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兰这才进了碧纱橱,跟母亲挤在一个床上,眯了一会儿。 经过一宿的折腾,老夫人真的染上风寒。 清早起来,慕晏兰担忧说道:“怎么病情看着更严重了,看来这药不太管用,是该让大夫另开些治风寒的药吧。” 想到李大夫开药特别苦,她特意让白术请了李大夫来诊治,李大夫果然不负众望,开得药闻着就冲鼻子,煎出来喝进嘴,那酸爽! 老夫人看着黑漆漆一碗,味道着实刺鼻了些,老夫人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这药是谁开得?” 慕晏兰说道,“祖母,你的风寒还没好,可不能讳疾忌医呀,这李大夫是仁寿堂有名的圣手,向来药到病除,在建康城都算是数得上名号的。” 李大夫,老夫人确实听说过,可这药怎开得就这么苦。 “难不成祖母怕苦?”慕晏兰捂着嘴,讶然说道。 慕老夫人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皱着眉头喝下去,喝到最后差点吐了。 看着老夫人病恹恹的模样,慕晏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熬了一宿的夜,疲倦一扫而光。 白天慕晏兰睡觉养精蓄锐,晚上继续折腾,不,继续表孝心。 过了三日,慕老夫人受不住了,晚上她不让慕晏兰伺候,慕晏兰就哭着抹眼泪,让她伺候便一宿没完没了表孝心。 想发火,偏偏三姑娘一脸担忧,关切溢于言表,想责骂,可慕晏兰怎么也算是侯府的人,如今西府只是平头老百姓,最后慕老夫人黑着脸打发两人回去了。 老夫人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把慕镇叫去西府,虽然她只是继室,那也是慕镇的嫡亲继母。 “凤祥阁的大掌柜是老三的舅家,这件事情他们确实做得不地道,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顺天府的案子你去撤了。” 慕老夫人一改以往慈母形象,这次强硬起来。 “儿子恕难从命,大掌柜欺辱的是我的妻儿,我若是不为她们做主,还有什么脸面见他们?”慕镇没有退让。 “你当真不留余地,若是我把你一纸告在大理寺,你二十棍子杖责是免不了的。”老夫人扯破面皮说道。 “母亲,慕镇自问多年并无亏待你的地方,每年孝顺银子五百两,庄子产出,逢年过节的礼数,样样俱到,我不知母亲能告我什么?” “自然是告你,家有老母,分家而立,不顾兄弟情义,肆意妄为。”老夫人说道,“我若是想告,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又能怎样。” “不孝,便能毁了半生的打拼。”慕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看着慕镇紧皱的眉头,老夫人觉得心里畅快。东府压了西府这么多年,本来还指望那人种的相思子树,慢慢发挥作用,谁知十几年下来,竟然功亏一篑。 “母亲,你若是执意逼我,那你看看这个?”慕镇眉眼淡漠说道。 慕镇早就有备而来,他拿出手中的纸,慢慢展开来。 慕老夫人不以为意的接下来,等看清上面写得东西,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三房把强占的银两归还,这个自然不会公布于世,若是不肯,那这个单子明天就会出现在建康城的城墙上。加上之前孙嬷嬷的事情,西府怕是讨不到好。” 慕镇并不想撕破脸皮,但他更不想委屈妻女。 老夫人阴沉的看了慕镇一眼,沉默半晌,最后开口道。“单子全在这里了?” 慕镇点点头,这些证据他当然还存着一份,以备不时之需,但如今肯定不能说实话。“就这些,全在匣子里了。” “凤祥阁的事情,我就此罢手,但这些东西必须留在我这里。”老夫人说道,声音带着不甘和威胁。 慕镇默然同意,放下东西离开了。 黄昏时分,天气阴沉沉的,福安居室内闷热的透不过气来。 看着老夫人阴翳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夫人虽然在建康名声极好,可是近前伺候的人,自然了解更多一些,心里更发憷。 “老夫人,该传晚膳了?”嫣红恭敬说道。 慕老夫人像是被惊醒,苍老疲倦说道,“你说我争了一世,最后争到什么?” 夫君离心,两个儿子都不成器。 嫣红抬头,见老夫人面色阴沉,就知道桌子上的东西,想必跟二老爷有关。 二老爷年少时聪明伶俐,长大后便荒唐不羁了,家中事务一概不插手,整日流连青楼妓院,府中的小妾就有五六个,这还不算上外头的。荒淫过度,连身子骨都垮了。 三爷倒是好些,不过才学不出众,只考了秀才,现在在五成兵马司谋了个小旗的差事。后来好像攀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不过上次官司之后,那个大人物也放弃西府的依附。如今这府里,全凭三夫人撑着,那才是个心黑手硬的主。 “罢了,你去把三夫人叫过来吧。”老夫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嫣红眼观鼻鼻观心,守在外院,不知道里面谈了些什么,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哭诉,茶杯摔碎的声音。 她缩了缩头,站在墙根儿,防止冒失的小丫头们闯进去。过了一个时辰,三夫人眼圈红肿的出来,看都没看嫣红,扬长走了。 最后凤祥阁大掌柜被判为流放益州,总算保住一条命。 等听说流放的地方是益州,慕晏兰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 慕晏兰如今真的是数钱数到手软,西府的赔礼整整两万银票,当然三夫人哭闹半个多月的事情,她便不知道,更不关注了。 “少夫人,今儿的药还没吃呢?”白术端着药汁来了,如今的方子换了,主要是益气补血的。 现在不苦了,可是药总飘着一股子铁腥味,喝在嘴里怪怪的。 “夫人……”白术催促道。 “哎,我喝还不成嘛。”慕晏兰怏怏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想吐。她憋住气一口喝干,吃了口蜜饯,还觉得嘴里一股子铁锈味。 “夫人,盯着白霜那边的人来消息了,白霜去后,丧事是娘家老子办得,那个孙叁连面都没露。”白术说道。 慕晏兰嘴里含着蜜饯,慢慢嚼碎,“继续盯着吧,若是再发生异常,及时报回来,记得别打草惊蛇,小心盯着就是。” 慕晏兰回到青竹院,并没有看见沈寂,他们两个自从那日盘点嫁妆后,又开始分房而住。 平日除了用餐的时候,基本上见不到面,不过慕晏兰不再惴惴不安,东府安定下来,而店铺经营走上正轨,欠沈寂的虽然书目不小,可总归有了盼头, 白术端上茶,“姑……夫人,走了许久的路,先喝点茶水。”她意识到称呼不对,赶紧改口。 慕晏兰端起来,喝了一盏,“你不说,我都不觉得,确实渴了。” 白术笑着说道:“夫人,你呀一看见好书,就什么抛到脑后了。” 午食,沈寂在东次间用的,而慕晏兰独自享用这一大桌子菜,酥炸鲫鱼,素笋尖,茄汁鱼卷…… 慕晏兰吃得心满意足。这镇安侯府,除了沈寂着实凶狠了些,大夫人歇斯底里了些,别的都还不错。 美人多,饭好吃,书还多…… 西次间沈寂不在,慕晏兰瞬间觉得分房睡挺不错。她打了个哈欠,趴在锦被上,神思迷迷糊糊。 隐隐约约感觉到人影,她以为是白术来了,“你别喊我,我困了,先眯会儿……” 来人便无声无息了,慕晏兰满意的吧嗒嘴,睡着了。 沈寂静静看着拔步床上的女子,不其实是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蹭在红色锦被上,小嘴撅着,秀发垂下来两绺贴在唇边,红唇墨发,带着两份娇艳。 小尾巴长大了。 鬼使神差,他伸出手把头发轻轻剥开,柔软的发丝挂在耳后。指尖触碰到嫩白的肌肤,他颤了颤,继而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嗯……”慕晏兰轻声呓语,“好吃……” 沈寂无语失笑,推着四轮椅出去了。 白术拿着晾晒好的大氅,回到房间,看见自家姑娘睡着了,笑着哄她到了床榻上睡,便退身出来。 接下来两日,沈寂好像很忙,慕晏兰从没在青竹院看见他的身影。不过这样,她倒是愈发自在了。 这日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沈桐出府了,慕晏兰一时闲的无事,听说沈寂不在,她立马胆子大起来。 “夫人,我们就这样去书房不好吧,要不要先跟姑爷说一声。”白术说道。 实在是,那天当院行刑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他,他不是今儿不在吗?没事,我跟沈桐去过一次了。”慕晏兰撑着胆子说道。 “那好吧。”白术看着姑娘跃跃欲试的模样,便不再劝阻。 自家姑娘平生有三爱,爱看书,看美食,爱唱曲。 慕晏兰同白术来到书房,这书房并无人看守,想来也不是机密的地方,慕晏兰想到这里就更加坦然了。 她走进书房,拿起清平乐谱子看了起来,这个谱子并不是完整的,有所缺失,慕晏兰从书桌上寻了一张白纸,走到最里面书架。 那里有个小几,她便坐在一个蒲团上,在白纸上,试着修复曲谱。 白术见姑娘全神贯注修补乐谱,便悄悄退出去,这书房甚是冷清,连个煮茶的地方都没有,自家姑娘一看起书来,便废寝忘食。 这两日姑娘有些上火了,她便返回青竹院煮茶。 慕晏兰揉了揉发麻的腿,看着修补的乐谱,眼神愈发明亮,等完全修好,她定要再填上词。 毛笔沾了沾墨汁,她继续苦思冥想书写。 蓦然门开了,慕晏兰没在意,肯定是白术姐姐取了糕点回来了。她想起沈府的糕点,样样都符合她的胃口,仿佛是专门给她做的似的。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主子,那边有动静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慕晏兰听出这是暗卫十一的嗓音。 十一看了看书架后面顿住了,沈寂也扫了一眼。 “继续说。”清冽沙哑的声音响起。 慕晏兰一听,顿时心惊,沈寂回来了?她悄悄放下毛笔,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次他们往北疆安插了两名州郡官员,监军似是跟他们也有联系。” “随着他们去吧!二皇子三皇子不会就此罢休,且还有的看。”沈寂淡淡说道。 “主子,观丛就是二皇子的人,本来想着下毒后,再赐药收买主子,谁知中间的药被人掉包了,至于那毒,是二皇子底下的人从域外带过来的,十三已经派人去找解药了。” “我这里有解毒丸,暂且无事。”沈寂说道。“给他些苦头,手伸得太长了。 十一领命,正要从窗户飞走时,沈寂指了指门。他有些不明所以,他们暗卫向来都是在房梁上,窗户上进出,不过主子吩咐,定要照办。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寂则停在原处,默默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眸思量什么。 隔着四个书架,慕晏兰听见门开门关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听着刚才的话,观丛竟然下毒害沈寂,并且还想以此要挟,让镇安侯府归顺二皇子。抽皮扒骨他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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