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原先放在桌上的桂花牛乳羹已经变凉,如云重新去厨房端了一碗温烫的回来。 江瓷月已经不再将自己藏在被子堆中了,此时正坐在床沿无聊地晃着双腿自娱自乐。 如云看姨娘没有那般生气了,心想应该是大人把人哄好了吧。 “姨娘,给。” 江瓷月抿着唇皱了皱眉,“我不叫姨娘。”说完还是接过了那晚牛乳羹,她今日都没能吃到那碟点心呢,现下还真有些饿了。 如云轻轻摇头,看来大人还是没能把人哄好。 一旁正在收拾屋中物品的红叶突然说道:“姨娘,马上就要到万佛节了,听说今年的浴佛节特别盛大,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江瓷月被吸引了注意力,“浴佛节?” 红叶点点头,“是呀,每年的四月初八便是咱们京中的浴佛节,届时全京城都会热闹得很呢!不仅有繁荣的庙会,晚上还有花灯和烟火,世家贵族们都会包船在湖中央观看呢!” 今年这万佛节后边接上了太后五十岁的寿辰,而太后又尤为尚佛,故而今年的礼佛节办得异常盛大。 江瓷月从前远在吞州,自然是没有机会看见过浴佛节,但小时候听阿娘讲过。 阿娘说起从前时眼中总是盛着漫漫星光,她说那时的自己双腿健全,曾跨过山川与河流,也与日月共过眠。 与亲友游走京中有幸遇见浴佛节,在那看到了一个光华璀璨的夜晚。烟火升空绽放于空中,好似漂浮在夜空中的浩瀚星火。 年幼的江瓷月乖巧地趴在阿娘腿上,懵懂地向往着她所说的一切。 “我想去!”江瓷月拔高了声音说道。 如云看着兴致高昂的姨娘,斟酌开口道:“姨娘,我们到时候要不要问过大人再出府?” “我不要。”江瓷月果断说道,她现在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如云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距离浴佛节还有好几日,江瓷月近些日都呆在自己的院中不曾出门。 芷兰姑姑也知道了她与裴砚安之间闹了小矛盾,她想让姨娘去低头求和,怎奈这次软硬兼施也没能让这姨娘听了话。 不过还是让芷兰姑姑成功了一次的,那次是芷兰姑姑气得狠了,一时胸闷脸色难看了些。 江瓷月便妥协了一次,她拿着东西进了聿翎院,但却被青玉告知以后东西可以留下,但人不必进来了。 气得江瓷月又差点哭出来。 此后,无论芷兰姑姑再用何种法子,都没能让江瓷月往那聿翎院踏出一步。 这些时日芷兰姑姑也算看是出来了,这小姨娘虽说看似柔弱,但里面的性子却是个倔的,一旦真被激起了便是刀枪不入,不愿再顺着别人的意愿。倘若未来大人娶了妻,她这个性子若是失了大人的庇护,定然是讨不到好的。 芷兰姑姑没了办法,只得开始悉心教导江瓷月身边伺候的人,希望她们往后在姨娘身边能多做些该做的事。 澜音先不说是大人院中派来的的侍卫,她光是冷着那张脸站在那,便是一种威慑,故而受难的只有如云和红叶。 在礼佛节前三日,芷兰姑姑要离开相府回黎阳郡主身边去了,走前还对着江瓷月念叨了半炷香之久的忠告,叫人听得直犯困,也将江瓷月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不舍给消磨殆尽了。 好不容易送走芷兰姑姑,江瓷月看着空落落又安静的院子展颜一笑。 终于再也没有人管着她了! 同时如云和红叶也松了一口气,被芷兰姑姑掌控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有澜音一切如常,红叶开玩笑说恐怕澜音姑娘除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没什么能让她发愁的。 澜音倒是一本正经回答她,倘若饭菜不好吃她也会发愁。 此话一出红叶和如云便齐齐笑出声,连坐在一旁长凳上的江瓷月脸上也漾着笑。 春日正好,凉风徐徐,远处路过此处的裴砚安抬眼便是看到这一幕,原先正在交代事务的他突然淡了声音,直至后边人的提醒才继续。 “过几日便是浴佛节,还望张都尉劳心些,绝不能出现差池。”裴砚安说话间步伐未停,此时已经窥不见那小院中的光景了。 张都尉立刻回答:“下官定然不负丞相所托。” 说完了公事,余下的人中有人开始打趣张都尉。 “张都尉此番浴佛节又不能陪尊夫人了,回去怕不是会惹尊夫人不高兴吧哈哈。” 在这京中人人都知道这脾气火爆的张都尉是位不折不扣的妻管严,只要是妻子的话定然会听。京中好些官员妇人都羡慕这位都尉夫人驭夫有道,是以她们都爱拿着张都尉对比自己的夫君,曾一度让一些官员苦不堪言。 张都尉长相粗犷凶悍,听到这话立即瞪眼看着那人显出一番凶相,“这是本官职责所在,我夫人自然会体恤我,你修要胡言污蔑我夫人的名声!” 那人见此连连向他告罪,道是不敢再开他夫人的玩笑了。 随后有人窃窃私语着外边的传闻,说这裴相近来似乎也有了位女眷,但刚出声便被人制止了。 裴砚安走在前方,但后方的那些话一字不漏落进他耳中,穿过前庭后他停住脚步,“诸位大人,恕尧暄不远送。” 官员们这才向裴砚安一一作揖告别离去。 “青玉。”裴砚安开口。 “属下在。” 凉风袭来,裴砚安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起的花瓣,揉捏间指腹传来细腻的触感,“你与青衔许久不见,浴佛节便给你们放一日假吧。” 向来稳重的青玉出现了抑制不住的笑容,笑起来倒是与青衔有几分相似,多了几分少年气,“多谢大人!” 裴砚安转而将视线看向小院的方向,也不知......吞州可有这般的节日。算算日子她也在这府中也住了快有一月,一直待在这一臾方寸之地。 近来他派去盯着长公主的人不曾有太多发现,却查到长公主派了人在多方打听江瓷月的身份,倘若此时送她走,恐有诸多危险。 先不说她此时不宜在外面露脸,她的样貌也会令其深陷囹圄之中。在这浮华名利的京中,貌美之人的安稳背后是需要权力支撑的,还是让她在府中多待些时日吧。 - - - - - - 待到了浴佛节当日,江瓷月早早醒来喊如云她们进来给自己梳洗妆扮。如云和红叶今日给江瓷月里面穿了一条白色云丝长裙,外边罩的是一件淡紫色外纱,装扮以素雅为主,没有给她加过多冗杂的饰品。 如云将她的青丝挽了一个幽雅的发髻,露出了清丽的脸庞,细细将她脸颊边的碎发给她整理好,粉黛略施,发髻间简单插了玉兰花双簪,长长的流苏垂挂在发间显得盈盈动人,耳环上选了一对淡粉色的珍珠耳环。 江瓷月时不时看向窗外的光景,人虽在此处,但心早已飘至外边。 如云站在后边替她梳发,“姨娘别急,这浴佛节得到下午和晚上才更热闹些呢。” “是呀,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出去,街道上会有许多小吃摊贩,晚上还会有灯会游行呢!”红叶补充道。 如云突然看了红叶一眼,示意她慎言些,她们就算能出去,不一定能待到这么晚呢,到时候岂不是扫了姨娘的兴,还会让她失望。 可红叶并未意会她的意思,反倒是“诶呀”了一声,“还有个重要的事给忘了!” “什么呀?”江瓷月抬眼看她。 红叶:“银钱呀,出去可不得花钱吗?” 对呀,出去可不得花钱吗?可她现在……没有钱。从前在江府,虽然缺少陪伴和关心,但她却从未缺过银钱。 可现在的她‘寄人篱下’,身上除了一块阿娘留给她的玉佩,当真是身无分文。 江瓷月原本兴致高昂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静默着垂下纤长的眼睫。 红叶见姨娘这般也有些于心不忍,“不如我去管事那边问问?” 这些日子来她们一直在府上,吃穿用度都是芷兰姑姑把着关,也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按理说姨娘在府上每月也会有月银,但之前府上并未有过姨娘女眷,她们也没有经验。 这是一直守在外边的澜音从窗口探过来,“姨娘缺钱,那我去找大人要点?” 如云和红叶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直接的好办法。 可江瓷月不愿意,“我不要。”她现在想起裴砚安心中还是有些气,但这气里又夹杂着一些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情愫。 如云见状无声叹了口气,心想姨娘这气可真是长久,过了这么多时日还憋着一口气呢。这未来的日子还长,姨娘这个倔强的性子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澜音倒是没想这么多,姨娘既然不愿那就不愿,“属下还有点钱,让姨娘出去玩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江瓷月听到这话眼眸一亮,可下一瞬又觉得这般不好,那是澜音的钱不是她的呀,“不用啦,澜音你的钱好好存着便好。” 澜音耿直地问她:“姨娘是觉得太少了吗?” 江瓷月连连摇头,低着头说道:“怎么会,是我觉得不好意思。” 澜音也不懂为什么姨娘不愿意用大人的钱,有些发愁地摸了摸脖子,“一点小钱而已,那就当是属下给姨娘花的。” 若是花得实在多,大不了她再去找管事报销便是,多大点事嘛。 江瓷月起身来到窗边紧紧握着澜音的手,眼眸闪着亮晶晶的光,:“澜音,谢谢你,未来我一定会还你的!” 等她可以去往吞州,拿了阿娘留下的东西,就能还给澜音钱了。 澜音见姨娘这般认真,也认真地点点头,“那我就不收姨娘利息了。” 这二人的对话倒是让如云和红叶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什么呀。 不过总算是解决了银钱的问题。 江瓷月决定午膳过后休息一会儿再出门,此次出门由澜音和如云陪着,出门前如云拿来了一顶帷帽想要给江瓷月带上,她怕姨娘这个容貌出去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那我不是不能好好看沿路的风光了吗?”江瓷月将帷帽推开了些,“而且京城里好看的姑娘定然不少,我到时候在人群里一站,可能就一点也不起眼了。” 如云见劝不动她,看着一旁的澜音转念一想,有武艺高强的澜音姑娘在姨娘身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便将帷帽放下了。 出房门前,江瓷月突然喊住了两人,“你们出去后,千万不要叫我姨娘,叫我……就叫我的小名,姩姩吧。” 见两人同意后,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往外走。 今日之行澜音本想离开前找大人汇报,但是却得知大人一大早便出府不曾归来,而青玉和青衔也不在府中。 澜音便自己做了主将姨娘带出去,毕竟大人说过,要她看好姨娘,那么姨娘的要求她自然也是要满足的。 相府门口的侍卫可能不认识江瓷月,却是认得聿翎院的澜音,所以顺利将他们送出了府。 相府里还剩下一晾备用的马车,澜音坐在前室亲自驾车前往浴佛节最热闹的街区。 自打来到京城,这还是江瓷月第一次看到它的面貌。 她坐在马车里却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掀开一角车帘窥探着外边的光景。 街道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市井街巷中茶坊、酒肆、点心铺依次开张着,商铺的旗子随风纷纷扬扬,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如云告诉她这里还不是最热闹的地方,等到了最热闹的临霞街,马车便不能进入了,她们需要下车步行。 这些种种都让江瓷月愈发期待此行。 ------ 安府。 “三小姐,今日相府那边出门了。”绿离小声在安玉珊耳边说着。 安玉珊正在妆匣中挑选今日要戴的镯子,闻言眉梢上扬,姣好的唇形微微勾起。她拿起一只晴绿色的翡翠手镯,轻缓给给自己戴上。 她的后边还站着一名在胸前垂着一条大乌辫的女子,她以黑纱覆面,暗色的衣物上绣着独特花纹,手腕和脚腕上都缠系着银线。 “走吧。”安玉珊施施然起身,视线掠过后边安静站着的伍女,“去看看那人身上到底有没有母蛊,也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胆敢觊觎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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