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兰匆匆回到青竹院,打开书房的门,发现沈寂居然挪回去了,她脚步一拐,进了正屋。 床榻上沈寂正躺在引枕上看书,慕晏兰轻声走过去,不敢发出动静,喘着气的望着沈寂。 沈寂靠在床上,翻动着书页,眉眼沉静,缓和了凌厉戾气。 她急得满头冒汗,恨不得一把把书抢了走,可她不敢。 “公子,事情有变……“语气中带着焦急和祈求。 “如何?”沈寂看着书,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慕晏兰厚着脸皮地凑过去说:“方才我回门,找到一份书信。” 她把簪子拔下来,打开机关,小心把书信展平递过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伸过来,食指和中指指尖夹住信,便漫不经心地拿走了。 “就只有这?”信被随意放在床边。 慕晏兰不敢露出不满,接着说道,“府里赵嬷嬷的儿子长顺不见了,在他的住处搜出爹爹的私印。” 沈寂这才瞧了她一眼,小姑娘想必是匆匆赶回来的,发髻松散,脸颊绯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少女的芬芳,夹杂着奶味弥漫开来。 沈寂上身突然倾过来,药味夹杂着松柏的清香,铺天盖地萦绕着她。 慕晏兰杏眼瞪得滴溜溜圆,呆愣愣这看着放大的脸庞,蓦然袖口一晃,她只看见从袖口划过的修长的指尖。 接着手心便多了一物,“擦擦汗再说。” 慕晏兰低头,手心中赫然的锦帕,是她装在袖兜里的,上面绣着墨兰。 原来是嫌她出汗了。 慕晏兰悄悄舒了一口气,拿起锦帕擦了擦汗珠。 沈寂这才开口,“果然出手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慕晏兰赶紧问道,“我派十二去找长顺的行踪,设法把人带回来。” 想到这件事情是自作主张,她心虚地说:“我原本不知道十二跟着我,长顺那里怕出现变故,情急之下,我便想叫来侍卫,谁知他就飘下来了。” “原本就是拨给你的人,以后由你差遣。”他声音淡淡,不辨喜怒。 慕晏兰看了一眼沈寂,“长顺那里该怎么办?” “就按你说的,带回来安置到府外。”沈寂继续拿起书。 “可……他们为什么要捉住长顺,万一我带回长顺,他们会不会有后招?”慕晏兰结结巴巴问出心中的疑惑。 找到长顺,只是凭着心中的直觉,可她不明白为何要抓长顺。 “若是我没猜错,长顺是你父亲的小厮,并且其父母都是府中受器重的人,若是长顺口中供出你父亲密会临海王,并且拿出证据,你说会如何?” 若是那样,父亲自然是罪无可逃。 “长顺是在府里长大,性子老实,虽然有时候一根筋,可并非奸恶贪财之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勾结外人,陷害主家。 “东府因为私印的事情,迁怒赵嬷嬷一家,甚至性命不保,接着东府派人刺杀长顺,不留活口,你说长顺会怎么做?” 若是没有梦中的警示,若是没有沈寂的消息。慕晏兰知道长顺私刻印章,并且出逃的消息,必然会囚禁赵嬷嬷一家。 而这恰恰就被人抓住把柄。 慕晏兰这才明白这个计策的歹毒,长顺本来愣头愣脑,又一根筋,若是认定东府害他,甚至害了家人的性命,他会不会愤而指认? 再从府中找到一星半点证据,那么人证物证俱在,父亲便再无法脱身。 想到这里,慕晏兰愈发焦急,她巴巴看着沈寂。 “再等等。”十二最擅长追踪,只要人还在建康城,便能找出来。 “不过带人出来并非上策,救了长顺,没准还会冒出长兴,总之,他们是想法子置东府于死地,不若将计就计。” 慕晏兰的心,一分为二,一半心乱如麻,恨不得快到斩断所有的麻烦,一半觉得沈寂说得是对的,只要父亲的事情还无定论,对方还不知道有多少阴险的招数。 不如将计就计,让其松懈。 慕晏兰下定决心说道:“那就如您所说,咱们假装中计,再来个请君入瓮。” 她接着说:“赵嬷嬷暂且囚禁在东府,只是这安危?” 沈寂说道:“这事让十一去办,务必确保赵嬷嬷一家毫发无损。” 慕晏兰连人都没看见,只感觉眼前掠过一个黑影,便不见了。 她从小接触的世界,便是府里的一亩三分地,至于刺杀谋算,那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可父亲这件事情后,阴谋诡计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而如今,她看了看风轻云淡的沈寂,竟然觉得无比心安。 呆呆站了片刻,见沈寂低头看书,慕晏兰默默退下去洗漱。 洗漱完,以往沈寂在书房,她还能回到正屋休息,可是如今他搬回正屋,踟蹰片刻,慕晏兰还是走进去。 床被沈寂占了,慕晏兰看着窗边的罗汉踏,乖乖坐上面,靠着引枕歇息,虽然有些困倦,可心里牵挂着事情,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宴席上,她费心思盯着在场的人,生怕出现纰漏,几乎没怎么吃饭。 空空的胃,由于紧绷的情绪,开始绞痛,刚开始一阵阵的疼,后来便是翻江倒海地疼,慕晏兰怕扰到沈寂,蜷缩在罗汉踏上,用手抵住胃。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冷汗,连后背都被汗浸湿,后来实在疼得紧,她轻声喊:“白术……”。 她听见有人走过来,以为是白术,拉住来人的衣角,“我肚子好疼。” 胃部被狠狠绞着,她疼得眼前发昏,“白术,快去叫大夫。” 额头被温热覆盖,手腕被捏住,直到整个人腾空,慕晏兰这才意识到不对,白术从不这样抱她,也抱不动她。 悬空的恐慌,让她使劲环住那人的脖子,她垂眸,看见浓密的剑眉,直挺的鼻子,轮廓分明的侧脸,直到走到床边,她还是懵的。 这,这人怎么会走了? 她掐了掐手心,不是做梦呀? 瞪圆的杏眼,一脸傻样,沈寂问道:“不疼了?” “疼…”慕晏兰巴巴说道。 “那还不躺好。”他声音低沉,带着强硬。 慕晏兰赶紧躺好,闭上眼睛,知道秘密的人容易死,她就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吧。 身上蓦然覆盖一层轻软,这是给她盖上被子?慕晏兰不敢睁开眼睛,接着听见四轮椅离开的声音。 门外面,沈寂在跟观言说话,内里面慕晏兰胃一阵阵绞痛,她抱紧被子,疼得忍不住咬住被角。 白术闻声走进来,看着开了个缝隙的窗户,寒风透过缝隙吹进来,而姑娘在窗边的罗汉踏上休息一个多时辰,怕是寒风入腹,引得胃病犯了。 姑娘曾在大昭寺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年纪小,又没个贴心人照看,饥一顿饱一顿便落下胃病。后来过节的时候,去西府吃坏过几次肚子,自打以后,便受不得饿,吹不了寒风。 白术自责:“你先抱着汤婆子,大夫一会儿就到。” 看见她难受的模样,白汐也乱了心神,“以前姑娘胃疼,也没这么厉害,都怪我粗心,宴席上姑娘就没怎么动筷子,我还以为姑娘胃口不佳,便没多劝。” 白术叹了口气,擦了擦慕晏兰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以后姑娘忘记吃饭,你要记得提醒,她的肠胃娇弱,向来受不得饿,哎,加上这回又着了凉。” 正说着,四轮椅行走的声音传过来,白术和白汐噤声退到一旁。 “扶你家主子起来。”沈寂端着药碗说道。 白术看着药碗,犹豫片刻,“少夫人这胃病是旧疾,寻常的汤药怕是……” 大夫还没到,汤药已经煎好了,这汤药不知道对不对症。 白汐快人快语说道:“若是药不对症,我家姑娘还得平白受罪。”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沈寂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汐还想再争辩,而脸色惨然的白术拉住她的胳膊,她想到当初在院子里被抽筋拔骨的小厮,那日行刑,她是从头看到尾,那血渗到砖缝里…… 她骇得双腿哆嗦,可姑娘如今这样,再喝进去不对症的药,怕是半条命都要去了,白汐年纪小,冲动冒失,若是冲撞沈公子,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白术硬着头皮解释。“公子,少夫人体弱,要不等等大夫。” 慕晏兰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忠心的,可这正是关键时候,惹恼了他,东府就完了,她撑着身子说道。“不要说了,你们两个退下。” 看着姑娘面色青白,唇色泛白,白术犹豫说道:“少夫人……” “退下。”慕晏兰厉声数道,怕沈寂不满,惩罚更甚,她接着说,“去廊下罚站一个时辰。” 白术同白汐退下去,慕晏兰这才看向沈寂,歉意说道:“两个丫头平时在我身边没大没小惯了,刚才言语间冲撞了公子,还望您见谅。” 沈寂眉眼沉沉,端过来药碗,“还有心思担心别人,赶紧喝药吧。” 慕晏兰接过药碗,默默喝干净,递过药碗,手中却被塞了一个东西。 松子糖? 她眼睛一热,在大昭寺的时候,她最怕喝药,可一胃疼,一惹上风寒,便是三五日苦药,总有一个人偷偷递给她一块松子糖,只有小小的一块,含在嘴里,酥脆香甜。 慕晏兰含着松子糖,含含糊糊说道:“劳您费心了,我这胃病是老毛病了,歇上两天便好了。” 沈寂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转身推着四轮椅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过了一会儿,慕晏兰觉得胃没有那么绞痛,她躺在暖和的锦被中睡着了。 这一睡便到了日斜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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