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姑娘行礼呀。” 白霜这才回过神,匆匆跪在地上,“白霜,见过姑娘。” 半月不见,白霜憔悴不少,脸色发黄,看来没少受煎熬。 慕晏兰懒散放下瓜子,扫了她一眼说道,“你可有话说?” 白霜看了慕晏兰一眼,目露幽怨说道:“姑娘,奴婢错了,不该隐瞒井水的事情,还望姑娘从轻处罚。” “井水的事情,你知情不报,暗中欺瞒,我身边是留不得你了,念在你陪伴我十多年,给你留个体面,这是你的卖身契,你拿上归家去吧。” 白霜闻言,萎靡坐在地上,这比发卖给人牙子强,可是若是跟在三姑娘身边,才能嫁更好的人家。 白霜心里打了个转,不死心说道,“白霜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往后保证忠心不二。” 慕晏兰疑惑瞥了她一眼,看着样子不似作假,难道求西府老夫人并非她的主意,而是娘老子自作主张,不过无论如何白霜是留不得了,“那也行,往后你便同我一起入沈家吧,听说镇北将军手下诸多士兵皆还未婚,虽在战场上受过伤,可也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你,等我嫁到侯府就帮你张罗亲事。” 什么? 让她嫁给那群莽汉? 白霜连忙摇摇头,“姑娘,奴婢想差了,娘老子只有我一女,定然舍不得我远嫁,我这就归家去。” 慕晏兰看了她一眼,挥手便让她走了,这一走,主仆的情分算是彻底断了。看着白霜远去的身影,慕晏兰只能期盼她别再犯傻,否则谁都救不了她。 白霜走后,白术忧虑的看了姑娘一眼,慕晏兰神色如常地把父亲的信收好,鱼饵下了,不知道能不能钓到鱼了。 慕晏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溜达到母亲的院子里。 母亲自从来到庄子,身子愈发好了,她早年琴艺艳绝京城,后来伤了身子骨,便很少弹了。来到庄子,天天闲云野鹤,兴致便上来了。 阿娘弹着琴,曾嬷嬷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阿娘,这曲子真好听。”慕晏兰走进来,由心赞叹。 慕夫人浅浅一笑,眼中却是泛着喜悦的光,“这是秋山曲,如今啊,正好应景。” 慕晏兰问道:“秋山曲,阿娘是不是选自横吹曲赋?”。 “正是,”慕夫人惊讶看了她一眼,“晏兰,竟然知道横吹曲赋?” 也是,自家女儿小时在琴艺上颇有天赋,只是后来不肯弹了。 慕晏兰答道,“胡乱翻书时见过。” 慕大夫人把女儿拉到石凳旁边,笑盈盈说道:“还是这庄子养人,你看看你,吃喝样样不落下,还瘦了那么多,气色愈发红润了。” 本来还犯愁,自家闺女这身板,该怎么穿嫁衣,不过现下瘦下来,那些忧虑便多余了。 “我最近也觉得轻快了不少。”曾嬷嬷说道,“还是乡下养人,爬个山钓个鱼,这日子才痛快。” 反正她来了都不想走了,回府里虽然日日锦衣玉食,可就是不如庄子上干活来的踏实。 “你看看,曾嬷嬷来了都不想走了。”慕大夫人笑着说,“不想走,咱们就再住几日。” 慕晏兰高兴的应声,说实在话,她也不想回京城。 借到书信,慕夫人还要在庄子住几日,慕镇眉头皱了皱,现在府里就他一个人,每天回府后冷冷清清的。 不过自从去了庄子,妻子和女儿的气色都好了不少,罢了,由着他们去吧。 大雪时节之后,天气愈来愈冷,慕晏兰穿上厚夹袄,去年的夹袄穿在身上肥荡荡的,她捏了捏腰身,确实瘦了不少。 不光她瘦了,曾嬷嬷也瘦了一圈,阿娘和弟弟的气色明显好了,连身子都丰润了些,由此她愈发笃定慕府的水有问题。 慕晏兰用完早饭,走到隔壁院子。 慕大夫人坐在门外的绣杌上,笑盈盈晒太阳,而曾嬷嬷在做海棠果酒。 海棠果先用泉水浸泡,捞出来后,红润的海棠果更加鲜亮,接着往果子里浅浅撒了一层盐。 “嬷嬷,为什么做酒还要撒盐呢?”慕晏兰不解的问道,这样做出来的海棠果酒不就成咸了吗? 那该多难喝呀! “撒上盐,再把海棠果浸泡上半个时辰,这样酿出的酒才纯净好喝。这海棠果万万不能用手搓洗,尤其是不能洗掉海棠果表层的白霜。”曾嬷嬷笑着说,整个人焕发别样的生机。 慕致完成课业,过来凑热闹,“我帮嬷嬷酿酒。” 曾嬷嬷说道,“这还要浸泡一刻钟,你先把木杵拿过来,一会儿还要捣烂海棠果。” 慕致心里好奇,兴冲冲地拿了木杵。 慕晏兰没想到,海棠果酒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过酿酒还要许久的时间。 看见桌上的古琴,她想到在清平乐上的曲子,一时手痒。她的琴艺是宫廷老琴师教的,打小的童子功,不过很少在人前弹琴。 梦中流放益州后,慕家判为庶民,没有被充军,也没有被拉去开荒,最后留在益州城,日子依然艰苦。 她肩不能提,背不能抗,不会种地,简直一无是处。刚开始就靠着在弹曲儿,挣些钱养家糊口。直到父亲受到当地县官的聘请,成了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她才罢手了。 “阿娘,你听这个曲子。”慕晏兰弹着曲子说道,“看着是浔阳曲,中间部分又不像,不过这个更清新明丽。” 慕大夫人看着明亮的杏眼,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晏兰自从来了庄子,愈发有活力,上山游玩,看书散步,尤其是敢当着人弹琴唱曲了。 “这是渔阳曲,去把屋里另一把琴拿来。”慕大夫人命身边的大丫鬟去取琴,而她则在旁边指点曲子。 等慕大夫人弹完一曲后,慕晏兰沉醉在乐曲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慕致调笑道,“你看,阿姐都痴了。”。 慕晏兰斜睨了他一眼,“还笑,你看看木杵捣的,海棠果汁溅到锦袍上了,这种海棠果汁,可是洗不掉哦。”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慕致赶紧低头看去,哪里有海红果汁? 看他呆傻的模样,慕晏兰哈哈大笑,慕大夫人和曾嬷嬷也忍俊不禁。 “阿姐,你戏弄我。”慕致可怜巴巴跑到慕晏兰身边。 慕晏兰斜睨着他,“谁让你先笑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脸颊凉飕飕的,她用手一摸,海棠果汁! 慕晏兰怒喊道,“慕致!” 慕致早就一溜烟儿跑了。 慕晏兰提起裙子追了出去,刚跑出院门,差点一头撞在郑管家身上。 慕晏兰扶了一把郑管家,看看慕致跑远的身影,嗤笑一声,这臭小子,小腿蹬蹬跑得挺快。 回头见郑管家岁数一大把,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郑管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姑娘,大事不好了,”郑管家慌张说道:“我早晨去采买,建康城不知怎得,突然传出姑娘不满婚事的谣言,躲在庄子上哀怨不已,后来更是郁结于心,重病难愈,还说…” 慕晏兰脸色一变,“还说什么…” 郑管家顿了顿,接着说:“还说你同外男有私情。” 按说赐婚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会突然传出谣言呢? “怎得了…”慕大夫人赶过来,见郑管家脸色难看,笑容慢慢淡下去。 郑管家把刚才的传闻又说了一遍。 慕夫人眉毛微微一蹙,简直是无中生有,可传闻这东西,不辩解不是,辩解反而越描越黑。 慕晏兰心直下沉,若是这消息传到皇家耳朵里,不知道又要起多少波澜,“阿娘,我们回去。” 曾嬷嬷粗声说道,“嘴长在别人身上,由他们说去,反正咱们也不少斤肉。” 慕大人宽慰道,自家姑娘好不容易开怀了,别再因为这事想不开,“兰儿,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些人乱嚼舌根子。” 若是仅仅是流言也就罢了,当今皇上年岁愈大,刚愎多疑,又恰逢临海王造反的关节上,最是忌讳违逆犯上。 若是传闻进入皇家耳朵,恐怕…… 慕晏兰沉思片刻说道,“阿娘,我想回去探望镇北将军。”。 流言如同柳絮,散播出去,便很难收回,她只能另辟蹊径。探望镇北将军,表明立场,这样就能驳回那些流言。 慕大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果然是长大了,这么快就想到应对之法,“好,阿娘跟你一起回府备礼。” 曾嬷嬷看着手里的木杵,有些不舍,“咱们这就要走?” 慕夫人说道,“这庄子适合养人,你就先留在这里修养,再过个三五天,我派人接你。” 曾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的海棠果酒还没酿完呢,“夫人那敢情好,等我回去的时候,把这海棠果酒,埋在翠清院的西府海棠下,明年就能喝了。” 慕晏兰说道,“好,嬷嬷可得酿得甜些,我最喜欢喝酸酸甜甜的果酒了。” 曾嬷嬷说道,“三姑娘放心,保管你喜欢。”。 慕大夫人同慕晏兰没有多呆,收拾好东西,就往建康城赶去。 马车走在官道上,深秋时节,两侧树木枯黄,哒哒哒,远处传来马蹄声。 俄尔,慕晏兰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看到一队兵马经过。这队兵马盔甲破旧,风尘仆仆,前面人举着一面旗子,黑底绣金,隐隐带着血迹。 “哎,这应当是幸存的沈家军。”慕大夫人感慨道,“当年三十万沈家军,军纪严明,威名赫赫,令柔然党项将士闻风丧胆,如今败落到这种地步。” 继而想到晏兰被赐婚到沈家,还是那中毒的镇北将军,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队士兵渐渐远驰而去,慕晏兰收回目光,心思飘远,正是因为沈家军败落,边疆再无能军将士,南朝才会被周边虎视眈眈。 仅益州城就被党项侵袭三回,直到最后彻底攻陷,一场大火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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