常常为伴,吟诗作对,清谈政局。 后来三人便一同参加了会试,慕镇同长史皆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唯有罗子明落了榜。 罗子明落魄不已,颓废了好一段时间,过了一年重振起来,接着参加三年后会试。 谁知当年的题目,正是他以前看过的长史一篇文章,写得花团锦绣一气呵成,他照着答了下来,这次他也被录取成了进士。 这文章被一个落榜的士子看在了眼里,愤然举报罗子明科考舞弊,祖籍老家的庆功宴刚摆了一半儿,他就被官兵抓走来了。 因他抄袭的文章是长史以前的文章,于是皇上请长史辨认,长史自然实话实说。最后请了慕镇鉴定,慕镇看见文章,几乎九成九的抄袭,也没有包庇。 于是罗子明被斥夺了进士的功名,且永不能为官,他苦读了十多年,这条青云路被生生的折断,家中的父亲活活气死,罗子明恨意滔天,筹谋着报复。 相思子树,长史府被满门抄斩的证据,暗中举报父慕镇贪墨户部银两,甚至多次伪造信件试图栽赃,甚至串通周嬷嬷探听镇安侯府消息,样样皆有他的手笔。 慕晏兰默默的听着,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自己做错了事受到惩罚,不反省自身却愤恨要了别人的命。 当初祖父一时好心,却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罗子明冷笑:“当初我住在慕府的时候,老夫人是如何冷嘲热讽我打秋风,三老爷是如何挤兑嘲弄,若非如此,我如何会急于求成,铸成大错。” 慕晏兰看了看他,沈寂被亲母送到大昭寺不闻不问,上战场杀敌被老百姓称为血阎王。父兄死于战场,自己深受重毒,甚至谋害之人是皇家,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煽动士兵引起战乱残害百姓。 可以拨乱反正,但不得殃及池鱼,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陷害报复,肆意罔顾人命。 慕晏兰:“你不过是推卸责任,失败落魄都归咎于别人,藏在暗处为非作歹,就像阴沟里的蛆虫,恶心又下作。” 罗子名冷嘲:“慕老夫人手中沾染的血并不比我少,你母亲当初的小产,你早夭的姐姐,慕府中枉死的丫鬟小厮,孙嬷嬷一家顶罪,最后他的儿子孙叁,还有那个花木匠皆死不见尸……” 慕晏兰不想同他再说下去,知道事情的原委,便打开门走出去。 山中万木凋零,但空气还算清新,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内心的郁躁之气,才略略散去。 这时慕晏兰想到已经许久未见周嬷嬷,她不禁问出来。 沈寂默了默解释,“她勾结外人,屡次泄露你的消息,我念她年岁大,让儿子带她回乡,你莫要担忧。” 慕晏兰点点头,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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