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日子悠闲安逸,赐婚的阴霾渐渐消散,甚至慕晏兰觉得赐婚就像一场梦。 有时她心里暗暗犹疑,既然赐婚是为了冲喜,为什么要拖延两个月呢?她翻来覆去,想不到其中的缘由,不过晚些成亲,对于她来说总归是好事。 庄子有良田十多亩,还有两个山头,山上种满了梅花。慕晏兰得闲了便同弟弟上山赏梅花,收集梅蕊雪水,顺便勘探藏钱地点。 藏在院子里,不成,若是真的抄家贴上封条,她便无法进来取了。 藏在林子里,不成,这密密麻麻的梅花林,等来年再来的时候,她也寻不到藏哪里了。 哎…… 更苦逼的是喝药,白术每天雷打不动端来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李大夫开得方子,又苦又涩,在白术直嗖嗖的目光下,慕晏兰只得捏着鼻子喝下,喝干碗里的药,苦得舌头发麻。 药效果很好,短短一旬下来,慕晏兰就瘦了一圈,灰蒙的皮肤,如同明珠拂尘,透出美玉荧光。 “姑娘,别嫌这药难喝,我看着你这一段时间瘦了不少,连气色都好了呢。”白术劝慰道。 “等等,让我缓会劲儿。”慕晏兰嘴里嚼着蜜饯,含含糊糊说道。 慕晏兰连着嚼了两个蜜饯,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些。 “你光顾着我,你每天也必须按时喝药。”慕晏兰说道。 “姑娘喝完,我就去喝。”白术收了药碗。 慕晏兰看向她,本来圆润的脸蛋,现在瘦了一圈,连下巴都露出来了,整个人显得清秀许多。“药效确实不错。” “姑娘每天按时喝着,等身子调理好,药就能断了。”白术把药碗放在托盘上,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姑娘,白霜想见你。” “怎得突然要见我?”慕晏兰问道。 “约莫是想出府。”现在白霜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如今来到庄子上,姑娘不用她伺候,整日呆在房里无所事事,前路未卜,心里愈发忐忑。 “人就不见了,你跟她说,好好在庄子呆着,不要惹是生非,等事情过了自然就放她出去。”慕晏兰说道。 “嗯,是当如此。”白术点点头,便拿着托盘出去了。 午歇起来,慕晏兰走到贵妃榻旁,倚窗而坐,她随手拿起小几上面的游记,翻开来,里面赫然夹着两三片树叶。 这些都是她从山上采的,放进书夹干,提上小字,精心制成书签,再夹在书页里,别有一番淡淡茶木清香。 平日里除了陪阿娘说话,山上溜达,大多时候是翻书看。她自小性子内向,不喜出门,整日闷在府里。后来父亲便亲自教她读书识字,等开了蒙,识了些许字,慢慢养成随意翻书看的性子。 幸好阿爹不是拘泥的性子,她无事时,成天钻到书房,什么书都看,诗集,游记,史记,音律真的是荤素不忌。 这本游记讲的是北疆的风光,以及柔然的风俗,柔然在北边草原地带,民风粗犷彪悍,喜食肉类。 慕晏兰不知不觉,翻看着就到了黄昏。 一到黄昏,白术姐姐便不许她再看书,说是黄昏时分,阴阳交接,看书最容易坏眼睛。 慕晏兰看不成书,便走去隔壁院子里,把埋书苦读的弟弟拉出来,一起去外面散步。 “三姐,你别拉我。我论语才看到一半了。”慕致嘟囔着。 “一半就行了,半部论语治天下,足矣。”慕晏兰笑着说。 慕致拉着小脸,气闷…… 俩人走出院子,绕过假山,看见家仆着急火燎地封住大门,搬来沉重的横梁木牢牢抵住。 “这是怎么了?”慕晏兰疑惑问道。 “回禀三姑娘,外面到处都是兵马,听说是临海王造反了。”郑管事说道,“这里乱糟糟的,你们还是回院子里吧。” 临海王造反? 这事情她并无多大的印象,梦中京城大乱的时候,他们还在牢里,后来踏上流放益州的路途,她只是听牢头提过一言半句。 可是那时候,全家深陷囹圄,前途未卜,她无暇顾及临海王造反的事情了。 傍晚时分,橘红色的余晖笼罩着大地,往日倦鸟归巢,一片安详,今日却显得压抑沉闷。 慕晏兰同慕致躲在阁楼上,看见远处腾起的弥漫的烟尘,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而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过。 “四姐,临海王为什么要造反?他不怕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遗臭万年吗?”慕致问道。 慕晏兰看着晚霞说道,默了半晌说道:“若是被逼到绝境,连活的路子都没了,只能奋力反击。” 临海王是先帝的亲弟弟,当今圣上杀侄而立后,把临海王贬谪到了宁州,其余的侄子或者禁锢,或者发配到荒蛮之地。 人到晚年,疑心愈重,圣上最不放心的便是这群侄子们,为了给儿子们铺路,就拿着他们开刀。 在梦中,这群曾经煊赫的亲王,会一个个死去,暴毙,生病,谋反……总之没有一个善终。 看着姐姐脸上的低沉,慕致轻轻抱了抱她,蓦然想到夫子说的,男女有别,他迅速撒开手,“三姐莫要愁,咱们不会有事的。” 慕晏兰摸了摸他的头,凝望着远方,但愿慕府不要受到牵连。 这一宿,注定是不眠夜。 慕镇安排家人住在主院里,院外有护卫巡逻,虽说庄子在半山腰,可这也是进入东篱门的必经之地。 喊杀声,号角声,隐隐可闻。 慕晏兰刚开始还能撑住,后来不知何时困倦地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寥廖星辰隐去,曙光渐现。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己躺在西次间的床上,而室内空无一人,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 白术听见屋里的动静,撩开门帘走进来,“姑娘醒了?” 慕晏兰追问道:“爹娘呢?弟弟呢?” “夫人和老爷在正屋歇息,公子在东次间歇下了。”白术端来清水,“姑娘,先洗漱吧。” 慕晏兰匆匆擦了脸,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号角厮杀声,“临海王退兵了吗?” 白术只是个丫鬟,哪里懂得那些,对于她来说,顶天大事就是照顾好姑娘,“奴婢不知。” 慕晏兰想问问父亲城中情势,可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必爹爹凌晨方才睡下。 她脚步一转,走进慕致房间,推开房门,竟然看见他一大早坐在几案旁,拿着书卷温习功课。 “三姐,可睡好了?”慕致问道。 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亲近,慕晏兰随性坐在绣墩上,“你何时睡的?” “你睡下不久,爹爹便催促我去东次间歇息了。”慕致放下手中的书本说道。 “哎,那你肯定不知了。”慕晏兰拖着腮帮子,叹了一口气。 慕致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以前三姐不是这样,一心沉浸在音律和杂书中,不问世事,如今却是操心起这些家国大事来了。 “难道姐姐是担忧镇安侯府?”慕致猜测,自从赐婚圣旨下达后,姐姐就变得不一样了。 “自然不是。”慕晏兰断然否定,她明明是担忧慕家东府受牵连。 慕致不以为意,“镇安侯府应当有府卫,镇北将军不会有事的,若是不放心,等建康城安定了,你过去探望一下便知。” 见他越说越离谱,慕晏兰哼了一声,噘着嘴走了。 早饭是小米粥,慕晏兰有些食不知味,慕夫人走进来堂屋,看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模样,想到刚才致儿的话,不禁感叹女大不中留。 慕晏兰要是知道,当日说爱慕镇北将军的话,会给自己挖下一个个坑,那她绝对会选择当一个哑巴。 慕镇扶着夫人,心里泛着酸问道,“饭都不想吃了?” 抬眼看见父亲母亲,慕晏兰眼前一亮,“阿爹,阿娘,快来坐下吃早食吧。” 看见女儿殷勤的模样,慕镇颇为心塞,女儿怎么就看上那个沈家三小子,狠得跟个狼崽子似的。 “嗯。”慕镇淡淡坐下。 慕晏兰飞快地吃完饭,杏眼灵活转动,透出一丝慧黠。 慕镇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在慕夫人好笑的目光中,轻轻擦拭了嘴唇,继而瞥了女儿一眼。 慕晏兰如同得到信号,凑过去,巴巴问道:“爹爹,我想知道建康城如何了?” “昨夜临海王攻进皇城,二皇子和三皇子率领五城兵马军将其挡在城外,最后禁卫军将其斩杀,据闻圣上受了惊吓。”慕镇声音渐渐低下来。 “然后呢?” 慕镇瞥了女儿一样,仿佛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建康城到处清除余孽,怕是乱着,不过镇安侯府再怎么落魄,还有数百府卫,那都是北疆战场存活下来的好手,以一当十,你莫要担忧。” 慕晏兰才不是要听这个,“爹爹,我们慕府没遭殃吧?” 慕镇摇摇头,虽然慕府在内城,可占地面积小,再加上主家不在,这些时日奴仆早早就闭门歇息,倒是躲过一劫。 慕夫人点了点她的琼鼻,笑着说,“好了,这下子该安心了吧。” 慕晏兰看着母亲调侃的目光,“哼,我不跟你们说了。”她捂着鼻子,扭身进了西次间。 慕镇同慕夫人相视一笑,本来还怕这桩赐婚委屈了女儿,可自从到庄子女儿变了,以前从来不在乎外貌身形,如今呢,日日坚持喝苦药瘦身,泡温泉美肤,当真是女为悦己者容。 一大早,更是因为担忧镇安侯府心思不属。 看来确实如同晏兰说的那样,爱慕镇北将军许久,如此看来,这门婚事倒是阴差阳错赐对了。 慕晏兰回到西次间,想到揶揄的目光,气呼呼的踢了一脚绣凳,谁担忧那个劳什子镇北将军。 越想越气闷,干脆待在屋子里看曲谱。 慕夫人见女儿不肯出来吃午饭,以为是小女儿家面皮薄,以为早晨的事情害羞了,吩咐白术把饭端进屋里吃。 午歇起来,郑管家匆匆赶到正院。 “启禀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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